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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权转载】殿前欢《春抄》【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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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此次前来,准备同地藏王好好谈谈,其目的明确,要稳操左券,解放谛听。
  为了这次谈话,高大人准备了很久。
  开始,他请僧侣道士做法,让地藏王随便托个梦什么的,可惜失败了;尔后,他积极学习地府地理知识,掌握地狱十八层的各自级别与属性,然后发现他连地狱之门在哪里都不甚了解。不过,知识倒是没有白学,一次偶然机会,让他发现地藏王原来在凡间还有个月身金体,这个发现让高大人醍醐灌顶,他决定剑走偏锋,以质易质!
  他拿出了影卫的看家本事,勘察地形,观察何时监寺僧人最少,金身一般哪个时辰向众人开放,开放几个时辰。
  做足了功课后,高守盘膝阖目,平静思考自己劫持方案里的遗漏点。
  第一,自从他鸟人那里摔涯后,产生一点后遗症,让他有那么一点点恐高。而他一次次上山勘察,相当于一次次地磨炼,相信这个问题不大。
  第二,武器。他会武功,可惜在神佛的眼里算个鸟,普通的刀剑棍棒估计根本压不住场。于是,他想到了莫涯当年留下黑乎乎带黑管的玩意。对了,莫涯介绍过,那叫做枪。
  高守见识过这玩意儿的威力,速度贼快,所以指不定能恐吓到那么佛家子弟。
  安排完了一切,高大人来了!
  因为劫持成功,所以谈判开始。
  寺内多的是高僧,他们将高守困囿在最高处,轰轰烈烈诵唱禅意的深奥。
  高大人死死咬紧牙关,不住摇头:“道理我说不过你们,我也不需要看透什么红尘孽缘;我就是来打劫的,我就是要用金身换谛听,其他怪道理,我不听!”喘了口气,高守从怀里取出一瓶二锅头,瓶口朝着金身微微倾斜,“你们再多说一句屁话,我就亵……亵渎他!我向专业亵渎人士请教过,我真的会亵渎的!”
寺庙顷刻安静了,谁都没有注意,寺外上已然空霞光万道。
  地藏王在云端扶额:“谛听,你下去劝劝吧。”
  话音掷地,谛听却没有动。
  下头,高守依旧激动地唾沫飞溅,发神经:“告诉你们,我相当喜欢谛听,我希望他也能喜欢我。如果时间允许,我们可以相亲相爱,肯定能!然而,是你们的地藏王,他落井下石,横刀夺爱,他不是人,呸!他本来就不是人……”
  地藏王猛揉眉心:“你下去吧。”
  谛听侧头:“没有下文了吗?”
  地藏王剜了谛听一眼,掌心向上,白光乍现,一卷卷宗呈现:“契约左券是吧,我还你便是。”
  依旧兽形的谛听闷头笑起,叼住卷宗,缓缓降下,缓缓化成人身。
  僧侣左右分开时,高守正义干云天,傻不愣登地干吼:“告诉地藏王,我死也等谛听回来!”
  “高大人,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如此煽情?”殿门前,有人一步步走近,每走近一步,偌大座中规中矩的殿堂,一点一点鲜活起来,一点一点,就活似一副陈旧泛黄的白描,点上了最绚丽的彩。
  美中不足的是,这一步一步,还是很疼啊;然而,谛听心情万分舒畅。
  最后,近在咫尺,他停下,与一手拿着黑管凶器,一手拿着二锅头的那位仁兄遥遥相对。
  殿前这场孽业,又狭路相逢。
  “我叫谛听,是只神兽,听力不太好。我如今化人形不易,如果突然熬不住现了真身,希望别吓到你。”谛听施施然作揖。
  懵了半晌,高守擤擤鼻涕大声道:“我叫高守,师承横山,会点武功,发育正常,关键是我真的是举的!”


98楼2012-05-04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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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涌着血沫的鲜血开始顺着胸膛上行,不可遏止。
      莫涯不说话。
      “很好。”椴会吁口气,放他入潭,指头找到他极/乐点:“那这样吧,你若不求我,我就让太岁……,去杀了谁呢?哦对,那个小胖和尚,先奸后杀,就像你弟弟一样,如何?”
      莫涯挣扎,就在他的挣扎之中,椴会的手指开始摩挲他的极/乐点,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激烈,写着那个淫龘/荡不堪的日字。
      “数到十。十,九,八,七……”每数一次,那个日字就画得更深,摧折着莫涯的欲/望和灵魂:“我本来并不那么丧心病狂,但你不要逼我实现我说过的话。”
      “三。”
      倒数的最后,莫涯被拉起。
      “二。”
      “一。”
      “日我。”
      终于,莫涯低语,声音是这等性感美妙。
      椴会展颜,将攀我握紧,拉莫涯头颅到自己耳侧,道:“是不是所有变态都会这么说: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日我。”
      “我要你求我。”
      “求你日我。”
      莫涯开口,字正腔圆,随即咬紧了牙。
      涌到喉口的鲜血这时漫了上来,不止渗透他的牙关,更加涌上他的鼻腔,从鼻口泛着血沫,一簇簇坠入了泥潭。
      “尔等何人?敢在这里苟且!”
      一个时辰后,事情都已经完毕,在泥潭边卧了半晌,椴会这才听到期待已久的这声厉喝。
      “驳王杯雪。”椴会抬起手指,吹一口那上面风干的泥尘:“幸会。”
      “我问你们是谁?!”
      “我们就是我们。怎么,这地方我们来不得?我们来了就是苟且。那你们驳族呢?上百只禽兽在这里野合,算是什么,雪月还是风花?”
      言犹未落,他就已经被上百只雪月风花的驳们包围。
      大约是动了真怒,杯雪前腿高扬,立直,化出了人形。
      银甲长枪白发三丈,驳王杯雪,一直是枚很帅的战将。
      “若论风姿,你算是六界排得上号的。”椴会歪头,仍是那个懒散的姿势,“但你,也就仅仅有点风姿而已,他们叫你战神,真是污糟了战神这两个字。”
      说完他就伸出手,去拍了拍浑身都是泥污的莫涯。
      此刻的莫涯全身乌黑,浸满了泥浆,是绝对没有半点风姿,但一张开眼,琥珀金色的双眸却是妖异潋滟。
      “驳族的人,居然也配称战神。”他站起身来,冲椴会摊开右掌,甚至不去看身周怒发冲冠的驳们一眼:“大约因为他们嗓门大,打架不需要擂鼓。”
      椴会低头,笑了那么一笑,从腰间拔出剑来,递到他掌心。
      “三千年……,连你的剑也钝了。”抚着剑莫涯低语,余光扫了一下杯雪,旋即足尖点地,飞身将剑架上了他银枪。
      “不服气是吗?那亮你的枪!”
      在人家地盘,兵器火光对擦的一瞬,他道,旋即又意识到了这句话里的歧义,于是毫无声息勾起了淫龘/荡的唇角。
      魔物太岁,在消失几乎三千年后,终于又赤身裸龘体浑身沾满泥浆,用这样一种姿态重临人间。
      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战斗结束。
      驳王重创,被自家长枪钉穿腹部,活生生架在泥地上。
      百余只驳族,也大多骨肉分离,死的死伤的伤,能余口气的,不足二十。
      而这之后的莫涯,因为力竭正单剑支地,粗重喘息着。
      和人打斗时,身上每一根线条都会紧绷,无论多么槁瘦,那线条都充满了力量和生机。
      这才是莫涯,他美丽无匹的莫涯。
      杀器。
      迎着初春的风,椴会一时有些迷醉,隔了有那么一会,这才伸个懒腰,站到杯雪跟前。
      虽然椴会发声提醒,要留他性命,但这一枪……,莫涯还是扎得够狠。
      “如果我把枪拔出来,你便死了。”椴会到他身后,握住枪杆:“告诉我悬棺在哪里,你就能活,还有剩下的这十九只,驳族还有希望。”
      “貔貅太岁……”杯雪冷笑,到底是一族之王,认出了他们:“一向无信无义。”
      “你应该相信,三千年后,所有东西都会有所改变。”椴会低声,将长枪拔出一寸。
      “魔物,终究都是魔物!”
      枪出一尺,鲜血顺着枪尖,一脉流淌。
      匍匐在泥地的十九只驳,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再问一次,悬棺在哪里!”
      椴会说完这句的空当,莫涯的眼眸发生了变化,琥珀金色迅速回收,缩成了一根细线。
      这一次他没有屏住呼吸,而是直接持剑,拼尽所有气力砍向椴会。
      椴会无法,只好一把将那长枪抽出,和他对撞。
      没有火光,椴会持枪的虎口被直接震裂,崩出一丝鲜血。
      而那十九只驳也在这个时候引吭,聚齐所有剩余灵力,彼此声音交缠,发出惊天裂地的嘶叫。
      驳声如鼓,惊天之鼓,这声音似把重锤,不消片刻,就落在本已力竭的莫涯五脏六腑,把他生生震晕了过去。
      “悬棺所在,你永远不会知道。而月光王也必将觉醒,亲手灭了你们这对魔物!”
      而在这可贵的空挡,杯雪也终于脱身,化兽型临上半空,丢下这么一句后挣扎逃去。
    


    100楼2012-05-04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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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10 12:2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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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说如果。”想了一会,最后还是这个恶俗的开头:“如果和尚死了,而且……”
        可是游光好像没有在听,这么重要的话,他却没在听,尾巴像伞一样,越撑越高,脖子伸了老长,突然就道:“快跑,哦不,我跑,你不要跑,别跟来!”
        让不跟就偏偏跟,人贱,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跟着游光,莫涯跑了一路,很快就发现他犯了个大错。
        三面都有人包抄,可这个死游光却不懂得突破,一根筋沿着河跑,又不会水,到最后跑着跑着,终于让人家三面合拢,把他稳稳当当围在了中间。
        三股人,一股是农户,拿着锄头,一股是道士,什么也不拿,还有一股是和尚,拿着棍。
        如果头一股是尼姑,那这就是个非常和谐的画面。
        莫涯抬一下眉头,慢腾腾的,又很贱地戳进那个包围圈去。
        三股人都不说话,似乎苦大仇深的模样。
        游光站在他们中间,墨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一点也不理直气壮,半天终于开口,道:“我我我……,我是饿了去地里吃白薯,又吃了太饱走不动,就在那里睡觉,我我我睡觉很死,不知道那个小姑娘会抱我回去,还喊人来摸我,我我我……”
        “总之你不是有心,你只是不在意,就害死了我女儿和三个村子一大半的人,对吧?”
        头一股人里面,有个穿了很寒酸的大叔说话,语气一听就不是简单的农户。
        游光将两只前爪举起来,挡住脸,“那绪让我要小心的,我没有听话,我错了。”
        “那绪?”前头有个和尚突然一愣,道:“哪个那绪,难道是我师叔公?”
        莫涯侧头,被这一句话吸引了注意。
        在分心的这一刻,他没有想到农户里居然有人拿起了弓,弹指之间,一枚土制的长箭就无声扯破了空气。
        竹子削成的箭身,花岗岩磨成的箭尖,可这一箭却无声而有力,穿过游光右腿后仍未力尽,一记就把他钉上了岸边一棵洋槐树。
        那女孩的爹,的确不是简单的农户。
        莫涯急怒,伸出手来就握住了那人搭弓射出的第二支土箭,箭尖朝外,长眼横扫:“打架是么,你们一起上,老子奉陪!”
        道士们是来混吃弄钱的,自然不会拼命,动作划一后退,可和尚们很敬业,九根长棍架起,立刻将莫涯围住。
        “游光!”第十个和尚断喝,居然喊出了游光的本名,两手握禅,缓缓划动。
        游光唔吱一声,立刻动弹不得。
        农户们本来一直观望,这会子见莫涯被围,游光被控制,有几个胆大的便扛着锄头围了上来。
        莫涯拧身,将那杆土箭折成五截,脱手便扔了出去。
        五根飞镖全中,那几个农户的锄头全部脱手,而那九根长棍也结成一张网,结结实实敲打在他的背上。
        “就这点本事?”莫涯笑,呸一口血唾沫,过来抓住一根长棍,顶住一个和尚的肩窝,当空横扫。
        和尚们的包围圈立刻溃散,跌在沙尘里,一个个吐血不迭。
        “那绪是你什么人?”莫涯拿着那根长棍,指住那仍在画符念经的最后一个和尚:“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和尚并不回头,似乎并不在乎生死,从背后望去,和那绪七分相像。
        莫涯又是一愣,就在个错神的功夫,地上有个被断箭射中的农户突然爬身起来,握住地上一个散架的锄头,劈手就朝游光砍去。
        粗钝的锄头,但因为集聚恨意,一下上去,居然就砍断了游光的半个颈脖。
        “很好,阿华,爹替你报仇了。”他笑,就是方才那个箭客,一把拔出锄头,立刻就被游光的鲜血兜头溅了一脸。
        莫涯手里的长棍奔来,正中那人后背,这个未名箭客立刻当场横死。
        “他说了,他是无心的!”莫涯抓狂,飞身过去,一把锁住那个和尚的咽喉:“你们的师傅,难道就是这样教你慈悲!!”
        和尚的喉骨噼啪作响,但仍冷冷看他,神色倔强。
        “不要杀他!”身后游光嘶叫。
        莫涯的五指继续收紧。
      


      103楼2012-05-04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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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莫涯心一跳,明知不可能,可还是从藏身矮土墙后偷偷探出头来。
          只见那绪掀起篓筐,面带笑容,抱起一个鼻涕邋遢的小男娃。
          果然不是自己。
        “那绪大师,今天轮到你去我家吃饭啦。”小娃娃在那绪怀里很自在,吸一吸鼻涕。
          “你家的饭好吃吗?”
          小娃娃认真想一想,重重点头道:“好吃的!”
          “好了,该回家了。”那绪为师,极其负责,每天日落前会把学生一个一个地送回家。
          莫涯紧紧闭着眼,蹲靠在土墙边,一动不动。
          如果,那绪堕落到烧杀抢掠地步,那该多好。可是,他一点都没变。
        那绪走了良久,莫涯都没有动弹一分。
          日去月来,夜刚至,人已静,沙子渐渐透出凉气。莫涯才起身,走到屋前,推开了门。
          屋里有榻,榻前有灯,灯下有几,几上有笔墨,书册,纸张。
          骤然,眼又有点热。
          如今,萧索的摆设,是莫涯唯一能亲近的东西。
          那嗔说,师哥一颗心后,每次心跳会有点疼;
          那嗔说,师哥一颗心后,阴雨天伤口会有点不舒服;
          那嗔说,师哥一颗心后,会有点怕冷。
          那时候,狡猾的莫涯一副呆样。
          一步步走近,莫涯把事先画好的画纸放在矮几上,然后躺下,重新温习那绪的床。
          床,难以言语的冰冷。
          而正好,自己有一点点发烧。
          莫涯躺了下来,很小心,卧在小床的正中。
          和尚是个呆和尚,睡觉都不带翻身,总是循规蹈矩睡在床正中。
          “傻和尚。”莫涯吹一口气,似乎自己气息正在拂着那绪耳根,慢慢闭上了眼。
          那绪推开门,朦朦胧胧感受到这灰蒙蒙的屋子,有股莫名的暖意。
          点燃灯火,依旧如豆,屋子依旧,空空无也。
          门缝凄凉的风滑进,寂寞如常。
          抖擞精神,那绪脱下鞋袜,坐上床,发现床不如以往那般冰冷,甚至还带点暖意。
          正疑惑,他看到了桌几上折叠得方正的画。
          那绪展开。这副画,真……黯然销魂。
          那绪冥思,这歪歪扭扭的,应该是个人形,一团浓墨头发下,黑墨墨两点应该是眼睛,而那夸张的长睫毛,大约在强调这眼睛蛮大。
          大衣服,大下摆,腰也算挺细。直挺挺在立画正中间,从头发和衣服偏向处,可以想象出那该是迎风的模样。
          眸光慢慢移动,画的落款写得明白是游光。
          这字体,见得不多,却非常非常熟悉。那绪的心一凛,下一刻,他拿着画奔出了门外。
          屋外是一片深深的黑。
          那绪顿时没了主意,一面走,一面环视四周。
          偶尔,夜里巡逻的村民经过,提高破白灯笼,道:“那绪师父,你没穿鞋。”
          那绪这才低头,淡淡笑道:“是啊……”随后,他转身光着脚一步步走回去。
          一滴水落在他脸颊,他抬起头,看到远处一道昼白闪电裂开夜空。
          果然要下雨。
          那绪加快脚步,跑回小屋,把门重新关好,和衣睡下。
          辗转间,外头一记闷雷,大雨倾盆。
          莫涯蹲在房顶,呼吸紊乱。
          雨声稀里哗啦,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天明雨停。
          沙漠又来了一对人,赶路的方式独特,是神采奕奕的高手高大人背着谛听,飞檐走壁。
          找对到了地方,谛听擦擦高守鼻头上汗,来扣那绪的门。
          那绪开门,故人相见十分高兴。
          “请你一起吃月饼。”谛听春风得意。只是多年不见,人模样倒是清瘦了些。
          “是啊。”高守猛点头插话。他们二人腻在一块,一派青梅竹马模式。
          于是,那绪难得放自己一天假,跟他们一起吃月饼,整个氛围瞬间带了点甜。
          高守放下昂贵的武林高人身份,掰开自己月饼,挑里面的咸蛋黄留给谛听。
          谛听笑得直率,吃得享受。
          反而,那绪有点迟疑,捏住饼,时时欲言又止。
          谛听喜感地将眼眯起,问:“那绪,你要问什么?”
        


        107楼2012-05-04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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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你于我有恩,但你妨碍了我。所以月光王,不如你死了吧,成全了我。”
            依稀里,那绪似乎听见谁在耳语。
            许久,他喉间溢出咳嗽,很轻,轻飘飘的不像咳嗽,倒更像一声叹息。
            莫涯怵然回魂,生猛地从床上跌下来,一身冷汗。
            “莫涯?”门突然开了,谛听进来瞄瞄床,幻出神兽真身,气冲冲道,“你这人从来言而无信。”
            莫涯倒吸了一口长气,感觉腕子的伤口正在愈合。果然刚才不是他的意识,而是那只该死的太岁。
            须臾后,他目中无人倒地大笑:“如果说刚刚不是我,你信吗?”
            是太岁妖术邪门,时不时蠢蠢欲动,差点妖气冲天。
            死是死不掉了,躲也躲不过。他必须苟延残喘活下去。
            谛听没说话,满是戒备地恢复人身。
          “我要滚了,很快便滚。”莫涯叹口气,从地上支起身来。
            “很好,如果你走不动,我可以喊高守背你。”
            “不用。”莫涯摇摇手,扶墙立直,“一般来说,一个自虐狂在死之前,都是能够走动的。”
            谛听就站在原地咬嘴,明明很纠结,但那一双喜眼却仍是弯弯的。
            “你自己走,很快便死了。”终于他忍不住。
            “放心,我会尽量死得远些,不会叫和尚发觉。”
            “你保证不再来纠缠那绪。”
            听了这话,莫涯的脚步就顿住,慢慢回头,看仍然昏睡的那绪一眼。
            谛听急了,连忙重复:“你要保证不再来纠缠和尚,他被你害得丢了一颗心,九死一生,怎么也该够了!”
            “你放心。”终于,莫涯吐了口气:“我不会再回来,不会给身体里那东西再掐死他一次的机会,绝对,不会。”
            最后四个字里面含了铁,虽然没有起誓,但谛听能察觉到里面重量。
            “好。我能听心,你这句是真的。”沉默了一会后,谛听也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你是真的,那我便帮帮你。”
            “怎么帮我,用那锡杖敲碎我天灵盖?”
            “帮你控制住身体里那个东西。”
            这句话显然叫莫涯侧目。
            “我很讨厌你,但是游光……不能白死。”谛听结语,转头看向高守:“我和莫涯走一趟,你看好和尚,不许跟来,绝对不许,就在这里等着我!”
            “你改变主意,准备回来接着被我骑,不跟那个二货私奔了?”
            一见到谛听,地藏王就半眯了眼,抖起他的腿子。
            谛听有点心虚,伸出小指掏耳朵。
            “原来你还是来求我。”很快地藏王又叹,前倾看他:“很好,这次你打算用什么来换,你的人还是你的心?”
            谛听连忙咳嗽两声。
            “这位施主虽然已经快要病死,但皮相很好,非常好。”地藏王从座上下来,绕莫涯走了两圈:“也罢,你把他留给我做坐骑,我就再帮你一次,你要什么,还是狱水?他娘的,要不是老子睁一眼闭一眼,你上次能偷到?”
            “菩萨就是菩萨,气量非凡人能比!”
            “菩萨你个屁!”地藏王呸了一口,又绕莫涯一圈,突然间一顿,伸出手来,钳住莫涯经脉:“你是谁?你身体里有什么东西?”
            莫涯已经高高低低发了十来天的烧,这会子能站着已是奇迹,就由他扣着,不发一言。
            “太岁。”提到这个名字,地藏王满头乱发无风自动,从袖拢里抽出他判官笔来,嗖一声横在莫涯心口。
            “但愿菩萨法力高深,将我和那个东西一起灭了。”莫涯摊手,露出胸膛。
            地藏王喝一声,目眦欲裂,但犹豫良久,却是最终没有下手。
            莫涯说的没错,太岁如今附在他身,也等于关在牢笼,自己举手就能要了这个凡人的命,但却破灭不了太岁的魂魄,杀了他的寄主,就等于打开他的牢门,反而许他自由。
            “可惜月光王已死,就算没死,也失去了他族的怒魄。”挣扎良久,地藏王颤抖着放下了他的笔。
            “菩萨可以将我囚禁,然后埋伏杀了貔貅。”莫涯抬首。
            “放屁,老子要是有这个本事,当年也不会给那对魔物害得……,不提也罢。谛听,你快带着他滚,越远越好!”
          


          109楼2012-05-04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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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的太岁和貔貅,真的就天下无敌?”
              “若不是无敌,你以为上神们会做缩头乌龟,把这惩恶扬善被众人传颂的机会让给月光族?!”
              “那他们当年,可是齐心?”莫涯又悠悠追了一句。
              菩萨到底是菩萨,慧根很深,立刻明白三分,深看莫言一眼。
              “可是如今的我恨他,恨不能食他髓吃他肉。”莫涯立刻追上:“菩萨只需助我控制住太岁的意识,那我也许还能借用他的力量,和那貔貅同归于尽。”
              “那需要你有很强的意志力。”
              “在下是个流氓,从小被人抽打,十岁时候就能被钢丝吊住双脚,往上做引体,五百个换一碗馊饭吃。”
              地藏王就不说话了,抚着胡须,显然心动。
              “法子不是没有。”隔半晌,地藏王说话了:“但你不知道,这个法子……”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某一天,白泽曾经跟我说,我会下油锅受皮开肉绽之苦。”莫涯垂了头,脸上并无表情:“走进这里我就知道了,原来这口油锅,就是大名鼎鼎地藏王您的。”
              “我一直很讨厌你。”站在油锅旁边,谛听挠耳朵。
              “我知道。”
              “但是游光,不能白死。”说着这话,谛听一边把那个铁钩哗啦啦放下来:“我想来想去,他的死根还在貔貅,所以你一定要成功。”
              莫涯不说话,只看着那口油锅发怔。
              一口普通的大铁锅,锅边都已经生锈,口径很大,但不深,埋进去大约齐腰。
              里面油已经注满,很浅的黄色,偶尔会冒一两个泡。
              “我用这个铁钩来绑住你腰……”
              谛听的话还没说完,莫涯已经捉住了钩尖,对准自己左肩。
              “这应该才是下油锅的标准造型。”噗嗤一声,铁钩入肉,穿后肩而出,莫涯则敲了敲它连着的那根铁链:“麻烦你吊我起来,再投进锅里。我虽然是个变态,但还是没那个胆自己踩进锅去。”
               谛听于是出力,哗啦啦一直把他拽到锅顶。
              莫涯肩头的鲜血顺着铁钩落下来,掉进油锅,滋啦一声溅出老高。
              谛听拽着铁链的手有些犹豫。
              “游光不能白死,他的死,根其实在我。”那厢莫涯轻声:“我满手沾满血污,半点也不值得你犹豫。”
              谛听于是松手,铁链哗啦啦下落,油锅溅起波澜,扑啦一声,旋即又回复平静。
              ——这油锅专炸鬼魅,道行浅的很快魂飞魄散,虽然不能要了太岁的命,但至少可以让他虚弱,意识涣散,不能再控制你的身体。
              ——当然是呆越久效果越好,前提是你要清醒,不能输给他,让他的意识占到上风,出来毁了我地府。
              过来之前,地藏王交代得非常清楚,莫涯也觉得自己一定能熬得过,所以替自己准备了一首约莫四分钟的歌。
              鲁冰花。
              虽然说这一生所得的温暖非常有限,但他总记得胖胖满脸口水嘎嘎嘎跟在他身后的样子,还有每天晚上被妈妈强喂的那一勺难吃到死的鱼肝油。
              为什么记忆是这样卑微,他能记得鱼肝油的腥味,却不记得亲生母亲的脸。
              等到她右眼被自己亲手打成了血窟窿,却还是一点一滴印象也无。
              所以不需要怨尤别人,无论他受哪种还报,都不冤,一点也不。
              想着这些,他把一首曲子哼了一半,和以前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不相干的地方,谛听的鞋,和那上面一块污脏较劲。
              油锅里开始发出滋啦的响声,莫涯的一只手死拽着铁链,并没有浸入油锅,指甲却也开始卷曲变形。
              “你杀了自己的父母,还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一个胖子强奸?”
              能够听心的谛听这时候说话。
              莫涯于是不看他鞋子,抬头看他,感觉半空无数个烟花在闪,每一朵都是放大的痛苦,灼灼燃烧,烧穿一切。
              “拉我上来。”
              “你回答我是不是!”
              “拉我……上来。”
              “像你这样的人渣,就应该被炸成粉,炸成沫!”
              对话到这里已经失去意义,莫涯只得屏息,聚集力气,自己扯动铁链,借力离开油锅。
              油花四溅,地府的泥地还算光滑,可莫涯已经体无完肤,全身斑驳,再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


            110楼2012-05-04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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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不过趴了片刻,灼伤的皮肤就已经和地面粘连。
                莫涯撑起身,听血肉撕拉的声音,屏住呼吸,头顶着地,非常不雅地爬进不远处一个浅塘。
                油锅架在狱水池边,向来不十分大方的地藏王这次下了血本。
                按照传说,入狱水池者,其伤立愈。
                可莫涯浸在水里,却只看见血沫在一片黑色的水中悄无声息散开。
                和先前在油锅一点点爆裂的疼不同,这一次的疼痛是收缩着的,比较能够忍受。
                莫涯于是将头挂在池边,看地面一只爬来爬去的蟑螂。
                地府居然也会有蟑螂,多稀奇。
                而蟑螂居然最后被一只人形的神兽踩死,就更加稀奇。
                是谛听,先前一甩袖子走人,这会子居然回来了,还端着一只碗。
                碗里面有药,很粘稠的黑色药汁,果然地府风格。
                “虽然你不知道那是你爹娘和弟弟,但我还是很讨厌你。”
                谛听哼一声,走到池边蹲下。
                “多谢抬爱。”
                “你的手能端药碗么?”
                “不能,你可以嘴对嘴喂我。”
                谛听立刻翻脸,到池子里捞他一只手上来。
                是左手,五指还在,不过血肉粘连。莫涯没有说谎。
                谛听就有些无语,讪讪把他手放了回去。
                “你把碗放下,我会吃。”终于,莫涯有一分正形,说了半句正经话。
                许是消耗太多,谛听将碗放下后,他看着那药碗发了一会怔,若有所思。
                谛听的耳朵也随风动了一动。
                一间黑屋,水泥屋,十三岁的莫涯已经身形修长,虽然很瘦,但每一分肉都紧到不能再紧,此刻被冻得全身乌青,赤身裸龘体趴在地面。
                天气仲秋,其实不算太冷,而他之所以觉得冷,是因为他很饿,非常非常饿。
                屋子并不是完全封闭,门虽然封死,但在墙根有一个长方形的洞。
                在洞外,放着一碗菜泡饭,因为已经放了三天,所以早已变质,泛着酸味和泡沫。
                饿到渴到快死的人没有尊严这种东西,那个狗洞莫涯早就去钻过,远不止一次,可每次都卡在肩膀,就算刮破多少皮肉,也不可能过得去。
                人都说绝境催生智慧,而这个洞,就最终教会了莫涯一样新的技艺。
                在试过三次之后,他居然就学会了卸下自己的右肩关节。
                单肩脱臼仍然不能过去,他居然又卸下了左肩。
                就这样他爬出了那个洞口,因为肩骨不能复位,所以很快又学会了一项新的技艺。
                狗一样用嘴吃饭,一碗变质的菜泡饭,两分钟后被他一扫而空。
                “用嘴吃饭,其实还可以有很多种花式。”
                因为是被触发,所以回忆非常简短,很快莫涯就结束感慨,很贱地将头伸过去,张嘴咬住了碗边。
                谛听抓狂,两只手乱挠了把头发,终于忍不住,过去端住碗,小心翼翼喂他。
                地府的药果真很苦,可莫涯仰头喝着,却突然有种恍惚。
                六岁以后,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曾经喂过他药。
                和尚的药总是不冷不热,凉得刚刚好,如果很苦,那么他还会在手心里扣一颗甜杏,自己渍的那种。
                可惜药莫涯总不肯好好喝,唯一对甜杏感兴趣,有一天干脆带着那嗔,把和尚渍的半罐子甜杏吃了个干干净净。
                “和尚渍的杏很好吃,梅子就酸点。”有一颗熊熊八卦之心的谛听不自觉听着人家心声,居然还不自觉接话,接着接着,陡然一怔。
                “不要再想着和尚!他对这世上任何人都好,不独独是你!!”怔完之后他立刻立眉。
                很奇怪的,这一次莫涯却没有回嘴,只淡淡哦了一声。
                药味蒸腾,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苦涩。
                莫涯果然没再想那绪,什么都没有再想。
                谛听的心肠到底软些,蹲在池边,玩了一会耳垂,终于先开口换个话题:“那个把你关在黑屋,还给你留个狗洞的人,是谁?”
                莫涯于是挑起眼,默默看他。
                “你笑我八卦?”谛听嗤一声:“好,当我没问,不稀罕知道。”
              


              111楼2012-05-04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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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的养父。把我养大,为我挡过枪子,然后又要我亲手去杀了自己的父母。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到了现在仍然不肯放过我,这问题的答案,其实我也想知道。”
                  结果,顿了片刻的莫涯回答,也算基本诚恳,目光穿过谛听,无有聚焦,落到了一个荒陌的远处
                  国师回到祭坛,已近黄昏。
                  无日的天开始刮风,风里有沙,好似一股黄色的烟,混浊,若有若无,带着一种古怪的诗意覆盖了这片天地。
                   “你来了?”椴会从他身后,拥住舔着他的脖子,噬咬其下稍露的锁骨,“事情办得如何?”
                  “顺利。”
                  这回复,让椴会情绪高涨,他将手探进国师的领口嚣张摩挲,“很好。”
                  风沙里有了燥热的气氛。
                  天须臾黑透。
                  国师仓皇不安地将衣服褪尽,向椴会袒露出青涩的身体,匀称的腿。然后,他转身跪地,虔诚地跪拜式,背对椴会。
                  椴会莞尔,走上前拍拍他屁股,一把抓起他头发,下龘身用力向前一挺。
                  一记刺入。
                  祭坛灯座里颤动火焰熄灭。
                  国师高高后仰头,吃疼吸气。
                  很快,两腿间流出微稠血水,带股腥味。
                  椴会动作越来越激烈,国师身体也跟着逐渐适应这份凶悍的癫狂。
                  痛苦与欢愉并存,他闭上眼睛……
                  遇到椴会是几个月前的事情,那是他花钱买到国师这个官职不久。
                  此国师本事不大,有的是钱,也极爱收集神兽鬼怪。他最爱将猛灵与神兽关在一起,看他们互相厮杀。
                  一直,一直。
                  直到决出最强的一只。
                  一场场原始力量的搏杀,让他兴奋异常。
                  之后,他将那只最强的豢养当宠。
                  记得一个绵绵雨夜,有群猎户来找他,还扛来了一只笼子。
                  笼子外罩厚布,严严实实。
                  掀开布。于是,他见到了一只貔貅。
                  这貔貅染病,双眼因高烧而通红,但即使体现出一股病态,神情也相当嚣张跋扈。
                  线条充满干劲,轮廓就是实力。
                  诚然,新国师着迷了,他精心照看貔貅,并且安排了一场有力厮杀。
                  狻猊对貔貅。
                  于是,他花了大把的银子,买了最好的酒,点了京城第一妓院最美的姑娘。
                  预备一边征服美人,一边欣赏神兽互相残杀。
                  美人真是美,酒真是香。
                  挂满符咒的牢笼里,那场厮打果然精彩绝伦。
                  而国师骑着,双手对着白嫩高耸的峰,又揉又捏,却依旧不能让他到达巅峰。
                  这让国师多少有点意兴阑珊,咬咬牙,他索性翻身全部凌驾美女身上。
                  抽龘送正忙碌一刻,绝世的美人突然惊叫,没命地向后退,恐惧的神情让美好的脸也扭曲变形。
                  他转过头,顺着美女的目光望去。
                  狻猊那左右分裂的尸身,差点砸到他脑袋。而准备逃逸的美女再也受不住惊吓,昏死了过去。
                  挂满符咒的笼子四分五裂。
                  貔貅漫步而来,冲天沸腾的煞气渐渐收拢,等国师瞧清楚,已经人形鲜明。
                  人形鲜明的貔貅,摆弄肩脖,筋络骨节咯咯作响,活像是久没活动筋骨在慢慢舒展。
                  国师跪着,双手撑地呆呆怔住。
                  “你不逃吗?”貔貅脚轻轻踩国师后背问。
                  国师抬头,见傲物堪堪碰着他的脸。这种强大美感,让人心悦臣服。
                  太美了。
                  于是,他忍不住用嘴轻轻舔舐。
                  他不是崇拜强者,而是痴迷。
                如今,一个月过去,椴会身体完全恢复,强者更强,这痴迷就无以复加,到了贱的程度。
                  因为最后的姿势是骑乘,他的秽物沾了些在椴会上身,所以他便卷着舌头,小心翼翼一点点替他舔干净。
                  舔到最后,他的舌头便来到了腹股沟,一路蛇一样向下,钻进草丛。
                  “你不是他。”一直不发一言的椴会突然说话。
                  “啊?”
                  “你不是他,所以我并不想再要一次。”
                  国师就有点凄惶,跪在他腰侧无所适从。
                  “因为和他交合能使你变强?”过了一会,国师小心翼翼。关于貔貅和太岁,椴会也透露了一些给他。
                  椴会没有说话。
                  他的心事,无需要透露给这个不相干的炮灰。
                  在另个时空,和莫涯相处的夜里,当莫涯睡着,他经常会移动他四肢,摆成蜷缩的姿势,然后点一根烟,看他。
                  通过这个姿势,他能追溯到莫涯在娘胎里面的模样,并将这模样一遍又一遍刻画,反复告诉自己,自从那一颗受精卵来到子宫,他就是个错误,是种不可饶恕的盘剥。
                  无论他长成什么模样,怎样刺中他心,这错误都根深蒂固,盘踞在他每一分血肉里面。
                  因为这些,他往往升起欲望,掐着他肩,一次又一次要他,翻覆花式,用滚烫沾墨的刀尖割破他皮肤,刻下各种纹身。
                  似乎他的血能解渴,能浇灭他胸腔里滋长的魔物。
                  所以,再没有人会是他。
                  就像站在悬崖,总有种纵身一跃的欲望。在心深处,他甚至渴望有一刻他变强大,然后手持白刃,将自己穿心。
                  他就是他的悬崖。
                  唯一的悬崖。
                   “如果找到了他,我会怎么样?”一旁那炮灰还在纠结。
                  你会怎样?谁关心,谁在乎,谁他妈想知道!
                  “你也许会死,也许不会。这取决于你找不找得到他,用多少时间。”
                  最后,椴会耐起性子算是回答,将腿一伸,便把这可怜人扫下了床去。
                


                112楼2012-05-04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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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10 12: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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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在噼啪燃烧的火堆后面,有个人一动不动蹲着,长手搭在膝盖,头发懒散扎在头顶,一个散乱的髻子。
                    国师这时更卖力吞吐,因为插/入过深,甚至呛出泪来。
                    椴会仍抓住他头发,要他更快更深,目光则越过他头顶,和火堆后面那个剪影对视。
                    风拂过火堆,穿过那个乱髻,发丝缭乱。
                    剪影的主人缓缓眨了眨眼睛。
                    国师呜咽,感觉嘴里那东西滚烫,似乎要把他喉咙戳破。
                    剪影的主人这时动了,踏着细沙,到火堆捡起一根烧着的木材,拿在手里悄声靠了过来。
                    “嗨。”拿着火把的莫涯双眼璀亮,到了他跟前,缓缓蹲下。
                    椴会张了口,喉咙里冲出一道呻吟,身体起伏,居然这时便达到了高/潮,滚热的白色浊液冲出,瞬时便从国师麻木的嘴里溢了出来。
                    雨季总是非常短暂,沙漠很快陷入永恒的干渴。
                    因为要从干涸的深井里拉绳打出水来,那绪的掌心已经磨出了厚茧。
                    如今月朗星稀,那绪就在井边打水,麻绳磨着茧子下坠,嘶啦啦一声又一声。
                    打水,一桶又一桶,反正井水不枯,永无穷尽。
                    那绪真心觉得,这是渡过长夜非常好的法子。
                    第十四桶水了,拉上来的时候那绪已经汗湿重衣,左胸伤口也隐隐作痛。
                    按照次序,这桶水应该送到小虾家,这孩子很可怜,爹妈都死了,唯一的爷爷又是个酒鬼。
                    那绪吸一口气,扶膝盖站起来,将水提着,走到小虾家土墙跟前的时候,看见这孩子居然抱着膝盖,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蹲在院门边。
                    这是个女孩,虽然很瘦,又是个癞痢头,但有一双又大又深的眼睛,如果迎着光看,墨黑中会有一点发蓝。
                    “怎么了?”那绪过去,蹲下来温柔看着她。
                    小虾呜咽了一声,投到他怀里,耸着肩膀一吸一吸地哭着。
                    那绪没再问她原因,问了她也不说,逼得急了,还会拿脑门撞墙。
                    “好了。”那绪拍着她背,挑她喜欢的来说:“我那里来了个高手,这几天我就让他去采药,到时候一定能把你的癞痢治好。”
                    小虾吸了吸鼻子,趴在他肩膀,渐渐的也不再哭了,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
                    “我来帮你洗头好不好?”摸着摸着,小虾抬起头来:“我有一把牛角梳!”
                    那绪愣了一愣,那女娃已经跑进屋去,在黑暗里摸索,找到她的梳子跑了出来。
                    本来,沙漠里的水是这样金贵,不应该拿来洗头。
                    可这样的道理,对一个叫小虾却从没见过虾,有梳子却没有一根头发的女娃,那绪说不出口。
                    于是小虾就替他洗了头,没有皂角,洗得很马虎,但梳得很认真,沾着水,一缕一丝梳了无数遍。
                    “哥哥最近不开心,总是半夜起来打水,我在窗户里见过你好多回。”梳梳着梳着,小虾就跟他说话。
                    “有些心事睡不着。”那绪抬头望月:“而且雨季过了,这井里的水很快就倒灌到月牙湖去,我多打些也是好的。”
                    “小虾睡不着,是因为头痒,还有被爷爷打了。那哥哥为了什么睡不着?”
                    那绪的胸口滞了一滞,隐约地有些发疼。
                    佛门虽说也有苦修,但从不教人自虐,像这样夜半不睡,忍着伤一夜一夜的打水提水送水,本不是他会做的事。
                    会做这种事的人,应该是那位莫施主。
                    那个走时并不回头,自己声称业已放下的……,莫涯施主。
                    “我因为有些事想不透,所以睡不着。”那绪低了头,不知怎么,对这个女娃毫无戒备。
                    “因为想谁了吗?”
                    这一句多犀利。
                    那绪低下了头,忽然觉得心上悬着的针刺到了实处,一瞬间反而解脱。
                    没错,他就是还想着他。
                    白天沙漠烈日如火,他就会想他会不会蹲在日头下面,一整天不喝水,把自己烤成鱼干。
                    到了晚上,他又会想他会不会不睡,血红色一双眼,站在谁的床边撩拨人家。
                    想他到底有没有回去,有没有打开那个死结,会不会说话算话,像答应自己的那样,不再为难自己。
                    站在荒野,头顶孤鹰是他;立在井边,水里倒月是他……并没有满心满意从早到晚念着他,但他是自己头顶悬着的剑,时不时掉落,每一次都让他重创,失了常心。
                    到了最近,这些心魔更加成了幻象。
                    总感觉他还在,哗啦啦下雨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淋雨,到了晚上,他则就在自己身边,湿漉漉的两只手圈着自己腰身,在自己耳边吹气,热辣辣麻酥酥。
                    再然后就开始做梦,他真的回来了,瘦得脱形,肩膀上一个血洞,朝自己伸出一只手,道:“和尚,我还想要你另一颗心。”
                    梦虽然短促,但这个问题却旷日持久。
                    如果他回来了,如果他的心结还没有解,还要自己另一颗心,自己会不会给?
                    因为只是假设,所以答案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夜不能寐,无论默写多少遍心经也不能平静。
                    “我不应该再想他。”扶着心口那个狰狞的疤,那绪淡淡:“因为他并不需要,我如果一味执着,只会成为他的负累。”
                    小虾的手就停了一停,过会才道:“可是这很难。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再想我娘,再想她也不会回来,可是……”
                    “你娘生养你,待你是真,你时时想她也是应该的。”
                    “那你呢?”
                    这个问题那绪没法回答。
                    也许莫涯待自己会有一分真,因为愧疚,因为自己痴念,五指挖心,却仍不能将他挖去。
                    于是自己,就真的成了他的负累。
                    所以自己不该想他,莫涯之于和尚,真的只是魔障,越剪越长,就如同身后这一地乱发。
                    “你喜欢我的头发吗?”心思转到这里,那绪别过头,问了眼睛雪亮的小虾一句。
                    “喜欢的呀!”
                    “那我把它送你好不好,做成假头发,你戴在头上,可以天天梳,辫成长辫子。”
                    小虾捂住嘴,欢喜得眼睛绽出光来,一边又道:“那哥哥你呢,你怎么办?”
                    “我是和尚,头发这种赘物,还有那些个痴念,对于和尚,本就是不该有的。”
                    那绪轻声,朝圆月仰起脸,侧脸镀了夜光,线条竟也是十分刚硬。


                  114楼2012-05-04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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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小虾有了头发,沙漠还是荒芜。
                      等光着头的那绪回到家,高守高大人已经等得脸都焦了,黑黄黑黄的。
                      “谛听说了,要我带你立刻离开。”见到了人,高大人立刻扑上去,把皇帝张榜这些事结结巴巴说了。
                      那绪哦了一声,有些遗憾。
                      “本来我打算,给孩子们做个走马灯,要能转的,还能飞上天。”那绪从怀里掏出图纸:“这要真的成了,在元宵节放上天去,一点非常有意思,孩子们会很高兴。”
                      高守看这那图纸,嘴巴张成个圈:“你确定如此巨大的走马灯,可以转可以放到天上去?”
                      “以前听莫涯提过,如果热量、风力足够,应该可以;实在不行,夹杂点法术,贫僧想问题不大……”
                      高守深望那绪一眼,迟疑道:“你有没有想过,莫涯没有离开……”
                      “那……他离开了吗?”
                      “这个……”
                      “你若不说,我就不会知道答案,至少现在是这样。”
                      高大人挠头:“应该是吧。”
                      “如此,就别说了。”那绪低头,认认真真地继续他的构思,“要足够的热量,估计要很大很大的蜡烛。”
                      “有这么大的蜡烛吗?
                      那绪举目,遥遥一指:“我大师兄的寺里有,我们走吧,到时候我把材料备齐,说不定元宵还能赶得及回来。”
                      “磨牙?”
                      同一时刻,沙漠腹地,被火光晃迷了眼的椴会扬起了唇角。
                      莫涯不说话,仍抓着火把,蹲身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和国师。
                      沙漠风声有一刻凝滞。
                      再过一刻,椴会已经飞身扑了过来,将莫涯压倒在一丈开外,右掌兽化伸出利爪,搁在他颈边。
                      莫涯摊开双手,并没有反抗,但椴会仍能感觉到压着的那个身体紧紧绷着,随时都能反弹,扼住你的咽喉。
                      因为从小地狱式训练,莫涯的身体有种奇异的韧性,就像一支张满的弓,单就这一点,那个光长着一张好脸的国师就莫及万一。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逃。当然,你喜欢压着我,那随你的意。”
                      在他身下莫涯道,语气和表情都一样的轻贱。
                      “为了那个和尚?”椴会将尖爪一点点滑过他脸:“为一个和尚献身,我好像从没教你这样多情。”
                      “我欠他一颗心,是你教的我,混黑社会如果没有义气,就好比一条没有骨头的鼻涕虫。”
                      “只是这样?”
                      “你以为还有怎样?”
                      听了他这句话,椴会就微微笑了起来,道:“我以为你对他已经动了真心,愿替他去死,就好比你当年愿意替我去死一样。”
                      莫涯没有反驳,只眯着眼看他,里面恨意凛然。
                      “说吧,你有什么砝码,好让我放过你的和尚。”椴会将爪从他颈上移开。
                      “我的砝码无非就是我。”
                      “哈!”
                      “而且我仍然恨你,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然后呢,你陪我去死?”
                      “我陪你去死。”莫涯肯定,毫无犹豫:“在死之前,你大可以做你最喜欢的事。”
                      “什么事?”
                      “折磨我,在我伤口作乐。如果你乐意,就告诉我你跟我家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不乐意,就让这个秘密烂掉,让我死不瞑目。”
                      椴会沉默了一会,显然对他有这种思想觉悟表示满意,忍不住舔了下爪子,然后搁到他肩头,找到锁骨,从那开始深深向左划了过去。
                      衣服和皮肤都很单薄,很快那伤口就洇出血来,滑腻而温热。
                      椴会略弯了腰,捉起一把沙子,挑起莫涯衣服,很是温柔地将那些沙子揉进他伤口去,从锁骨一直到胸。
                      在他伤口作乐,的确其乐无穷,但行进到一半,椴会的手停住了。
                      莫涯的皮肤居然是光滑的,锁骨是完整的锁骨,上面一个坑洞也无。
                      “我跑去地藏王的地盘,在他狱水池子里偷泡了三天。”莫涯眯起眼,放松身体,在漠漠风沙里面躺平,“你放过和尚,从今往后我和他再不相干,只和你有仇。拆皮去骨,悉听尊便。”
                    


                    115楼2012-05-04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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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双方都没有提出借一步说话。
                        “不知道为何,我最近心里很难过,很久吃不进魂。传说你很厉害,知道不少奇事,虽然大家对你的修为纯洁度争议很大,但我想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保证事后,虎群回到深山老林,绝对不会随便吃人。”伥开门见山。
                        那绪问:“你这症状,何时开始?”
                        “不记得了,我的记性一直不怎么好。”
                        “因为你吃了太多魂魄,那些魂魄的记忆交缠,以至于连你自己的记忆都被蒙蔽。”那绪低了头,微微沉思,便有了答案:“也许,梓潼悟可以帮到你。”
                        衍云寺有经,名梓潼悟。
                        传说是条名为梓潼的恶龙,遇佛大彻大悟,留下悔过书。聆听此书,可令万灵远离罪孽。
                        那绪念经,地上出现八瓣莲花。
                        地黄,水白,天红,狱黑各伺一方。
                        十方佛法,拈花笑天下。渡化迷途万灵。
                        如果被伥吞噬的魂魄能被超度,离开他的身体,那么他自己原本的记忆,应该就能拨开云雾显形。
                        此经文念了半宿,伥突然站起,走出莲花中心。
                        “好像不起作用。”他看着那绪,神色潸然,“还有其他办法吗?”
                        “恐怕没有。”那言摇头,不动声色地瞧瞧五尺外的虎群,“要不你们先撤,等吾等找到了法子再去找你。”
                        “我凭什么信你?不要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没胃口听。”
                        “你要如何?”那绪问。
                        伥转脸望向那绪,缓缓道:“不如你留下做人质,跟我们走,让你师兄去找办法。”
                        那言制止那绪,道:“我可以替师弟做人质。”
                        “不,我决定了,就是那绪。”伥鼻孔朝天,摊开双手,“要不大家重新来过,再鱼死网破地闹次?当然,你也可以现在说我的本名,我的虎群向来管杀,管吃,不管埋。”
                        双方即将闹僵,那绪道:“我去。”
                        “师弟……”
                        “没事,大师兄的能耐我信。”那绪坦言。
                        “商量完了吗?那绪高僧我们走吧。”伥不回头,骑上虎背。
                        “走。”那绪点头道。
                      百里西南向,虎怠道,望奚谷。
                        谷由东西两道贯通,东路窄,西道宽,换句话说,就是东难进,西好退。
                        群虎在此休息,挺有特色。
                        伥采好野果,又烧了根枯枝,吹灭火头,用烧焦的炭黑在块破布上写字,写完对着那绪直笑:“你们凡人只知道是皇帝在找你,只有我们知道那个貔貅要找你。”
                        “是么?”那绪盘坐不以为然。
                        “把你交给貔貅,换点人肉来吃,应该不成问题。”伥道完,把破布卷齐整,丢给一头老虎,“去,告诉貔貅,那绪在我手上,如果他想要人,必须按我讲的条件来。”
                        老虎衔信走远,那绪才反应站起身,几只壮虎上前,满含威胁地将他围困住。那绪思忖片刻,又重新坐下念经。
                        伥背靠大树,手枕头:“等吧,希望貔貅明白别让老虎等太久。”
                      是没等久。
                        几个时辰后送信的老虎回转,带回一封回信。
                        伥打开信,笑得恶毒,手指前方小路道:“椴会说给我们带千把人来换这和尚,马上就到谷外。”
                        那绪怒道:“你为何言而无信?”
                        伥端正坐好,翘腿抖脚,大笑道:“大师,你说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迟了?方才你为什么不说?”
                        “我确实想再会那椴会,问他一些琐事,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向他讨要一千个活人来换你,是不?”伥咂嘴,站起身,围着那绪悠悠打转,“和尚,其实我很讨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很像那个月光王,一样有两个心脏,一样会识别神兽的本名。”
                        “最最关键的是,我吃了杯雪的魂魄后,才知道那个月光王死了还不消停,回魂日还把他好似很了不起的觉魂交给了驳王,而驳王费尽力气,把他的觉魂藏在天不管,地不收的棺材里。明白驳族为何要灭族吗?就是因为那个貔貅要觉魂,傻兮兮的杯雪不肯……”
                      


                      118楼2012-05-04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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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踢了伥这枚小小绊脚石,椴会继续横行无忌追赶那绪。
                          很快,老虎大军近在咫尺。
                          老虎觉察危机,调转回头,抬头怒啸。即便虎落平阳也必须显出一派王者气概。
                          高山夹道,他们面对面僵持。
                          椴会冷笑,手提着杯雪的枪,决定耍玩看看。
                          谁知刚耍开,枪莫名脱手,脱离椴会三尺开外,枪尖一头猛龘插入土,硬邦邦杵在椴会与虎群之间。
                          地面因此略略龟裂。
                          同时,地裂处凭空刮起风,肆意扬起沙石,飞速飓成一道狂风线,土里土气地横拦于前。
                          椴会错愕,随即一笑。
                          有点意思,武器也会反击,虽然这类阻挡微不足道,却也值得让他肃然起敬。
                          椴会满不在意地前进。风里头,尖锐沙石划开他脸,他也不闪不避。
                          随后,他拔枪,双手稳住枪杆两端,手力向下,右腿向上一抬。
                          腿撞枪杆,枪被一折两断。
                          下一刻,毫无灵气的断枪,落到地上。
                          凛凛威风,嘎然而止。
                          椴会拍拍手,惋惜地向地上扫了一眼。此生第一次,一向认为武器没大用的椴会,感觉到冷兵器也有它动人之处。
                        随后,他左右扭动脖子,舒动筋骨,又要进入正题了。
                          远远的,椴会瞧见了那绪。
                          这和尚可能中了邪,躺在虎背上,一动不动。
                          椴会出手抹去脸小沙砾,沙砾转到指尖。
                          追杀继续。
                          椴会弹指,极微小的沙石一线飞射而出,笔直冲向那绪。
                          他相信,只要这小小的一记,足够爆烂那绪的太阳穴。
                          千钧一发,一道刺目白光横空闪过,霸道地格开了沙砾。
                          敏捷身手,高手出招。
                          椴会挑眉,唯见——
                          虎啸声里,高大人执剑,摆出仙人指路的姿势。
                          姿势很帅气,很漂亮。
                          显而易见,第二波救星杀到。
                          椴会脸上猫捉耗子的表情都快挂僵了。
                          “我找了你很久了。”高守道。
                          “是么?”
                          “我本来当你是朋友,没想到,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我们从来不是朋友!”
                          椴会摇首叹息:“高大人,你武功再高也是个凡人,绝对斗不过我的。你走吧,我没想杀你。”
                          高守摇头。
                          椴会第二次叹气:“你千万别说类似‘要杀那绪,从你尸体上踩过去’,这样老套话,我会笑傻的。”
                          高守咬牙,咽这句话非常吃力,差点没噎死。
                          “那让我随便蹂躏下你,也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高守已经挺剑而出,而他身后几只老虎不甘示弱,气势汹汹朝椴会奔来。
                        椴会随手拾起脚下一枚石头,手指一动,石子射了出去,在半途分裂几块,分别射向高守和老虎。
                          高大人持剑挡开飞石,而两只老虎来不及躲避,朵朵血花绽放。
                          高守不畏,依旧剑气开道,杀到椴会跟前。
                          椴会满不在乎道:“去死吧。”说话间他腾身一跃而起,半空中出手,对准高守的天灵盖,狠狠扣下……
                        电光石火。
                          久久难动的那绪,动了一下指头,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张。
                          同一时间,一柱可怕的枯叶漩涡,从天而降,迅猛隔开椴会与高守。
                          飓风携卷高守消失。
                          而另一厢,准备给老虎果腹的那些人莫名觉醒了。他们胡乱张望一阵,很快了解危机形势,高呼救命,仓惶逃逸。
                          紧跟着虎群也开始混乱,有的仍然虎视椴会,有的开始追扑逃窜的人们。背负那绪的那只老虎,也丢下那绪,加入追捕行列。
                          紧张的场面,骤然崩坏,异常混乱。
                          混乱中,显现兽性的谛听驮着高守走出漩涡,皱眉看了人众,又瞥眼不能动的那绪,立即明白是那绪死撑解咒让人清醒;于是,他立即动手,将枯叶漩涡分成几波,阻止猛虎扑杀,护送人群平安逃离。
                          那绪倒地,显然方才解咒已经耗损他的精力,如今又坠入昏睡状态。
                          椴会撇嘴,一波三折,坏事也多磨。
                          他嘴角上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干脆点,把眼前所有碍手碍脚的生物全弄死算了。
                        


                        121楼2012-05-04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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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心已起,杀焰熏天。
                          突然,一物自天外恣睢飞来,直扑椴会面门。
                            椴会出两指夹住。
                            指间是支浅薄的竹签。
                            求佛占卦的竹签,还是一支下下签。
                            椴会拢起眉头。
                            投签处有人影慢慢走来,越来越近,一路果毅地踩碎地上枯叶。
                            第三波救星到了。
                            谛听眸光流转,带着高守无声后退,退到那绪身边,护他周全。
                            而椴会表情捉摸不定:“莫涯,是你来了?”
                            “嗯,我庙里去求签玩。真不巧,进的是衍云寺,一座跑了和尚的空庙。然后,不小心碰到了一些和尚,所以,我来了。”
                            莫涯掌托一管竹签小筒,晏晏笑意。他靠近椴会,瞅了一眼对方手里的竹签,伏上椴会的颈窝,轻声讥笑道:“这支下下签,就是你出尔反尔的报应!”
                            椴会故作无奈摊手道:“也不算是。我没再深入沙漠半步,是这和尚自己送上了门,怨不得我。”
                            “现在你要把他怎么样?杀了吗?”
                            “和尚死不死,你在乎吗?”
                            “你说呢?”莫涯笑得妖孽。
                            椴会朗笑。如果莫涯不在乎,他不可能来;可如果他在乎,却又何必还耽搁时间,举着个破竹签筒来?
                            “他害我一只眼睛失明,这账怎么算?”
                            “我来这世界,也学了不少。我知道修为之灵皆有魂眼,魂眼就藏于双目之间,一般一颗红豆大小,只是每个人的修为不同,魂眼显示能力也各不相同,是不是?”
                            椴会闻言,半打趣半认真问道:“你要挖那绪的魂眼赔我?”
                            简直难以置信。
                            “赔给你,你必须放过那绪,还有所有人。”
                            “你舍得?”
                            莫涯伸出一根手指,“我只问你一句,这,管不管用?”
                            “行。”
                            “成交!”
                          莫涯手拿求签筒,吊儿郎当地走向那绪他们。
                            高守第一个看不去,拦住他去路,提剑斥道:“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这和尚全心全意对你,你把人害成这样,还不够吗?”
                            莫涯仰天大笑,笑得眼眶发热:“他怎么就全心全意地对我好了?你看,他剃了这么登样的和尚头,为什么?不就是想要证明给大家看,他六根已经清净了,已经彻底忘记我了吗?既然他这么仁慈,我相信为救你们,那绪大师绝对愿意做这样牺牲的。”
                            “你,别做得太过分!”恢复人形的谛听,一把揪住莫涯的领子。
                            莫涯笑容不减,拍拍谛听的手,眼瞳琥珀色一闪而过:“松手。”
                            谛听揪得更紧,目光雪亮:“你想清楚。”
                            “我说松手!”莫涯咬牙。
                            “要我帮忙吗?”椴会在他身后问道。
                            “不用。”莫涯回答,目光再次投向谛听,“你不松手,我就先灭了高大人。”
                            谛听终是松了手,莫涯舔舔唇,从求签筒里又抽出一支竹签走向那绪。
                            这一刻,风缓缓又起。
                            一片沾在莫涯身上的小叶,静静飘下。
                            叶无声落地时,大家看到莫涯拿着竹签,对准那绪的眉心挖去。
                            血没有薄溅,只是如一湾春水,蜿蜒而下。
                            高守想再冲,却被谛听一把拉住,冲他摇摇头:“一点修为而已。”
                            “就是,一点修为而已。”莫涯眨眼,长吸了口气,随手捡起地上的树叶,用它把竹签上的血擦拭干净。
                            擦得仔仔细细。等擦干净后,他才看清签上的字,眉开眼笑道:“那绪的运气比你好,这是支上上签。”
                            “是么?”椴会回得很轻,眯缝着眼,注视着莫涯一举一动。
                            莫涯耸肩,没心没肺回到椴会身边,摊开手心给椴会看魂眼。
                            椴会手捻魂眼,转动。
                            果然是魂眼,小小红红,一豆相思,沾着血,鲜红得耀眼。
                            椴会颔首道:“魂眼离了身,对任何人都没有用了,包括自身。”
                            “没有用了?”
                            “是。”
                            “没有用了,也好。”莫涯要回魂眼,将它朝上上签上一按,将这殷红殷红的魂眼镶了上去。
                            非常好看。
                            莫涯欣赏了好一会儿。
                            椴会恐他心情又变,催道:“莫涯该回去了。”
                            “好!”莫涯点头,将镶有魂眼的上上签抛出,最后安分地落在那绪身上。莫涯深望了那绪一眼,轻轻道:“上上签哦,那绪。”
                          


                          122楼2012-05-04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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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事生三变,待莫涯和椴会离开后,年迈的虎王再也支撑不住,猝然倒地,就此长眠不起。众虎愤慨,吼叫了几声,再不搭理谛听他们,只拖着虎王的尸体默默撤离。
                              那绪依旧闭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安然样子。
                              高守甩开谛听的牵制,过去拿起竹签,瞅瞅魂眼,又看看那绪,突然转向谛听问:“这是怎么回事?”
                              谛听不语,高深状,慢慢弯腰,到地上捡起了一片叶子。
                              那片从莫涯身上掉落,又被他拿来擦签的叶子,颜色青碧,带着血丝。
                              “这叶叫障目叶……”谛听道,将叶子揉碎,碎叶被风吹开,愈吹愈细。
                              障目叶,一叶障目,就是这么简单。
                              谛听会听心声,于是莫涯来时,在心里发问,问他可有法子脱身。
                              谛听揪住他领子,将一片障目叶交给他,非常非常轻声夹了一句:“这叶子可以造假象,我们趁机逃跑。”
                              莫涯不同意,他了解椴会,知道他疑心深重,又睚眦必报。
                              必须要给他一个实在的结果,那绪日后才能得安稳。
                              所以他用障目叶,制造了一个小小的幻象。
                              一个他用竹签去剜掉那绪魂眼的幻象。
                              障目叶来自地藏王,能障百眼,幻象由你心生,持续时间为一炷香,连椴会也不能免俗,被这一叶障了目。
                              但是椴会疑心深重,莫涯了解他,知道他会检查。
                              而造出一颗逼真的魂眼,被修为强大的貔貅拿在手中,咫尺的距离,却还不辩真假,这样的幻象,却不是区区障目叶能够做出的。
                              所以那颗被椴会拿在手心,反复检查过的魂眼是真的。
                              在幻象生成的那一刻,莫涯顺便剜下了自己魂眼,下手很小心,只留下了细线一样的伤口,被头发遮住,很难察觉。
                              他是个自虐狂,少个区区魂眼,也没什么。
                              而且有太岁在身,伤口痊愈很快,这芝麻大的伤口,估计很快便能愈合。
                              莫涯并不十分聪明,但这出戏做的不错,安排得也算妥当。
                               “这里面其实有个破绽,就是他少了魂眼,伤了根本,伤口愈合就不会那么快了。”谛听叹一口气:“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好人,没事拿头去抢个地什么的,估计也很容易遮掩过去。”
                              高守愣了良久,有点乱,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叹了一声,把竹签放入行李中。
                              签上红色魂眼,宛如相思一豆。
                              那绪暂时不会再有麻烦了。
                              的确,这是一支上上签。
                            “皇帝老儿突然想通,不再治你的罪了,所以,衍云寺可以暂时安生啦!”
                              醒来之后,那绪就听见谛听的声音,调子高得很。
                              那绪支起身,除了头有些疼,并没有哪里不适,于是就搓了搓耳朵。
                              “对不住,我已经聋了,聋子的嗓门都是特别大!”谛听弯起他的月牙眼。
                              那绪哦了一声,看到枕头边有一支竹签,于是拿了起来。
                              衍云寺的上上签,上面的字看着是那言刻的,而在那上头,一颗红豆样的东西隐隐发着光。
                              “这是……谁的魂眼?”那绪伸出手指,犹豫着不敢去碰,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虎王的。”谛听大声,非常干脆:“先前混战,虎王拼死护你,后来它死了,我就挖了它的魂眼,给你留个纪念。”
                              “那椴会呢?”
                              “他和你也没什么深仇,不过是收了国师的银子替他卖命,现在国师说了不要你命,那他自然罢手了。”
                              那绪便哦了一声,将签拿在手心,不再说话。
                              “我的故事编得挺圆?”过了一会,听见他心声的谛听实在忍不住了:“我哪里编故事了,这就是事实!”
                              那绪抬起头,并不辩驳,只温柔地看他,眼波平静,却看得谛听阵阵发毛。
                              “无论你瞒着我的是什么,我都不想追究,我很累了。”最终,他低下头,放过谛听。
                              谛听侧耳,感觉他心里空空,似乎什么也没在想。
                              可是他的手,却还握着那根竹签不放。
                              或者是他修行太浅,这和尚的心思,目前他还听不明白。
                            


                            123楼2012-05-04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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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10 12: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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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累,因为我总睡不着。”那厢那绪又生出些感慨,望向窗外:“要是青鸾还在就好了,他给我唱一曲,就什么烦扰也忘了。”
                                青鸾。
                                听到这个名字,谛听有些发堵,怔了一会道:“是啊,他死了也该有五年了吧,连魂魄都散了……,他那样的声音,以后再不会有了。”
                                “五年零一个月了。最近是非多,他周年我都没有去祭拜。过两日,我就去他鸟族一趟吧。”过一会,慢反应的那绪终于有了反应,朝谛听挥一挥手:“你走吧,我想睡一会。”
                                谛听于是胆战心惊走了,到夜里收到职业影卫高大人报告,说和尚拿着那根竹签,也不特别难过,就是睁着眼,大半夜了,一点也没有想睡的意思。
                                有人睡不着,有人却睡得很香。
                                三天过后,那绪终于把那支签放进斗柜,准备趁着星夜赶路去拜祭青鸾的时候,莫涯正叉着腿,大字型睡得正香。
                                最近他好像转了性,除了那天在平地摔跤磕破了头,就再没为难过自己,吃照吃,睡照睡,还三不五时叼根草,蹲在地上很文艺地看月亮。
                                这样安静认命,有点像十岁时终于不再挣扎,咬着牙接受命运的他。
                                所以这一夜的椴会有些软弱,听他在一旁睡着了磨牙,竟有些唏嘘。
                                这过程中断臂的国师来访,说了些话,莫涯竟也没醒,一路梦到天亮。
                                梦醒时,他看见椴会就坐在身边,抱着臂,似有话要说。
                                “我有个姐姐。”
                                他一开口,说了第一句,莫涯的眼睛就寒夜星子一般亮了起来。
                                “我们其实不是孤儿,是徐州人,我五岁她十二岁那年,我妈得了子母瘤,就是长在脑子里面,割了还长的那种。这瘤恶性程度不高,所以我妈病了很久,花了许多钱。到后来,我妈终于要死了,我爸很高兴,姐姐带我去医院送饭,他就在镜子前面梳头,那种油光光的大背头。”
                                “他是去相亲,虽然他没有啥正式工作,也没钱,但他长得好,还是有女人喜欢他。”
                                “后来我妈死了,姐姐就带我离开了徐州,那年她十六岁。”
                                “她长得很瘦,力气也不大,但很凶,曾经一口把欺负我的大个耳朵咬下来,然后又赔了一只耳朵给人家。”
                                “她没读过什么书,所以很偏执,因为我是被她带出来的,所以很护短,比我妈还惯我,渐渐地就把我惯成了一个小流氓。”
                                “我总惹祸,她总替我擦屁股。因为少了一只耳朵,她总遮住半边脸,所以大家都喊她半边俏,女流氓小婊子半边俏。”
                                “我爱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话说到这里,突然就断了,椴会抱着手,低头看莫涯,在等他自己领会。
                                “我爸妈……害死了她?”莫涯试探,因为终于接近了一步真相,脸色苍白。
                                “想知道么?”椴会俯身,手指在他锁骨婆娑:“那么拿东西来换,从小你就知道,对你而言,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124楼2012-05-04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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