小哥唱的歌很好听。
没有叫上胖子,吴邪一个人坐在观众席最黑暗的角落里。
静静听着,台上穿着草青色裹身晚礼服的闷油瓶唱歌。大概是一首泰语歌,虽然听不懂歌词,可吴邪还是专注地听着,脑子里断断续续飘过很多念想。
小哥从来没有唱过歌,即使是哼一段都没有过。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唱,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不知道原来小哥的笑容这么惊艳,原来他也可以笑得这么明朗。以前他总是不爱笑,吴邪都不知道原来在他左侧脸颊上,笑起来的时候竟然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他的牙齿很白,可是一生中大部分时光都在古墓里穿梭的他,是怎么刷牙的?
想着想着,吴邪轻轻笑了。
不知什么时候,闷油瓶已经唱完了,伴奏换成了一首中国风的歌曲,主持人说这一场的观众中国人居多,特别为大家献上一首中国歌曲,而吴邪因为走神错过了报幕。
帷幕缓缓拉开,闷油瓶一身古代侠客的装扮,披散着幽黑的长发,雪白的长衣,雪白的腰带,穿过青玉的佩环缠绕腰间,宽大的云袖微垂,腰间一只玉箫,身后一柄古剑。
好一个遗世独立的玉人,众人惊叹,全场屏息,一时间鸦雀无声。
前奏的时候是闷油瓶的一段独舞,淡然的眉宇间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灯光清冷,颇有些闲云野鹤的意味。吴邪望着他腾挪跳跃的身影,眼前不觉晃过很多场景。十年前的小哥,十年后的小哥,现在的小哥,斗下的小哥,救自己时的小哥,告别时的小哥,舞台上的小哥,隐忍的小哥,睡着时的小哥,妖娆的清冷的微笑的发呆的小哥,纷纷雪片般重叠在一起。
不知何时吴邪唇角的笑意已经消失,眼睛渐渐泛红。
闷油瓶的声音很淡,很低,缥缈地仿佛山间的云雾,一阵风就可以吹散。却又每一个字都极为清晰,直钻到人心里去。
你的每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
吴邪握着鱼鳞鞭的手在黑暗里紧紧攥紧,缠在鞭里的钢片刺破掌心深深嵌进肉里,血顺着钢片染红长鞭。
我在等你啊,闷油瓶,可是你还会记起我吗?你离我如此近,可却在一个我触摸不到的世界里。
一个由谎言和幻境构成的你的世界,一个没有我一丁点踪影的世界,一个否定了你我之间所有悲喜的世界,我们的生死与共,我们的千里之行,我们的十年之约,全都不复存在。
你要我证明日记是你写的,要我证明我曾存在于你的生命,可是怎么证明呢,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吴邪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眼睛又酸又胀,可是他不想哭,不想在还没有结局的时候落泪。他只是高高仰起头不让泪水滑落,自顾自在黑暗里寂静悲伤。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闷油瓶唱歌,没有人觉察到阴影里这个独自悲伤的人。吴邪已经无数次暗暗问自己,是不是一定要这么做,如果黑瞎子的催眠术弄错了呢?如果小花盲目相信了黑瞎子呢?如果小哥还是记不起来呢?
破瓶子,求你了,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必对你动手?一曲唱罢,吴邪胸口已经闷地喘不过气。他最后看了一眼台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哥,绝望地离开了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