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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权转载】殿前欢《春抄》【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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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的养父。把我养大,为我挡过枪子,然后又要我亲手去杀了自己的父母。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到了现在仍然不肯放过我,这问题的答案,其实我也想知道。”
  结果,顿了片刻的莫涯回答,也算基本诚恳,目光穿过谛听,无有聚焦,落到了一个荒陌的远处
  国师回到祭坛,已近黄昏。
  无日的天开始刮风,风里有沙,好似一股黄色的烟,混浊,若有若无,带着一种古怪的诗意覆盖了这片天地。
   “你来了?”椴会从他身后,拥住舔着他的脖子,噬咬其下稍露的锁骨,“事情办得如何?”
  “顺利。”
  这回复,让椴会情绪高涨,他将手探进国师的领口嚣张摩挲,“很好。”
  风沙里有了燥热的气氛。
  天须臾黑透。
  国师仓皇不安地将衣服褪尽,向椴会袒露出青涩的身体,匀称的腿。然后,他转身跪地,虔诚地跪拜式,背对椴会。
  椴会莞尔,走上前拍拍他屁股,一把抓起他头发,下龘身用力向前一挺。
  一记刺入。
  祭坛灯座里颤动火焰熄灭。
  国师高高后仰头,吃疼吸气。
  很快,两腿间流出微稠血水,带股腥味。
  椴会动作越来越激烈,国师身体也跟着逐渐适应这份凶悍的癫狂。
  痛苦与欢愉并存,他闭上眼睛……
  遇到椴会是几个月前的事情,那是他花钱买到国师这个官职不久。
  此国师本事不大,有的是钱,也极爱收集神兽鬼怪。他最爱将猛灵与神兽关在一起,看他们互相厮杀。
  一直,一直。
  直到决出最强的一只。
  一场场原始力量的搏杀,让他兴奋异常。
  之后,他将那只最强的豢养当宠。
  记得一个绵绵雨夜,有群猎户来找他,还扛来了一只笼子。
  笼子外罩厚布,严严实实。
  掀开布。于是,他见到了一只貔貅。
  这貔貅染病,双眼因高烧而通红,但即使体现出一股病态,神情也相当嚣张跋扈。
  线条充满干劲,轮廓就是实力。
  诚然,新国师着迷了,他精心照看貔貅,并且安排了一场有力厮杀。
  狻猊对貔貅。
  于是,他花了大把的银子,买了最好的酒,点了京城第一妓院最美的姑娘。
  预备一边征服美人,一边欣赏神兽互相残杀。
  美人真是美,酒真是香。
  挂满符咒的牢笼里,那场厮打果然精彩绝伦。
  而国师骑着,双手对着白嫩高耸的峰,又揉又捏,却依旧不能让他到达巅峰。
  这让国师多少有点意兴阑珊,咬咬牙,他索性翻身全部凌驾美女身上。
  抽龘送正忙碌一刻,绝世的美人突然惊叫,没命地向后退,恐惧的神情让美好的脸也扭曲变形。
  他转过头,顺着美女的目光望去。
  狻猊那左右分裂的尸身,差点砸到他脑袋。而准备逃逸的美女再也受不住惊吓,昏死了过去。
  挂满符咒的笼子四分五裂。
  貔貅漫步而来,冲天沸腾的煞气渐渐收拢,等国师瞧清楚,已经人形鲜明。
  人形鲜明的貔貅,摆弄肩脖,筋络骨节咯咯作响,活像是久没活动筋骨在慢慢舒展。
  国师跪着,双手撑地呆呆怔住。
  “你不逃吗?”貔貅脚轻轻踩国师后背问。
  国师抬头,见傲物堪堪碰着他的脸。这种强大美感,让人心悦臣服。
  太美了。
  于是,他忍不住用嘴轻轻舔舐。
  他不是崇拜强者,而是痴迷。
如今,一个月过去,椴会身体完全恢复,强者更强,这痴迷就无以复加,到了贱的程度。
  因为最后的姿势是骑乘,他的秽物沾了些在椴会上身,所以他便卷着舌头,小心翼翼一点点替他舔干净。
  舔到最后,他的舌头便来到了腹股沟,一路蛇一样向下,钻进草丛。
  “你不是他。”一直不发一言的椴会突然说话。
  “啊?”
  “你不是他,所以我并不想再要一次。”
  国师就有点凄惶,跪在他腰侧无所适从。
  “因为和他交合能使你变强?”过了一会,国师小心翼翼。关于貔貅和太岁,椴会也透露了一些给他。
  椴会没有说话。
  他的心事,无需要透露给这个不相干的炮灰。
  在另个时空,和莫涯相处的夜里,当莫涯睡着,他经常会移动他四肢,摆成蜷缩的姿势,然后点一根烟,看他。
  通过这个姿势,他能追溯到莫涯在娘胎里面的模样,并将这模样一遍又一遍刻画,反复告诉自己,自从那一颗受精卵来到子宫,他就是个错误,是种不可饶恕的盘剥。
  无论他长成什么模样,怎样刺中他心,这错误都根深蒂固,盘踞在他每一分血肉里面。
  因为这些,他往往升起欲望,掐着他肩,一次又一次要他,翻覆花式,用滚烫沾墨的刀尖割破他皮肤,刻下各种纹身。
  似乎他的血能解渴,能浇灭他胸腔里滋长的魔物。
  所以,再没有人会是他。
  就像站在悬崖,总有种纵身一跃的欲望。在心深处,他甚至渴望有一刻他变强大,然后手持白刃,将自己穿心。
  他就是他的悬崖。
  唯一的悬崖。
   “如果找到了他,我会怎么样?”一旁那炮灰还在纠结。
  你会怎样?谁关心,谁在乎,谁他妈想知道!
  “你也许会死,也许不会。这取决于你找不找得到他,用多少时间。”
  最后,椴会耐起性子算是回答,将腿一伸,便把这可怜人扫下了床去。



112楼2012-05-04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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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小虾有了头发,沙漠还是荒芜。
      等光着头的那绪回到家,高守高大人已经等得脸都焦了,黑黄黑黄的。
      “谛听说了,要我带你立刻离开。”见到了人,高大人立刻扑上去,把皇帝张榜这些事结结巴巴说了。
      那绪哦了一声,有些遗憾。
      “本来我打算,给孩子们做个走马灯,要能转的,还能飞上天。”那绪从怀里掏出图纸:“这要真的成了,在元宵节放上天去,一点非常有意思,孩子们会很高兴。”
      高守看这那图纸,嘴巴张成个圈:“你确定如此巨大的走马灯,可以转可以放到天上去?”
      “以前听莫涯提过,如果热量、风力足够,应该可以;实在不行,夹杂点法术,贫僧想问题不大……”
      高守深望那绪一眼,迟疑道:“你有没有想过,莫涯没有离开……”
      “那……他离开了吗?”
      “这个……”
      “你若不说,我就不会知道答案,至少现在是这样。”
      高大人挠头:“应该是吧。”
      “如此,就别说了。”那绪低头,认认真真地继续他的构思,“要足够的热量,估计要很大很大的蜡烛。”
      “有这么大的蜡烛吗?
      那绪举目,遥遥一指:“我大师兄的寺里有,我们走吧,到时候我把材料备齐,说不定元宵还能赶得及回来。”
      “磨牙?”
      同一时刻,沙漠腹地,被火光晃迷了眼的椴会扬起了唇角。
      莫涯不说话,仍抓着火把,蹲身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和国师。
      沙漠风声有一刻凝滞。
      再过一刻,椴会已经飞身扑了过来,将莫涯压倒在一丈开外,右掌兽化伸出利爪,搁在他颈边。
      莫涯摊开双手,并没有反抗,但椴会仍能感觉到压着的那个身体紧紧绷着,随时都能反弹,扼住你的咽喉。
      因为从小地狱式训练,莫涯的身体有种奇异的韧性,就像一支张满的弓,单就这一点,那个光长着一张好脸的国师就莫及万一。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逃。当然,你喜欢压着我,那随你的意。”
      在他身下莫涯道,语气和表情都一样的轻贱。
      “为了那个和尚?”椴会将尖爪一点点滑过他脸:“为一个和尚献身,我好像从没教你这样多情。”
      “我欠他一颗心,是你教的我,混黑社会如果没有义气,就好比一条没有骨头的鼻涕虫。”
      “只是这样?”
      “你以为还有怎样?”
      听了他这句话,椴会就微微笑了起来,道:“我以为你对他已经动了真心,愿替他去死,就好比你当年愿意替我去死一样。”
      莫涯没有反驳,只眯着眼看他,里面恨意凛然。
      “说吧,你有什么砝码,好让我放过你的和尚。”椴会将爪从他颈上移开。
      “我的砝码无非就是我。”
      “哈!”
      “而且我仍然恨你,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然后呢,你陪我去死?”
      “我陪你去死。”莫涯肯定,毫无犹豫:“在死之前,你大可以做你最喜欢的事。”
      “什么事?”
      “折磨我,在我伤口作乐。如果你乐意,就告诉我你跟我家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不乐意,就让这个秘密烂掉,让我死不瞑目。”
      椴会沉默了一会,显然对他有这种思想觉悟表示满意,忍不住舔了下爪子,然后搁到他肩头,找到锁骨,从那开始深深向左划了过去。
      衣服和皮肤都很单薄,很快那伤口就洇出血来,滑腻而温热。
      椴会略弯了腰,捉起一把沙子,挑起莫涯衣服,很是温柔地将那些沙子揉进他伤口去,从锁骨一直到胸。
      在他伤口作乐,的确其乐无穷,但行进到一半,椴会的手停住了。
      莫涯的皮肤居然是光滑的,锁骨是完整的锁骨,上面一个坑洞也无。
      “我跑去地藏王的地盘,在他狱水池子里偷泡了三天。”莫涯眯起眼,放松身体,在漠漠风沙里面躺平,“你放过和尚,从今往后我和他再不相干,只和你有仇。拆皮去骨,悉听尊便。”
    


    115楼2012-05-04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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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11 03:3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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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踢了伥这枚小小绊脚石,椴会继续横行无忌追赶那绪。
        很快,老虎大军近在咫尺。
        老虎觉察危机,调转回头,抬头怒啸。即便虎落平阳也必须显出一派王者气概。
        高山夹道,他们面对面僵持。
        椴会冷笑,手提着杯雪的枪,决定耍玩看看。
        谁知刚耍开,枪莫名脱手,脱离椴会三尺开外,枪尖一头猛龘插入土,硬邦邦杵在椴会与虎群之间。
        地面因此略略龟裂。
        同时,地裂处凭空刮起风,肆意扬起沙石,飞速飓成一道狂风线,土里土气地横拦于前。
        椴会错愕,随即一笑。
        有点意思,武器也会反击,虽然这类阻挡微不足道,却也值得让他肃然起敬。
        椴会满不在意地前进。风里头,尖锐沙石划开他脸,他也不闪不避。
        随后,他拔枪,双手稳住枪杆两端,手力向下,右腿向上一抬。
        腿撞枪杆,枪被一折两断。
        下一刻,毫无灵气的断枪,落到地上。
        凛凛威风,嘎然而止。
        椴会拍拍手,惋惜地向地上扫了一眼。此生第一次,一向认为武器没大用的椴会,感觉到冷兵器也有它动人之处。
      随后,他左右扭动脖子,舒动筋骨,又要进入正题了。
        远远的,椴会瞧见了那绪。
        这和尚可能中了邪,躺在虎背上,一动不动。
        椴会出手抹去脸小沙砾,沙砾转到指尖。
        追杀继续。
        椴会弹指,极微小的沙石一线飞射而出,笔直冲向那绪。
        他相信,只要这小小的一记,足够爆烂那绪的太阳穴。
        千钧一发,一道刺目白光横空闪过,霸道地格开了沙砾。
        敏捷身手,高手出招。
        椴会挑眉,唯见——
        虎啸声里,高大人执剑,摆出仙人指路的姿势。
        姿势很帅气,很漂亮。
        显而易见,第二波救星杀到。
        椴会脸上猫捉耗子的表情都快挂僵了。
        “我找了你很久了。”高守道。
        “是么?”
        “我本来当你是朋友,没想到,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我们从来不是朋友!”
        椴会摇首叹息:“高大人,你武功再高也是个凡人,绝对斗不过我的。你走吧,我没想杀你。”
        高守摇头。
        椴会第二次叹气:“你千万别说类似‘要杀那绪,从你尸体上踩过去’,这样老套话,我会笑傻的。”
        高守咬牙,咽这句话非常吃力,差点没噎死。
        “那让我随便蹂躏下你,也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高守已经挺剑而出,而他身后几只老虎不甘示弱,气势汹汹朝椴会奔来。
      椴会随手拾起脚下一枚石头,手指一动,石子射了出去,在半途分裂几块,分别射向高守和老虎。
        高大人持剑挡开飞石,而两只老虎来不及躲避,朵朵血花绽放。
        高守不畏,依旧剑气开道,杀到椴会跟前。
        椴会满不在乎道:“去死吧。”说话间他腾身一跃而起,半空中出手,对准高守的天灵盖,狠狠扣下……
      电光石火。
        久久难动的那绪,动了一下指头,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张。
        同一时间,一柱可怕的枯叶漩涡,从天而降,迅猛隔开椴会与高守。
        飓风携卷高守消失。
        而另一厢,准备给老虎果腹的那些人莫名觉醒了。他们胡乱张望一阵,很快了解危机形势,高呼救命,仓惶逃逸。
        紧跟着虎群也开始混乱,有的仍然虎视椴会,有的开始追扑逃窜的人们。背负那绪的那只老虎,也丢下那绪,加入追捕行列。
        紧张的场面,骤然崩坏,异常混乱。
        混乱中,显现兽性的谛听驮着高守走出漩涡,皱眉看了人众,又瞥眼不能动的那绪,立即明白是那绪死撑解咒让人清醒;于是,他立即动手,将枯叶漩涡分成几波,阻止猛虎扑杀,护送人群平安逃离。
        那绪倒地,显然方才解咒已经耗损他的精力,如今又坠入昏睡状态。
        椴会撇嘴,一波三折,坏事也多磨。
        他嘴角上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干脆点,把眼前所有碍手碍脚的生物全弄死算了。
      


      121楼2012-05-04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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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心已起,杀焰熏天。
        突然,一物自天外恣睢飞来,直扑椴会面门。
          椴会出两指夹住。
          指间是支浅薄的竹签。
          求佛占卦的竹签,还是一支下下签。
          椴会拢起眉头。
          投签处有人影慢慢走来,越来越近,一路果毅地踩碎地上枯叶。
          第三波救星到了。
          谛听眸光流转,带着高守无声后退,退到那绪身边,护他周全。
          而椴会表情捉摸不定:“莫涯,是你来了?”
          “嗯,我庙里去求签玩。真不巧,进的是衍云寺,一座跑了和尚的空庙。然后,不小心碰到了一些和尚,所以,我来了。”
          莫涯掌托一管竹签小筒,晏晏笑意。他靠近椴会,瞅了一眼对方手里的竹签,伏上椴会的颈窝,轻声讥笑道:“这支下下签,就是你出尔反尔的报应!”
          椴会故作无奈摊手道:“也不算是。我没再深入沙漠半步,是这和尚自己送上了门,怨不得我。”
          “现在你要把他怎么样?杀了吗?”
          “和尚死不死,你在乎吗?”
          “你说呢?”莫涯笑得妖孽。
          椴会朗笑。如果莫涯不在乎,他不可能来;可如果他在乎,却又何必还耽搁时间,举着个破竹签筒来?
          “他害我一只眼睛失明,这账怎么算?”
          “我来这世界,也学了不少。我知道修为之灵皆有魂眼,魂眼就藏于双目之间,一般一颗红豆大小,只是每个人的修为不同,魂眼显示能力也各不相同,是不是?”
          椴会闻言,半打趣半认真问道:“你要挖那绪的魂眼赔我?”
          简直难以置信。
          “赔给你,你必须放过那绪,还有所有人。”
          “你舍得?”
          莫涯伸出一根手指,“我只问你一句,这,管不管用?”
          “行。”
          “成交!”
        莫涯手拿求签筒,吊儿郎当地走向那绪他们。
          高守第一个看不去,拦住他去路,提剑斥道:“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这和尚全心全意对你,你把人害成这样,还不够吗?”
          莫涯仰天大笑,笑得眼眶发热:“他怎么就全心全意地对我好了?你看,他剃了这么登样的和尚头,为什么?不就是想要证明给大家看,他六根已经清净了,已经彻底忘记我了吗?既然他这么仁慈,我相信为救你们,那绪大师绝对愿意做这样牺牲的。”
          “你,别做得太过分!”恢复人形的谛听,一把揪住莫涯的领子。
          莫涯笑容不减,拍拍谛听的手,眼瞳琥珀色一闪而过:“松手。”
          谛听揪得更紧,目光雪亮:“你想清楚。”
          “我说松手!”莫涯咬牙。
          “要我帮忙吗?”椴会在他身后问道。
          “不用。”莫涯回答,目光再次投向谛听,“你不松手,我就先灭了高大人。”
          谛听终是松了手,莫涯舔舔唇,从求签筒里又抽出一支竹签走向那绪。
          这一刻,风缓缓又起。
          一片沾在莫涯身上的小叶,静静飘下。
          叶无声落地时,大家看到莫涯拿着竹签,对准那绪的眉心挖去。
          血没有薄溅,只是如一湾春水,蜿蜒而下。
          高守想再冲,却被谛听一把拉住,冲他摇摇头:“一点修为而已。”
          “就是,一点修为而已。”莫涯眨眼,长吸了口气,随手捡起地上的树叶,用它把竹签上的血擦拭干净。
          擦得仔仔细细。等擦干净后,他才看清签上的字,眉开眼笑道:“那绪的运气比你好,这是支上上签。”
          “是么?”椴会回得很轻,眯缝着眼,注视着莫涯一举一动。
          莫涯耸肩,没心没肺回到椴会身边,摊开手心给椴会看魂眼。
          椴会手捻魂眼,转动。
          果然是魂眼,小小红红,一豆相思,沾着血,鲜红得耀眼。
          椴会颔首道:“魂眼离了身,对任何人都没有用了,包括自身。”
          “没有用了?”
          “是。”
          “没有用了,也好。”莫涯要回魂眼,将它朝上上签上一按,将这殷红殷红的魂眼镶了上去。
          非常好看。
          莫涯欣赏了好一会儿。
          椴会恐他心情又变,催道:“莫涯该回去了。”
          “好!”莫涯点头,将镶有魂眼的上上签抛出,最后安分地落在那绪身上。莫涯深望了那绪一眼,轻轻道:“上上签哦,那绪。”
        


        122楼2012-05-04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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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十余天过后,在个也算像样的苗疆客栈,已经独臂的国师敲了敲偏左一间大房的门。
            深夜无月,房里的莫涯却不点灯,斜靠在墙角,看窗口雾煞煞的天。
            “主人让我给你送药。”
            进门后,他将药碗搁在桌上。
            莫涯就莫名地扬起唇角,看着他的断臂,微微发笑。
            “我知道你笑什么。”国师过来,擦亮火石点灯:“我不是贱,我跟着主人,是因为喜欢他。”
            莫涯那个笑于是更深。
            “他喜不喜欢我不要紧,反正我愿意!”国师的脸色煞白,眸子里面燃着火:“主人要你喝药,说如果你不喝,他有的是法子让你喝下去。”
            莫涯端起碗,并不反抗,三两口就将药喝了下去。
            药在胃里翻滚,他需要很大气力,才能把它压制下去。
            已经十多天过去,他被烧伤的气管和胃还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无论是什么,到了胃里全部兴风作浪。
            而且双眼的视线依旧模糊,看什么都像蒙着一层纱,像素极低。
            被伤到魂眼,首先是视力模糊,其次是恢复力下降,然后还有什么,莫涯并不清楚。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椴会以为国师献的那味空色太猛,本来助性的东西,现在却想要他的命。
            这一招看来奏效,从国师最近的境况明显可以看出。
            “不知我死了,你会怎样?”
            很难得,莫涯发现自己居然长出了善心。
            “不怎样。”国师梗着头,脸色却是煞白。
            “好像你的主子出了门,一时半会不会回转。”
            “你是想要我逃?那你自己怎么不逃,好像在主子身边,你活得比我要惨。”
            “我若逃了,他会穷尽力气找我,牵连无辜。”
            “你的意思我若逃了,主子就不会上心?!”国师仰起头来,因为底气虚无,所以声音益发高昂。
            “我敢打赌,你若死了,你的主子才会看你一眼,就一眼,多一眼都不会,也绝不会费力气挖坑埋你。”
            国师无言,胸膛激烈起伏,呼吸渐渐带了不甘。
            “我…………”他开了头,想说些强硬的话,却又觉得会更加显得自己软弱,于是干脆沉默,独臂带动木门,“砰”一声踏出了房去。
            房里于是只剩下莫涯一个。
            端着那只药碗,他把胃里沤着的东西吐了出来,有血,但并不多,连药一起大约有大半碗。
            再喝下去,再吐出来,就只有半碗。
            这样喝了三四次,药也就喝下去大半。
            剩下的小半碗莫涯放弃了,将头抵在桌角,屏息。
            只要不呼吸,气管和胃的疼痛就会缓和一些,那些药兴许就能吸收,让他恢复。
            可是长久地不呼吸,人就会缺氧,反应就会有些迟钝。
            比如门口进来一个醉汉,穿着那么一身招牌的孔雀绿,脸那么卡白卡白,等走到跟前了,他才意识到是白泽。
            “喂。”走到他跟前,白泽烂泥一样瘫倒在凳子上,舌头也很大:“怎么只有你在,椴会呢,那厮去了哪里?”
            “你醉了。”
            “哦。我去偷了人家一点毒酒来喝,哪知这家毒不怎样,酒却很好,我就喝得呃……有点……多。椴会呢,他去了哪里?”
            “铸剑。”
            “哦,是,他去铸剑。拿了青鸾的筋,还被你折断了,估计只能铸两把短剑。”白泽喃喃,将脸贴在桌边,过了一会,脸色便垮了下来。
          “对不起。”大约是毒酒喝得太多了,他看到青鸾仿似就在眼前,穿着天青色的袍子,不管看什么,都要歪一歪头。
            他们鸟族的,不管修行多久,都会保有一份天真,容易欢喜也容易悲苦,更喜欢唱歌。
            而青鸾的嗓子,即便放在鸟族,那也是出类拔萃艳惊四座的。
            他唱欢喜,那便是春花开尽烂漫迷离,他唱悲苦,则雪飞六月彻骨寒凉。
          “将来,如果我要死了,你得唱着歌,给我渡魂。”
            当年白泽初现人间,第一个见着的“人”便是青鸾,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去死。
          


          129楼2012-05-04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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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鸾是个闲人,于是就闲闲应了一句“哦”。
              如果这也算一诺,那他为了守这一诺,付出的代价委实太大。
              因为白泽生就异能,能通天地之灵,知百兽晓奇缺,上神垂怜,便赐他不死之身。
              而他也不贪,跟上神交换的唯一条件,便是要青鸾陪他,日日听他唱歌。
              于是上神垂怜,也赐了青鸾一个不死之身。
              白泽天真,以为两人从此便天长地久,于是悉心悉意的,为上神们绘制白泽图。
              一千年,两千年……,时间恍若流水,渐渐的,白泽开始厌倦这所谓的长生。
              因为灵窍总在死生之际开启,他绘制白泽图越来越吃力,往往需要自尽,在死后重生那一刻,才能灵光乍现想起些什么。
              尝试过各种死法之后,他开始觉得累,觉得醒来是这般多余,每一次都要拼尽力气逼迫自己,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好在他还有青鸾。
              每一次他醒来,青鸾多数都会在他身边,歪着头,看着他的样子仍旧充满好奇。
              “你给我渡魂了么?”每一次,他都这么问。
              “渡了。”每一次,青鸾都很认真回答。
              “我没听到。”
              于是青鸾便会抱着他,再唱一遍渡魂的调子给他听。
              起先调子还有变化,渐渐的就开始固定了。
              悠远的调子,像微风沁入门帘,在斗室旋转,渐渐地便生出无限馨香。
              他们彼此拥着,白泽一次次死而复生,一遍又一遍唱着这渡魂调,从来不说,但都有一种越来越强的期望,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曲子有名,叫做春抄。
              青鸾说了,什么是春,是万般苏醒,是化雪融冰,是柳枝新绿,是不猜不忌,是不离不弃,是辗转千里,终究有你。
              “人的魂魄,最先去的不是往生河,而是最留恋欢喜的地方,所以死前都会觉得暖和,觉得跋涉千里,终于寻到了春天。”
              抱着白泽,青鸾说这些,往往便会有些向往。
              白泽多数不会说话。
              大约因为他是异类,所以每次死前,他并不会觉得暖和,无论青鸾怎么一遍又一遍唱着春抄,他都只觉得冷,觉得迷茫,就像赤着脚,站在一片无际的白水中央。
              这一些他不想告诉青鸾,他只会仰着头,要青鸾唱一些欢喜的歌。
              青鸾便唱,穿着天青色的衫子,枕着一碧如洗的天,脸颊光洁,连一根黑发也无,年年岁岁,这么一首又一首的,便给白泽唱了三千年。
              什么时候他不再化作兽型,白泽已经不记得了,只道他修为高深,以后永远都是这样了。
              二十多岁的模样,脸有点圆,鼻子微微上翘,他很喜欢。
              所以当有一天,他唐突见到他真身的时候,只感觉心突然悬空,旋即又急速下坠。
              那是怎样一副模样。
              青鸾,传说中的神鸟,已经落尽羽毛,四肢僵硬,形容枯朽,立在那里,就像一具风化已久的干尸。
              原来他只是妖,而妖会老,会病,而那仁慈的上神赐予他的,就只是不死。
              活了三千年的鸟妖,得过世上几乎所有的绝症,老到枯朽石化,却仍化作他喜欢的样子,一日日的,给他唱那融冰化雪的春抄。
              “我这副模样你必定害怕。白泽,不是我非要陪你,只是我不知道,没有我,你会怎样。”
              说这席话的时候,青鸾没有再化作人形。
              白泽当时痴了,说不出话也流不出泪,有那一刹仿佛灵魂抽离,不再是自己。
              “所幸我的声音没老。我做了一个碎片,如果我不在了,你可以拿它渡魂。这样,我也算说到做到,没有骗你。”
              又过半晌,青鸾又轻轻道,慢慢走了过去,虽然老迈枯朽,但仍歪着头,就像春日初见,那样微微惊异不尽缱绻地看着白泽。
              “青鸾,我一定实现你的心愿!”
              说到底,白泽已经没有任何凭靠,只好自己哄骗自己,大了舌头把这句话又说一遍,说完伸出手,去够莫涯跟前的水杯。
              杯子里面是空的,莫涯就提起茶壶,慢吞吞替他倒茶,一边轻声:“心愿,他有什么心愿?”
              白泽的确喝得很大了,端着个杯子,却找不到嘴,趴在桌边,乱糟糟地笑,“他的心愿,我不告诉你……,是逆天!”
              “要上面那些人知道,不是谁的命运,都是他们能一时兴起决定的!”旋即他又加了一句,茶杯终于找到了嘴,于是一气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上面哪些人?”
              “你在套我的话,我知道。”白泽将杯子又推了过来,醉眼看他,青鸾一样歪着头:“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跳崖?”
              莫涯一怔,那口已经憋了许久的呼吸慢慢吐了出来,穿过腑腔,火烧一样地疼痛。
              “因为被椴会折辱?”
              “因为要对那绪撒那样一个谎?”
              “还是因为所有一切叠合,让你觉得活着是这样累,累到你莫涯也没法承受?”
              被这么一路问下来,莫涯就又慢慢吐口气,道:“是。那时候我只是不想活了,并没有想那么多,就只是不想活了。”
              “那如果你已经累了千年呢?”白泽这一刻好似又清醒了,咄咄逼上来。
              “累了千年,是你还是青鸾?”
              “都是。”白泽一把捉住了他手:“我不怕告诉你,那种能够穿越时空的门是有的。叫做第八重门,当年太岁被封,貔貅死后的魂魄没法破灭,就被上神们送进了第八重门,转世成为左柟。是青鸾在那扇门前把他唤了回来,可是他当时已经衰竭,出了些差错,所以没能唤回他的肉身,只召回了他的魂魄。”
              “那我呢?”
              “你们是怨侣,太岁和貔貅本来也是怨侣,你是太岁最最合适的肉身。”
              “而太岁被关在第九重门,所以你们就哄骗我,让和尚心甘情愿挖心开门。”
              “他本来就是月光王,和你生生世世纠葛,挖一颗心给你,还算少了。”
              “月光王?”
              白泽一愣,到了这关键的地方,却不再往下说了,松开他手,又回复醉态,起身,摇摇晃晃出门,“好了,该说的只有这些。你只需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完成青鸾的心愿,这是你的宿命,没有一丝一毫偶然。”
            


            130楼2012-05-04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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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国师果然来了,而且两只手都没有了。没有手的他,与其说像根没有旗帜的旗杆子,不如说是更像只没有了翅膀的苍蝇。
                人不仅来了,还带了位女子。那绪不动声色望了望那女肤色不同的左右手,心底已经明了几分,女子来自织女族。
                那绪捏紧竹篓的粗糙绳带,拾阶而上。
                落魄的国师,将目光投向他:“和尚,我来告诉你真相。”
              于是,国师把知道的,看到的,偷听到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所谓的真相,其实并不难猜,也不难说。整件事情如徐徐的风,娓娓道来,就是白泽联合椴会设计坑了他们,那绪是月光王转世,需要他心甘情愿挖了他的心,破了咒,去打开第九门。如此,莫涯才能被门里太岁俯身,要天长地久和貔貅交媾。
                生不如死,也许是夸大了,但是确确实实莫涯为了救那绪,走到这一步。
                每一段狗血的情爱故事,都会有天真的主角来打动世人的心,只是谁都不会相信,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劲,会出现莫涯的身上。
                何苦,这么傻。
                那绪心口忽然闷痛,好似被锤了一下,生猛得紧。而后,心上的有根筋扯着,牵着,让这痛不增不减,就这么吊着,点点蔓延。灼情咒已除,这种无尽痛楚,又是从何而起。
                可能这一口气,在国师心底压抑得过久,等他说清道完,脑袋便是一歪,昏了过去。
                那言招呼其他僧人把他带进寺庙养伤。
                交代好这些,这位年轻的主持发觉,大伙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了那绪身上。
                “我收拾下行李。”久久,那绪轻声道,声音略微带哑。人拾阶而上,准备跨进寺门。
                谛听咬牙,硬着头皮伸手想去劝,手迟疑悬在半空。
                高守大声道:“我知你要去救莫涯,就算你能打过貔貅,那太岁呢?”
                那绪止步,手扶门上:“我是月光王转世,不怕。”
                “你撒谎!你心里明明知道月光王的觉魂不在轮回之列,而是托付给驳王保管,不知所踪。最厉害的一魂不在体内,你空端着月光王身份,也要找椴会拼命送死吗?”谛听忍不住吼,苦口婆心地劝。
                “是啊,至少找到月光王的觉魂再走不迟。”高守积极应和。
                “觉魂,”那绪瞧瞧手指上的伤,“已经来过了。刚刚在竹林外,你们也见过了。”
                “那只是幻影。难道你想单单靠中指血,引来觉魂和椴会打吗?”
                那绪转过头,嘴角略略向上牵动:“有何不可?”
                仅此一句,就让谛听气得脸色发白。
                那言也过去拦住那绪的路,道:“我记得月光族在《白泽图》内也有记载,不如你再研究研究……”
                那绪摇摇头,截口道:“那是师父留下的,与其他不同,月光族的记载就是一副绸缎画卷,所以没列入白泽图册之内。这卷画残坏不堪,上头除了月光族三字外,再无其他。”
                那言环视周围,飞快将目光驻在慧娘身上:“也许织女能帮忙。”
                很快,那言将一卷画卷取出。经年的画卷,用料考究,织工也精巧,可惜正如是那绪所言,就是块残织断锦,根本没留下什么线索。
                伸手摩挲锦卷,织女却是爱不释手,眼露精光:“我可以试试。”
                唧唧复唧唧。
                织女当户织。
                渐渐断锦续上丝线,在织布机下,让画卷陆续出现了变化。有图有字,图文并茂。
                图与字介绍得都很明白,说天经地纬,在宇宙纵横间,月光族就是站在神魔交界点上的战神一族,能渡神,可杀魔。月光王的神器怒魄更是锐不可挡,连上神都对此武器也赞不绝口。
                织女继续,锦上出现了下一副图,瞧着好似长相俊美的月光王遇到太岁的那一段,大家凝神,大气都不敢出,都想在画中寻出真相。可惜这苗头还没显现完毕,织女手中飞速穿梭的梭子,突然断裂。
                所有的一切,截然而止。
                织女手握半梭,不胜唏嘘道:“织女各有本事,能织出的东西也属缘分天定,这画卷我只能织到这里,缘分已尽,后面的非我能力可为。”
              


              133楼2012-05-04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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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闻机杼声,
                  惟闻女叹息。
                  又是一场空欢喜。
                  局面相当郁闷,也相当寂静。
                  那绪含笑,抬头望望天气:“天气不早,贫僧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先告退了。”
                是有不少事。
                  一更天。
                  那绪在昏黄灯下抄写经文。那嗔打呼噜,踢了被子,那绪搁下笔,过去帮小吃货盖好,回头又继续抄写。抄完书,他指腹摩挲那支上上签魂眼,然后将它藏入怀里,放在心口上。
                  二更天。
                  那绪走出屋子,抬头对房顶站哨的高守招招手道:“高大人,能下来一会吗?贫僧有话要说。”
                  高守飘然落地,那绪递过去一大坨的纸:“这是做大灯笼图纸,材料我都准备在柴房里,蜡烛问贫僧的大师兄要。扎灯笼……若人手不够,只要你开口,寺里也会有人帮忙。请务必在元宵节赶回去,放给学堂的孩子们看。万一,大灯笼飞不上天,符纸我也写好了,帖在灯笼上就好。有劳了。”
                  “好好好。”高守一一答应。
                  这时,谛听从黑漆漆的角落别出来,不情不愿道:“莫涯去找椴会,我确实知道。”
                  “我猜到了。”
                  “那魂眼是莫涯的。”
                  “我也猜到了。”
                  “我没觉得我做错了。”
                  “我知道。不怪你,谛听。”
                  “伥说过觉魂在天不管,地不收的地方,我们只要找到觉魂,再计划营救也行得通啊。这点时间,莫涯绝对挨得住。”谛听吸气,再次劝导。
                  “如此要找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四年?”
                  “你们收集心经也很多日头了。”谛听提醒。
                  那绪摇摇头:“太久,是我等不及。”
                三更天。
                  那绪来敲那言的门,把万佛寺的地契和一大串钥匙交给那言。
                  那言推托:“我非那里的主持,帮你打点收拾可以,收不得。”
                  那绪思忖片刻,摇手道:“师兄不肯收,可以给那嗔。衍云寺规矩多,料想那嗔大了,还是住不惯,到时候,烦劳师兄把这万佛寺交付于他。”
                  “衣钵要交,你自己等他大了,自己交,师兄不代劳。”那言一眼坚决。
                  “大师兄……”那绪无奈,把东西放下,“我会尽量回来。”
                  在那绪离开屋子前,那言叹息道:“风流如薄纸,可圈可点,可失可弃。”
                  “情爱是酴釄,不干不净,不死不休。大师兄,不是我不懂道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呐!”说到后头,那绪向那言叩首,“你就让当师弟再任性一次吧。”
                  四更天。
                  那绪收拾完行李,背上包裹,出门。
                  小吃货不知何时下了床,裹住棉被偷偷跟着他。
                  廊下,僧服衣摆微动,那言在一旁轻咳。
                  被子落下,那嗔里面穿戴整齐,吃的那包抱在胸前。事迹败露,小吃货摸摸光头,道:“大师兄哦,咦,我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我梦游了?好奇怪哦,怎么会这样呢!”
                  “既然是梦醒了,那嗔回房继续去睡吧。”
                  “哦。”那嗔瘪嘴,一路频频回头,直到那绪走得不见踪影,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想和师哥一起走!”
                  那言过去,哄道:“那嗔听话,你那绪师兄了却了凡事,自然会回来的。”
                  那嗔恸哭,声音很大很大:“你不懂,你不懂,你一点也不懂!”
                  大师兄,不懂。他不懂,他们在一起会一起捉迷藏,他们在一起会一起修寺庙,他们在一起会变出许多许多好吃的。反正,会很欢乐。
                  大师兄,一点也不懂。
                  师哥就是师哥,哥哥就是哥哥。
                  哭声震得月亮都痛,把树上的乌鸦都吓得离了巢,还不小心倾了自己的巢,巢里面的鸟蛋不幸笔笔直坠了下去。还好高守厉害,伸手一把接住了鸟蛋,施展轻功又轻松将蛋归巢。忽然他双目发直,大声叫道:“我知道觉魂在哪里了!”
                  声音震得蛋都痛。
                  “这双短剑,有个好名字,叫做沉疴。”
                  马车辘辘向前,椴会把那把双剑拿了出来,给莫涯看。
                  不知用什么材料织成的剑鞘,墨黑色,却又隐约透明,闪着莫测的微光。
                  从剑鞘里拔出来,剑却看起来平常,除了双剑嵌合的方式有些花巧,看起来就像一把,其余则很平常,连剑刃看起来也不特别锋利。
                  莫涯靠在车厢,懒懒抬了下眼皮,算是给了他面子。
                  “这把剑用了青鸾的鸟筋,融进苗人的阴炉,材料是深海玄铁,这种材料的特点是坚韧,绝不会折断,缺点是硬度不够,无论怎样铸造,都不会太锋利。”
                  “我记得,你好像并不喜欢冷兵器。”莫涯略换了个姿势。
                  “起先,我也并不喜欢你。”
                  莫涯紧眯的眼迸出了几道寒光来,然而最终还是熬住,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再说。
                  “如果你是剑,我就是淬打你的人,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椴会抚着那双剑,虽然剑锋并不锋利,但仍小心。
                  “三千年沉疴的鸟妖尸骨,淬打出来的剑,割一道伤口,会怎样?”终于,莫涯拾起了兴趣。
                  “会受诅咒,沉疴不起,连远古神兽也不例外。”
                  “哦?”
                  “但不是割一道伤口。”椴会低声,这次不再小心,手心掠过剑锋,划下并不太深一道伤口:“需要刺中他元神汇集之处,说穿了,就是命门。”
                  “我的命门,自然不会让你知道。”他将手执高,将掌间伤口凑到莫涯口中:“但你的命门我很清楚,喝我血拆我皮肉,是不是你活着最后的目的?”
                  莫涯不说话,那掌间的鲜血就穿过他牙缝,一丝丝渗进了他喉腔去。
                  腥甜的滋味,仇人的鲜血,未必就比自己的要苦。
                  而那厢椴会显然兴奋了起来,另只手掐着他的锁骨,似乎要嵌进他皮肉去。
                  “在茹我血吃我肉之前,你起码要变强。”他道,受创的手下移,恶狠狠包覆住莫涯的臀部。
                  “我就是你的未来,你的过去,你的现在。”
                  热汗烫穿欲望,在被刺进那一刻,莫涯听到椴会这样说。
                  夕阳微红,那马车迎着落日,载着他们的起伏,一路向前。
                  最终,他没有反驳。
                


                134楼2012-05-04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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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11 03:3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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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那绪也不反驳,将方才赢的所有银两推到椴会眼前:“这钱是莫涯这几个月的寄宿费。”
                    “什么意思?”椴会略略侧头。
                    那绪指指椴会身后三步远的莫涯,坦然道:“费用算清了,我带他回家。”
                    椴会朗笑。
                    赌场一片静。没有风,灯火却也乱颤,灯光里只见所有的脸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你确定莫涯会跟你走?”
                    那绪腰杆笔直:“当然,我度量比你大。”
                    椴会骤然笑容敛住,掌拍击赌桌。
                    上好的梨木桌面爆开,四分五裂散落,然后整个赌楼墙壁晃动,向左右两边轰然坍塌。
                    木屑土渣乱飞,灯笼落地,火苗噬包火的纸,缓缓妖娆烧起。
                    椴会没有动,莫涯没有动。
                    那绪也没有动。
                    “和尚你来送死吗?”火光中,莫涯眼眸是迷离浅淡的琥珀色。真好,现在是太岁附体,椴会心里相当清楚。
                    那绪望定莫涯,嗓子稍带哑音:“我接你回家。”
                    “出家人有家?”金色眼眸的莫涯冷笑了三声。
                    “没关系,戒可以一条条破的。”
                  椴会得意将目光从莫涯身上收回,抚掌莞尔道:“那绪大师,接下来你想破什么戒呢?”
                    “杀戒吧。”
                    “好!我很公平,你没武器,我也不用。”说着,椴会将剑放在一边,“咝咝”两声,已经伸手扯断碍事的长袖子,光起两膀子,“尽管来吧!”
                    话音落地,赌坊内爪牙铁青着脸一轰而上,谛听首当其冲,闪电般化出兽身,对着这干帮凶,一声怒吼。
                    一吼惊人,吓得几个胆小的立刻像疯子样逃远了。
                    留下几个胆大蛮牛壮士,回过神再次扑向谛听时,谛听又立即变回人形,将高守推上去:“该你了。我们只负责保护好元宵要放的大灯笼,那绪说过他的私人恩怨自己解决。”
                    “明白。”这回高守义不容辞地成了主打。
                  那厢,椴会已经出拳。
                    拳风携带滚滚的杀气冲向那绪,那绪脚尖点地,轻松避开,佛珠转动,一股清风拔地而起。
                    清风与杀气在空中相遇,撞击,逐渐合并旋转,像龙卷风样,把两人圈在了正中间。
                    骰子在漫天飞舞。
                    火势随风进一步扩大。
                    撞击间,清风不济杀气,串佛珠的线骤然崩断。那绪皱眉,并指凭空画符,旋即指尖发力,颗颗佛珠一道道暴射,向西面八方放肆暴射。
                    椴会斜身,飞脚连踢,踢飞佛珠。
                    踢。
                    踢。
                    踢。
                    百密一疏,不慎左腿中招。小小木珠侵皮入肉,拓印一道符咒,一眨眼咒符化开,扭转成链,缠上椴会。
                    椴会全身一滞。短促一滞,却让更多的佛珠杀到,刹那血花飞溅。
                    血雨溅开,咒成链,硬将椴会缚在原地。
                    椴会仰天低吼,眼珠好似要爆裂,脸露狰狞凶相,犬牙森森。全身拼命前倾,半人半兽。
                    咒链,龟裂。
                    挣开束缚,椴会将自己身体所有惯性的力气凝成一线,豹冲向那绪。
                    下一瞬,一拳重重打在那绪小腹上,几乎轰上了天。
                  莫涯蹲在地上,注视着这次对杀。慢慢地,他把目光转到了那把沉疴剑上。
                    剑在鞘中低呜,随着嚣张的杀气隐隐震动。
                  那绪单膝落地,落地处略微开裂。
                    一鼓作气,椴会再度踢脚,将碎咒链甩出,链夹带的火苗,喷向那绪。
                    那绪久久喘息,随便吐一口血水,冲着椴会笑。一股兴奋感恣意狂奔,从他每个毛孔渗透出来。
                    那瞬,气焰成刃,劈碎对手攻击。
                    余劲依旧具有横扫千军势。
                  火光冲天,熊熊的火烧到了赌楼酒窖,然后果断开炸,炸开了花。
                    椴会舔指间的血,后退半步,狞笑道:“月光王的觉魂果然厉害。”
                    那绪淡然道:“谬赞。”
                    椴会目光一凛,滚地迅速取沉疴剑。
                  不料,有人已经出手按住了剑,比椴会快一步。
                    是莫涯。
                    椴会一愣,火光中莫涯的眼睛一片金红。
                  


                  137楼2012-05-04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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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屋外,零星飘了点雪花,天开始清冷。
                      屋内,血依旧温热。
                      “莫涯,莫涯……醒醒。”那绪浑身是血,将莫涯抱在怀里,冲出屋四处找药。怀里莫涯已经没了呼吸,还有丝许元气,整个人剧烈腐化,像具裹镂花人皮的骷髅,冒着轻烟的骷髅人。
                      强灌进的药汁,都能从他镂空洞孔里溢出……
                    那言也被惊动,见此情景劝道:“这人失了魂眼,肉身已到极致,估计救不回来了!”
                      “不会的,”那绪坚毅给莫涯灌药,咬牙道,“一定能救,一定会有办法救的!”
                      “师弟,你冷静些!”那言叱喝,他这个师弟极有可能要入魔了,“魔由心生,护住自己心神。”
                      那绪一顿,眉间渐红的煞气又重新淡化开去。
                      雪停,月朦胧而现。
                      “一定会有办法的!”那绪虽然清醒,却已生执念。
                      还有办法能救。
                      一定要救。
                      必须救。
                      那绪忽然仰天大吼,月下一种银灰的光芒从他身体破壳而出,光芒愈来愈亮,随后在空中凝成一团。紧接着,光团裂开两半,其中一半慢悠悠地下降扩散,重新回到那绪体龘内。
                      而同时,另一部分如潮汐汹涌向莫涯扑去。
                      觉魂本不可分,但此刻却一分为二,作为最后的稻草被灌进莫涯身体。
                      光潮灌进了,莫涯的嘴里、眼里、耳里,迅猛地修补所有一切的镂空。
                      最后,光猝然收敛,瞬间消失。
                      莫涯平静地躺着,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那绪的近入魔的心绪,终是靠岸。
                      很好,觉魂让莫涯脱胎换骨了一次。
                    莫涯得到觉魂了,好戏开始了。  荒凉之地,枯骨铺地。
                      白泽又次自杀未遂,他大方躺地伸了个懒腰,撑起了身。四周寒冬霜重,万物大方枯萎,扭过头,他瞧瞧身后破残歪斜的碑石,嗤笑一记。
                      这次花费的时间蛮长,一天的光彩已滑掉了一大半。可惜,到头来还是冷冷清清,就他一个人活在当下。
                      他拍拍灰,站起身,回忆像只紧追着骨头的狗,随之浮现。
                      一点也不诗情画意的地方,居然是他与青鸾第一见面的地方。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确实值得纪念。
                      吊儿郎当地离开,每走一步,他都在回味。
                      当时他化成人形,说的第一句,就是夸青鸾,“你的声音很好听。”
                      然后,青鸾道了谢。
                      再然后,他就这么跟着青鸾离开。青鸾告诉他,他是只灵鸟,现在要向掌管百鸟上神请安,不便带白泽。
                      然而,白泽还是跟着。
                      后头的故事仍旧很多,活似绝对上好温馨戏幕,披上了一层初冬的霜,美丽冻人。
                      他在脑子一遍遍回想着,自说自话,走了一阵。
                    不一会儿,走上荒凉大道,在官道上没走几步,白泽迟疑了一会,忽然拐上了旁边一条羊肠小道。
                      小道旁有丛老树林,盘根错节的老根旁有口庞大的古井。古井轱辘,也有了些年头,破旧不堪。
                      井旁坐着一个人,这人已经是个瞎子。
                      当然这人,白泽也认得,他是个井精,傻里傻气地去同貔貅做了笔交易,用自己一对灵气的眼,换来了青鸾声音的碎片。
                      他叫观,以为动用了那碎片,那么他的声音可以和青鸾一样。这瞎子也是个死心眼,竟然和以前的白泽一样。
                      “你好!”白泽歪斜身打招呼。
                      “好。” 这字出口,让白泽顿了顿,“你没有用那碎片?”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呵呵,也不全是。我很期待再听到青鸾的声音,却也不知道,如何来面对有他声音的你。”白泽瞳孔一缩,惨绿少年,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不过我想,你就算声音与他一模一样了,也未必唱得出他的歌……”
                      “我……可以试试。你想听什么歌?”
                      “是么?我想听这本册上的曲子。”白泽取出一本小册,交在观的手里。
                      观拿着册子,手微微发抖。
                      “哦,我忘了你现在看不见。”白泽作势收回册子。
                    


                    142楼2012-05-04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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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攥紧书册,没有松手的意思。
                        白泽笑意深了几分,“那么,我把这曲子演绎一遍,只是一遍,请你听好喽。”
                        说话间,他牵观离开井边,随后翻开书页,轻轻一吹,书中的字脱离薄纸浮起,飘进井中。
                        旋即,古井中井水,喷出暴起,射向空中。一路龙腾盘旋向上,跟着册里的字,不断转着、转着,直冲云霄。
                        到达最高处,忽地倾盆而落。
                        “来吧。”白泽轻唤。
                        只这一句,便让来势汹汹的水嘎然而止,硬生生停滞在半空。而每个小黑字从水帐清雾中蛇游而出,每出一个,便扯出一颗晶亮的水珠,两者缓缓殒落,点滴入井,坠出音符。
                        每个音符串成一支优美的曲。
                        曲风多变,悠扬处如嫩春,翠绿如碧;情挑时,似冬阳里红梅斗雪;高昂一刻,可感觉林海浩瀚,千山竞秀,万倾碧海青天。
                        观侧耳倾听,只感觉自己藏于怀中的碎片,隐隐发热,自己的心绪也跟着激荡不已,感觉到喉咙口有种感触几欲脱口而出。
                        于是,他细声跟唱,忘情跟唱,当白泽将词收拢回册,他也没有停下。
                        他悠悠低吟,白泽默默地听。
                        最后那段观总是难得要领。
                        风转云移,观低唱第七十八遍,隐隐成形。
                        最后几句,白泽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不用唱了。岁月寂寞,不如我们相互安慰一次。”
                        “记得这次欢好后,你便欠我次人情。不日我若有求要你唱此歌,希望你不要拒绝。”
                        观咬牙点头。
                        “一言为定。”
                      天步步亮起。这贼天气暖了三分,又开始爆冷。
                        阴暗的天气,又开始下起小雪。
                        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浑身是相当舒服。
                        眼前还有个有个和尚,对自己笑。笑得真温暖。
                        他的心砰砰地乱跳。
                        “你醒了?”那和尚问道,声音也好听,如暖阳里即融的清雪。
                        他冲和尚点点头,眼中所有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包括这个身体。
                        七七四十九次油锅,那人的意念修炼到最强,而他又在第九重门内千年,早已虚弱。
                        于是他只得沉睡,就像在第九重门,心有不甘蜷缩在一角。
                        可是冥冥自有天意,那人居然失了魂眼,而他,居然在死生片刻得到了半个强大无比的觉魂。
                        此消彼长,奄奄一息的他又重新获得了力量,如野草在春风摇摆,浑身是劲。
                        没错,举世无双的魔物太岁又回来了!
                        太岁眯起眼,掩住眸色,手在被窝张开又握紧,握紧又张开,这觉魂气息竟然令他如此欢愉,如此迷恋。
                        那是……
                        不会错的,那是月光王的觉魂。
                        而那个和尚……
                        太岁阴毒目光,射向那绪。
                        这个和尚是月光王转世。
                        “你若还累,便多休息一会儿。”那绪为他掩好棉被。
                        太岁摇头表示拒绝,伸手去摸那绪。
                        那绪皱眉,捉住他的手:“不能这么闹了。”
                      太岁不依,手上操纵灵活。
                        那绪霍然起身,叹气道:“我去拿药。”说完,便向屋门走去。
                        而这时,床上的太岁,突然从床上跃起。
                        削瘦的他,轻飘飘落地,身体略微前倾,呈一个漂亮的攻击姿态。
                        那绪转身,明明白白对上一双金琥珀的眸子:“太岁?”
                        太岁举目,瞳孔一缩:“许久不见。”
                        “你出来做什么?”
                        太岁没有答话,笔直扑向那绪。
                        那绪闪开,太岁扑空。
                        恼羞成怒的,开始实打实攻击,出拳踢腿狂风骤雨。而那绪衣袂飘逸,出招如春水一股,裹卷寒流,将冰雪尽数融化。
                        胜负难定。
                        那绪这种绵绵的帅气,顿时让太岁精虫上脑。
                        待那绪一掌劈来,他陡然扑过去,全身心地接受攻击,旋即摸一把那绪的手,用嘴狠亲指节。
                        那绪对准太岁的肩膀就是一脚。
                      太岁受创,被踢飞,背脊撞上房梁,又弹回来。
                        整个小屋震荡,天花板也细细簌簌掉下了土渣石沫,而后倒塌。
                      


                      143楼2012-05-04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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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墟里,太岁擦嘴角的血,慢吞吞站直了身,低头见自己两腿间的傲物,又高抬起了头,便伸手握住了分龘身,开始自慰:“你没用力哦,是不是舍不得这具身体啊?”
                          那绪道:“滚开!”
                          太岁狞笑,赤裸裸的身体开始冒烟,黑夜般的觉魂腾起。山雨欲来。
                          杀气在空中流转,从慢到快。
                          太岁套弄的手,也从慢到快。
                          吁吁气喘里,太岁凝望那绪,目光迷离,口干舌燥,欲龘仙欲死。
                          “这些年,我一直想你,想得要命,每天这么样精尽到没了人形,做梦都想奸杀你。留下你的尸身吧,我……会好好照顾的。想想就开心,啊,啊,啊……”
                          恣意欢叫里,太岁射了。
                          浊液射出弧线。千钧一射,太岁嘶吼逆袭,杀气腾腾,行如厉鬼,手心黏腻。
                          他们汇合交错,交错汇合。
                          尘土飞扬,气场爆射。
                          这次对杀,那绪能够应付,却无法痛下狠手。太岁身上“BELOVE”的伤口,又开始嘶嘶冒着烟。
                          这个事实相当残酷,让太岁得了不少便宜。
                          彼此每个动作相遇抨击,帅气又精准。厮杀又若厮磨,纠结得迷人,而偏偏其中一方稍稍出现一丝偏差,就可能碎命催魂。
                        又一次干净利落的冲击,拳脚相加,太岁忽地羞答答道:“呀,我又硬了。”
                          声音破哑到糜烂。
                          那绪眉头不自觉地一拢,太岁伺机拳轰他腹部数十下,随后一个抬膝暴踢,把那绪打出了大殿,夹带碎裂的木门,一起飞出去。
                        那绪单手撑地,肋骨脆裂了三根,他吐出一口血,咬牙,摇摇晃晃站起,周身散开淡淡寒芒。那绪每一笔轮廓的线条,皆融进银光里。
                          太岁迎风,指甲挑了一丛伤口上腐蚀血肉,入了口后,嘴角淌血,手顺着血,缓缓而下,最终这点血滴在他挺立的凶器上,活脱是给一副冶艳的画落了款。黑色的觉魂隐隐约约。
                          之间暧昧与杀气燎动,越来越高亢。
                          “还是那么厉害,就好似当年即使这天塌下来,你这家伙也能撑起来,只是,我嫌这天不够大了。”
                        一句落音,所向披靡对持又开始,动作目不暇接。
                          天地刻画下的场面,厮打得,一塌糊涂。
                          即使那绪受伤,太岁也占不到便宜,他感觉觉魂给他的力量在削弱,感觉,所以他必须逃跑。
                          太岁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次眨眼,那绪擒住他的咽喉。
                          第二次眨眼,太岁对那绪微笑,悉听尊便、绝望的笑。那绪手劲松懈,又一次迟疑。
                          第三次眨眼,陡生奇变,太岁舔舔那绪嘴角,冷冰冰地说了句:“他回不来了。”
                          那绪心神一滞,太岁趁机摆脱控制,猫样地窜上房顶,回首他又瞧了心目中那月光王一眼,眼神又不舍,又得意。转眼,他消失在黑夜。
                          风一阵一阵。
                          时不时,夹带着雪。
                          他回不来了。
                        


                        144楼2012-05-04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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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白帝大人。”
                            走进西华殿,白泽看到那个隐在灯光后的侧影,于是很假惺惺地施了个礼。
                            少昊应了一声,过一阵才有了反应,慢慢走下阶来。
                            在他的臣民们眼里,白帝少昊并不是个热忱的人,虽然也很平和,但眉目里总有点亘古不化的冷。
                            沧海桑田,多少人故去归来,可他仍在这里,目似寒星,里面拢着烟雾。
                            不是他要变得寡淡,而是对这世间一切看得久了,难免生出一丝厌烦。
                            比如现在。
                            其实西界会不会大乱,上神们有多少会死,妖魔们会不会尽出,甚至于自己会不会湮灭,这些又有什么要紧?
                            这世间颠倒一下,易个主,所有人换一种活法,又有什么不可?
                            所以有时候他会有点慢,淡漠迟钝,需要一个时间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是黄帝后人,统领西方,地位尊贵,不应该被挑战。
                            “你来了。”终于他走到白泽跟前,说了句还算有热度的话。
                            “我来了。”白泽挺直脊背,与他直视。
                            “怒魄到底是在哪里?你想要什么,鸟族出了个新妖,虽然声音余味不如青鸾,但也很好了。”
                            “是么?”
                            两个人之间的静默维持了一阵,西华殿的灯油十分精纯,火苗微微跃动,似乎是这屋里唯一的活物。
                            “你想死。”过了许久,少昊终于抬手,抵住眉心:“过了这许多年,你想要的,仍然只是这个?”
                            “那白帝大人能不能给我?”
                            “下界不知道多少人穷尽力气追求的长生不老,你就真的这么不想要?”
                            “活得太短促固然可怕,可活得永没穷尽……,白帝大人就从没觉得可怕?”
                            这个问题让少昊有点失神,反射弧似乎被拉到无限长,他这才回神,淡淡道:“有过,但如果有了记挂的东西,就会好些。”
                            “被白帝大人记挂过的东西,应该不多吧。”
                            “不算……太多。”少昊又抬手,抚了抚眉心。
                            岁月冗长寂寞,他数了数,好像他最最记挂的东西最终都没有得到。
                            而且在这记挂里面,他所投入的感情好似越来越少,除了最初那个让他生了白发,落下头疼的毛病,其余的……,就都只浅浅碾过了他的心。
                            “那怒魄,算不算你一个记挂,微不足道的一个?”白泽轻轻问了句。
                            “算。”
                            这一次少昊没有打愣。
                            其实算起来,在这世上,见过怒魄的人并不多。
                            原先它一直属于月光族,世世代代被月光王所有,剑下不知斩过多少神魔鬼怪。
                            没错,有鬼怪也有上神。月光族好战,月光王则更是乖张。若是对眼了,就算是个乞丐,他也愿意跪低捧颗心给你;若是不顺眼,管你是什么远古上神,照杀不误。
                            怒魄随月光王征战,名头越来越响,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上古神器悉数陨殁,到了最后,它就成了世上唯一一把能够破碎一切魂魄的圣器。
                            一切魂魄,不管你是上神还是远古妖魔,只要你被它斩中要害,立刻灰飞烟灭,永绝轮回。
                            因为唯一,也因为曾经沾过的鲜血,到了最后,怒魄的名气渐渐开始超越月光王。
                            三界传言,不管是谁,只要得到了怒魄,就能取代月光王,成为新的战神。
                            这流言固然可笑,可被千百张嘴说过了,似乎便成了真理。
                            月光族本来仇人众多,这一下因为身怀宝器,一时之间,便成了众矢之的。
                            月光王虽然悍勇,但也架不住这样万剑穿心,渐渐的招架不住,月光族战到最后,十成被去了八九,眼见着就要被灭族。
                            于是月光王虽然不甘,到最后还是听从族里长老的建议,将怒魄舍弃,封印在骨枕血河之地,而月光族为了休养,则举族搬迁,搬到了大漠正中的天坑。
                            怒魄,于是就开始了它自淬成以来,第一段平和闲适的时光。
                            骨枕血河之地,真真寂寞。
                            千百年来,只有月光族的长老才有资格在死前进入这座孤城,裸身断食,沐月光站立而亡。
                            时日更迭,这些累累白骨不知受什么庇佑,居然大多维持死前的姿势,双手合十,仰月而望。
                          


                          147楼2012-05-04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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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骨外围,是一条红河,并没有谁用血染红,河水就暗自变成铁锈那种暗红,似乎载着怨戾之气,无声脉脉流淌。
                              起先,怒魄就立在这里,在白骨中央,听血河流淌,默默龘立了百年。
                              在第一百零三年的时候,他迎来了一个尊贵的伙伴。
                              白帝少昊,西界之主,要打破封印,进入这个月光族的禁地枕骨城,并不是十分为难。
                              他也不是常来,一年里统共也就这么几次,每次约莫一天,就在三尺开外,不发一言看它。
                              他喜欢这把剑,已经喜欢了许久,但他是白帝少昊,既不能强取,也不能暗夺。
                              所以他只是来看,隔三尺距离,看剑上每一道花纹,每一个缺口,听它被风吹拂时发出的铮鸣。
                              看了上千年,仍是这三尺距离,他没有越界,也算磊落光明。
                              直到那一天,怒魄突然人间蒸发,失去踪影。
                              月光王失了一颗心,又失去怒魄,最后整族被貔貅太岁所灭。
                              而白帝少昊,则自此添了桩心事。
                              在他还没有看厌,还仍然喜欢的时候,这怒魄居然自行消失,再没有一点影踪。
                              于是这喜欢就成了遗憾,比喜欢更大,成了记挂。
                              不大,也不算小,一直在少昊心里横亘着的一个记挂。
                            “我是喜欢过那把剑,但我没有得到它。有时候克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记忆越过了很远,所以过很久少昊才又追了一句。
                               “所以,我该感谢你克制地喜欢我么?”
                              殿里灯盏仍在无声地燃着,在一片死寂之中,白泽突然拔高了一点声线。
                              “感谢你并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只是在我元神钉了不死符,让我永永久久地活着。”
                              “感谢你赐给我青鸾,赐他不死,受尽苦难!”
                              “感谢你佛法无边,但仍慈悲为怀!!”
                              一声之后,白泽的声音就低了下去,一句比一句更沉,到最后就好似一块坚硬的玄铁。
                              少昊没有说话,只是脸色略略苍白。
                              头又开始疼了,眼睛也似乎蒙了雾,白煞煞一片。
                              眼前的白泽不太分明,但仍能看得出比以前更瘦了,下巴更尖,更显福薄。
                              并不算太稀奇的一只神兽,出身来历不明,敏龘感优柔,说起来,真是一点也不符合他白帝的胃口。
                              可不知为什么,自从在下界第一次见到他,自己的心就莫名动了一动。
                              那时候是春,他看到白泽时,他正和青鸾在一起,懒得骨头都酥了的模样,提着个酒壶,坐在藤椅上打磕冲,壶里竹叶青洒了一地,闻起来味道很冲。
                              青鸾本来也是坐着,正调笑他,见到少昊连忙就起了身,行个礼,道:“白帝大人。”说完就去推搡还在鸡啄米的白泽。
                              白泽于是就抬了眼,因为被青鸾催促,打个哈欠后勉强说了一声:“见过白帝大人,大人要喝酒么?”
                              样子似乎和少昊很熟,见过这尊贵的上神百千次,一点也不稀奇的模样。
                              酒少昊自然没喝,这种人界几文钱一壶的下等竹叶青,白帝大人婉拒了,应卯两句后便自离开。
                              到晚上回到西华殿,他也照常睡下,入梦很快,一切如常。
                              他的梦并不多,而且往往重复,但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梦突然便有了新的内容,他居然梦见了白泽,看见他醉得水波粼粼的一双桃花眼,正吊儿郎当地提着酒壶看他,道:“白帝大人,你又来了,大人要喝酒么?”
                              之后他就醒了,头疼欲裂,坐在西华殿的冷阶上,反复询问自己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神兽上心。
                              没有人知道白泽的来历,他问过各路神仙,大家都说白泽是只异兽,好像突然之间就从天地间冒了出来。
                              这本来也没什么,天地间诸多玄妙,若都参得透,那多无趣。
                              于是顺理成章,白帝少昊就添了一桩修行——去参详白泽的来历。
                              这一参详,很快百年便过去了。
                              白泽的来历他没能参透,但却摸清了他的一些能耐和习性。
                              他好像熟习百兽,甚至知道他们的本名和弱点,而且在某些时候能够通灵,知晓过去未来。
                            


                            148楼2012-05-04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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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11 03:2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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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非常能睡,任何时候,任何姿势,都不能妨碍他老人家打磕冲。
                                他好像喜欢艳色,品位低下,尤其喜欢孔雀蓝孔雀绿,穿起来益发显得他苍白瘦削,像个痨病鬼。
                                他好像……,非常喜欢青鸾,平时和自己一样,眼波疲倦黯淡,但只要一见到青鸾,立时便不同了。
                                …………
                                到这个时候,少昊其实已经发现自己越界了,因为他情难自禁,参详的间隔越来越短,到一日参无可参,居然站在林外,看他酒醉倒在一棵黄杨木旁边,数他这一觉到底能睡多久。
                                他喜欢他,但他已经有了青鸾,这感觉有点凄清。
                                虽然他是白帝少昊,而青鸾只是他属界一个卑贱的鸟妖,但他不能拆散他们。
                                以为自己高贵强势,所以只要出尽力气,便一定可以得到。这样的错误,他断断不会再犯。
                                喜欢一样东西,可以不远不近看它他,克制虽然很难,但至少不会将他毁灭。
                                于是他找到了一样高尚的理由,宣告众神,他要赐白泽永生。
                                “知百兽晓天理,我想需要这《白泽图》的,远不止我西界。”
                                他这么说,众神无不附和。
                                于是顺理成章,他召来白泽,用极尽淡漠的语气告诉他,他将获得无数人梦寐的东西——长生不老。
                                白泽当时是怔了一下的,却也没有十分意外,还是那懒散样子,慢吞吞挑眼,看了一下少昊。
                                那一瞬,少昊感觉他已经看穿了些什么。
                                但是他没有点破,只是又慢吞吞垂下眼,道:“谢白帝大人,但我还有个要求。”
                                长生不老,居然还有要求!
                                少昊强按了性子,问他这要求是什么。
                                “我要青鸾,若没有他,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按说他这个要求,少昊也不是不能预见,可真正听他说了出来,竟有些锥心,腑腔里百种滋味盘转,便是他几万年的修行,竟也无法平复。
                                “好,我也赐他长生。但你需拿白泽图来换,若是绘不出,可就不能怨我无情。”
                                到得最后,他脱口而出,里面负气的味道,到现时现日,仍然清楚可以闻到。
                                “您赐他长生,但没说赐他不老。所以自始至终,白帝大人都没有违誓。”
                                过许久,听到白泽说话,少昊这才回神,从回忆里面抽身。
                                “如果我绘不出白泽图了呢,白帝大人是不是真的会收回您的恩赐,要了青鸾的命?”
                                少昊怔了一下。
                                如果有这么合适的理由,他会不会真的名正言顺拔了青鸾这根刺,他是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跟你说那话时只是负气。但人心难测,自己的心也是一样。”
                                所以他也诚心回答,大多数时候,他都并不虚伪。
                                “其实,这时候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过半晌,白泽却叹口气,放弃咄咄追问,去看他沾了泥污的鞋面。
                                “是。”少昊也控制住心绪,长袖里荡着风,也慢慢平息下来,重又归于平寂,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嗓子道:“再说这些没有意义,你告诉我怒魄在哪里吧。”
                                “你先揭了我的不死符。”
                                “你先告诉我,我会替你揭,也许你憎恨我,但我从不食言。”
                                这句话白泽信,所以他并没有抬杠,只是掠了掠衣摆,稍微退后几步,站定。
                                起先少昊有些诧异,但过了一会,白泽似乎有了些变化,变的不是模样,而是有一股杀伐之气从他身周缓缓渗了出来。
                                白骨连城,红血铺地,那种不管是被谁握着,都能透过你指缝,无法驯服也绝不褪减的杀伐之气。
                                这种感觉,少昊不知多少次渴望真的握在手心,希望和它融为一体,举着它,被它锐气所伤。
                                “不可能!”
                                作为上神,他很少这样脱控,这样惊失颜色。
                                “我想白帝大人可能曾经不知一次问过自己,为什么你会对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情有独钟?”那厢白泽渐渐昂高了头,“现在我来告诉你,那是因为你早就对我动了心。每年冬至,风雪无阻,你都会来看我,月光族枕骨城,我早就已经被你叨扰,叨扰了千百年!!”
                              


                              149楼2012-05-04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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