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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三途歌之卸龙甲》 欲耀祖上门,首得撬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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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儿们跟客人不一样,他们靠着戏园子吃饭,班主不发话,没人敢擅自撤下去。将儿场面太混乱,伊老板没顾得上她们。现在,在那黑影面前,这就是群羔羊。
可我毕竟不是武林高手,刚蹿出去两张桌子远。就看见那黑影伸出一只青绿色的手,闪电般扣住了离他最近的小生,那人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便被“啪”一口咬在了脖子一侧,眼瞅着就像个气球般瘪了下去。
这…是什么操作?
我觉得头皮一麻,两只腿也没了使唤,自个儿不争气的踉跄起来,差点磕在桌子角儿上。
这倒也怪不了我变成个怂包蛋,原本以为这辈子能在话本子里才能看到的情节,竟然真真的展现在我跟前儿,这叫我怎么能够轻易接受?
戏台子上终于炸了,“啊……鬼啊!”角儿们像炸锅的蚂蚁一样四散而去。开玩笑,命都没了,职业操守是个什么屁话。几息之后,台子上的人跑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黑影和他手上那具干瘪的尸体。
黑影松开手,“噔”的跳了一下,从对过儿转过身来。
顿时,一股凉气从脊梁骨直窜到脑门心,这熟悉的面容不是庄老道儿又能是谁呢?
只不过,昨儿个还慈眉善目的脸上已经浮现着死人才有的青白色,腮边眉角还有星星点点的褐色的尸癍。他像话本子里说的跳尸那样,“噔儿”一下,向我扑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19-05-20 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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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咬牙,扬起凳子跟他撞了个正着儿。
    喉头顿时一甜,“噗”的倒飞出去砸落了一地盅儿碟儿。庄逊这才回过神来,腾身跃到我面前,将那黑长条横在身前,但还是一脸悲愤,不肯主动上前。
    伊老板将我扶起来,“泽娃~,你没事吧。”
    “庄……,”我把说了一半儿的话给咽了下去,因为我着实不敢相信这东西竟然是庄老道,“这东西力气大得很,感觉被大象狠狠踩了一脚。”
    话音一落,青棺道长已经又一次地攻了上来,我和伊老板赶紧分头儿退向两侧。
    庄逊那块儿木头桩子还是不忍对师父出手,只是一昧招架,开始还凭着自个儿了得的腿法游刃有余,可奈何这大厅内本就空间不大,又摆上了一排排的桌椅板凳儿,一个不小心磕着了,立刻被庄老道给打飞出去。
    我这才发现青棺道长手里攥着一根儿木头桩,正是平日里他那道棺供奉的那一块儿。
    那家伙事儿,比起铁货怕是也差不了多少,几棍子下去,大厅里已经找不到几张完整的桌子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我自个儿已经是累得够呛,瞅瞅庄逊和伊老板,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退到旮旯儿,锁在最后一张桌子沿儿边底下,招呼伊老板,“伊叔,这么打下去不是个事儿,在这东西把房顶给掀个过儿前得改进想个别的招儿。”
    伊老板苦笑,“对付人,想招儿不难。可这东西,连来处都不知道,想找破绽谈何容易。要是能有你爷爷或者我爹他老人家十分之一的功夫,那还有救。”
    可问题就是没有哇~!
    我心里真是千万头小动物狂奔而过,爷啊爷,您真该多活了十年八年的,那身本事儿我爹不学,不也还能有我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19-05-20 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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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8 05:3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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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咵嚓~!”
      清脆的木头碎裂声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当儿着实不是能走神的时候。
      青棺道长一棍敲碎了最后一张红木圆桌。
      我赶紧捞了张凳儿站起来。罢了,罢了,就算是今天折在这儿,也不能像个怂货不是?
      伊老板长褂的袖子一打,和我并肩站在一起。庄逊咬着嘴唇,双目赤红,却也没有离开。
      我们已经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了。
      不料,那青棺道长敲碎桌子后,不但没往前,还“噔”的后跳了一步,然后围着我们跳来跳去,就是不上前来。
      我想到刚才打斗的样子,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抄起一个半碎的茶碗丢向青棺道长。果然,他“咻”的一声,又往后跳了一步。
      “他怕水。”
      这张最偏的桌儿本来是放茶壶的,被他一打翻,水淌了一地,难怪他不敢上前。
      “怕水?”伊老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猛地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这莫不是湘西的巫蛊赶尸之术?”
      他这一说,我也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这个场景在哪儿读到过。
      说是这湘西地,那是山高林深,又有瘴气,自古便是凶险异常。那时候往来行商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带儿上的生计,十个里面总要三五个要折在那地界儿上。为了让死者落叶归根,也就有了赶尸匠这个职业。
      赶尸匠跟我们这些淘沙儿都数九流之外的旁门,各自有各自秘传的法儿。而在赶尸那行当里,就有一种方法是利用蛊虫来控制尸体,高超的赶尸匠凭着一碗水和一个铃铛就能带着好几具尸体翻山越岭。行路途中,若不故意暴露脸面,甚至都不会知道是些死人。
      我从未想过能够亲眼看见这些个只出现在地摊儿文学上的东西,一时间心里头儿是又惊又奇。
      有一种比较科学点儿的说法儿是这蛊虫的原理就是用特殊方法让虫子身上长出某种细菌,这就是养蛊。最后呢,再将这虫子想方设法的植入人的中枢神经来控制人,便是种蛊,就跟智能机器人儿似的,只是把电脑智能改成了生物智能而已。
      不过,这事儿太玄乎,我也是小时候在一些地摊文学中所得知,惊奇一阵儿后也就没太当真去研究,长大之后兴趣就转到了更实际的辨宝,淘宝上去。
      可青棺道长怎么会遭了这样的道儿呢?这又与那神秘人有什么猫腻?
      难不成,觊觎我陈家的势力会和湘西赶尸匠有关系?


      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19-05-20 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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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我琢磨这事儿的时候,伊老板已经捡了三个大铜茶壶,往防火的水缸子里一浸,装得满满当当扔给我和庄逊,“先别管这些,既然他怕水,咱们就先用水困住他。”
        有道是“一悲一喜一抖袖,一生一世一瞬休”,伊老板本身也是位戏中高手,数十年坐念唱打之间练就了一手绝活儿,江湖人称“霓云袖”。起落之间,长褂带风,茶壶中的水像白练般袭向青棺道长。
        他果然被逼退出去。
        “庄逊,你想办法,把你师傅逼……嗯,请到戏台子上去。”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扬手将茶壶丢给庄逊,扭头就撒丫子跑。
        庄逊有些诧异,“你呢?”
        “照我说的做,你也不想看着道长这副模样吧。”
        庄逊神色一黯,咬了咬牙,将黑长条往背后一插,拎着两个茶壶,加入了战局。
        二楼在刚才的混战中受损也很严重,雕花灯掉得七七八八,桌儿凳儿木头板儿也洒了一地,黑咕隆咚的我绊了好几下才溜到目的地。
        戏台子顶儿上总有很多衬气氛用的绸缎,这是戏园子的门脸,湘疏园这种有牌儿的戏园子尤其不少。
        我揪住一个头儿,先往自己身上打了个结儿,扯着往另一头钻,折腾了好一阵的,才给圈出个窟窿来。就这会儿功夫庄逊和伊老板也照着我的话把青棺道长赶到了戏台子上。
        我感觉心跳冲到了一百八,两只招子瞅着台子上的三个人眨都不敢眨一下。
        眼瞅着青棺道长到了脚下,我双眼瞪得溜圆,暗暗给自己打气,三四米高的房梁,不是什么事,咱爷们说跳就跳了。
        最后一步,到了。
        我一咬牙,从梁上飞跃而下,手上的绸子兜头盖脸盖在青棺道长身上,同时飞快把另外两个头儿丢了出去,怒喝,“庄逊站离位,伊叔站巽位!”
        两人一愣,立刻接过布头,照着我的指示跑起来。
        “巽变乾,离变坎!”
        “乾坎交错归离巽!”
        ……
        “庄逊归乾位,伊叔归坤位。收!”


        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19-05-20 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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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绸缎同时收紧,青棺道长像条粽子样硬邦邦的砸倒在戏台子上。这程子忙活让我直接拉了胯,两条腿一软也跌在了跟前儿,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将才儿这捆法是我在爷爷的藏书中看见的,名叫“八卦困龙索”,早先儿上山的猎户们专门整出来狩猎大型猎物的,几个人配合,按着六十四卦的方位,就是头熊瞎子也能直接捆住了。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这种方法,倒也算的上“活学活用”了。
          青棺道长喉咙里“荷荷”的响,像条搁浅的鱼样儿,直挺挺的蹦上蹦下。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里也着实不得劲。甭管他以前跟我爷爷有过什么恩怨约定,但至少现在,他沦落成这般模样是因为我,要是我再谨慎点儿,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着了人家的道儿。
          庄逊半跪在他师傅身边,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没问过他年纪,但绝不会比我年长,说到底就是个半大孩子~,别看他一副不近人情的冰冷样儿,其实我倒觉得这小子心窝子里挺热乎。昨儿个丘道儿上,他怕是还存在侥幸的心思,没见着师傅的尸体,就能揣着点念想儿,把心底这悲伤给强忍下去。
          今儿个这念头可是躲不过去了,甚至比想象的还糟糕,人都去了还被这么糟践。
          忍不下去也是人之常情。
          我想去安慰一下他,但自己个心里也难过得很。刚蹲到他身边,还没开口,眼睛就酸得睁不开了。胸膛里血瘀气涩,只觉得自己无能。
          庄逊换做双膝着地,俯身拜倒在自家师傅面前。
          我也跟着跪在他身边,刚要叩头,却不料被伊老板一把拽了起来,“泽娃~你先别急。”
          “伊叔,庄道长是我爷爷的至交,又是因我才招了这场劫难,我用什么礼儿送他也不为过啊。”
          “可是,这位道长……可能还活着。”
          庄逊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从地上拔起头来,直愣愣的看着伊老板。


          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19-05-20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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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的第一反应却是吓了一跳,我勒个去,庄老道儿整个身子都硬了,脸上还有尸癍,这样儿都还能活着?难不成是在挑战人类医学极限?
            但看伊老板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安慰我俩,我也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
            “我在书上看过,这种蛊的尸体种蛊之前就已经是死人,眼皮只能曝睁,却不会跳动。而这位道长,眼皮还在发颤,不像是尸体能有的模样。我觉得,活人种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伊老板小心翼翼走过去,伸手把缚在青棺道长脸上的绸缎扒开一个更大的缝。
            果然,老头子的眼皮在微微打颤,就像是中暑晕厥的人一样。
            庄逊忽然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捡了一块碎瓷片儿,撸起袖子就往手腕上划。
            我大惊失色,这小子不会是悲愤过度想不开吧。
            “喂,庄逊!”
            我拔身而起,就要去抢他手上的瓷片儿,却看见少年泪眼朦胧的脸上浮起一抹坚毅。
            “陈,帮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19-05-20 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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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血佛经
              嘿!敢情这小子跟我跑了一天一夜,就记住了我的姓。
              得嘞,甭管咋整,对于这块儿木头桩子来说也算是有进步,至少喊了姓儿不是吗?
              “庄贤侄,你要我们怎么帮你?”伊老板也撩起他那长褂的袖子跟我站到一起。
              “帮我把师傅的嘴掰开。”
              庄逊托着滴血的手腕,蹲在青棺道长身侧,我和伊老板好不容易将他的嘴掰开一条细缝,还得小心不能让他咬到手指,毕竟旁边儿还有具死不瞑目的人皮干尸。
              眼瞅着鲜血一滴一滴落进青棺道长嘴里,他挣扎得也越来越轻,最后他几乎是主动迎着庄逊的血,如饥似渴的往下咽。
              我有点担心,这个失血量,可不比在血站里边儿献血的量少。
              “庄逊,你确定你的血能解道长的蛊?”
              “或许。”
              或许是什么鬼,要是过会儿还没效果,你小子还真是要把血放完试试?别到时候道长没救回来,还折你一个庄逊。
              我脸色一沉,刚想制止他,却见这小子的眼圈又红了几分。
              罢啦,罢啦,算我倒霉,摊上这么个愣子。等他失血过多晕过去的时候,再麻溜点跑医院吧,小爷我兜子里还有一百万呢,全花给他买血,我也认了。
              刚下了决心,却又听见庄逊开口道。
              “小时候。”
              “师傅让我吃百草药丹,十几年来,药性浸入血里。”
              “或许有用。”
              这算是解释吗?
              这木头的情商有长进啊,我竟然莫名的有点小感动,连带着看他是越看越顺眼儿了几分。
              就在这当儿,青棺道长喉咙里“咕嘟”一声,传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
              庄逊激动起来,“师傅,师傅……”


              来自Android客户端55楼2019-05-20 0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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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棺道长眼皮一点一点睁开,落在庄逊脸上,好一会儿才聚拢神,“逊儿……”他轻轻念到,忽然情绪激动的抓住他的手,“阿泽呢?陈梦泽呢?”
                “我在,我在……”
                我赶紧转过去,青棺道长松了口气,说话平稳下来,“你没事就好,否则泉下见了三痴,我可没面儿见他。”
                “不,您是受我迟累。”这可不是面儿上的话,自打那天个儿起,我就一直后悔,自己若不去青槐道棺,也绝不会让庄老道引火烧身。
                青棺道长闭目一笑,“呵,寻脉淘沙闯龙门,星盘解斗定命格。阿泽,去找会星盘解斗之人吧。”
                “星盘解斗?”
                “对,星盘解斗。你和逊儿的使命……还有着约定的秘密,都寄托在此人身上……”
                我听得惊心又迷惑,如果说开始那句“欲耀祖上门,首得鬼撬门”还有些巧合的味道,青棺道长现在这说法却让我听到了宿命。
                我,庄逊,还有那个星盘解斗之人,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纠缠?
                约定是什么?使命又是什么?
                和着尊踏云麒麟又有什么关系?
                好吧,前面一篓子事儿还一件没弄明白,现在又多一个不明白的名词。
                “道长,这星盘解斗之人是谁?我该去哪儿找他?”
                我半扶着他手,俯身去问,可青棺道长的声音越来越弱,闭目摇头,嘴里只是反反复复喃喃自语,“命数,命数,逃……不掉,躲……不开……”
                忽然间,他的双眼猛然睁开,瞪得溜圆,胸腹开始剧烈的起伏。
                “师傅?”庄逊紧张的伸手想去扶他,却见一条赤红的细蛇从他口中蹿出。青棺道长发出一声凄厉的呻吟,登时没了气息。
                “师傅!”
                庄逊睚眦欲裂,根本不管有没有毒,闪电般揪住那蛊蛇的七寸,双手一崩,竟然将它扯成了几截。他捧着断蛇,一头跪倒在青棺道长面前,不停的磕头,嚎啕大哭。


                来自Android客户端56楼2019-05-20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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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8 05:2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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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想安慰他两句,却见他“咯儿”一声,双眼一翻,整个人栽倒下去。
                  我赶紧将他接住,看他脸色一片惨白,心里头有点慌,“伊叔,我先带他去医院,这儿的事儿……”
                  “我来处理。你快去,开我的车,小心点儿。”伊老板摸出钥匙搁进我手心儿,“泽娃~,我看,今天这事儿怕只是开始。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我默然无语,抱着庄逊出了湘疏园。
                  就算是这样,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往下走了。
                  ……
                  庄逊悲伤过度加上失血劳累,我编了个亲人过世的话儿,医生也没多问,开了血浆,葡萄糖一类的东西,就给整住院部躺着了。
                  他一睡就是两天,我守在他身边也没别的事情,一直琢磨这几天儿发生的事情。
                  禄宝斋,血麒麟,三杯酿,青棺道长,星盘解斗,我,庄逊。
                  这些人和事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呢?
                  特别是青棺道长后面说的这星盘解斗之人,我在网上搜了两天,《紫微斗数》,《石氏星经》,《天官书》都看了个遍,没发现跟斗有关系的,而寻龙点穴的风水术中涉及山脉水势的很多,涉及星象的却少之又少。
                  就这我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头绪的当儿,庄逊终于睁了眼。
                  我担心他还受不了青棺道长去了的事儿,还特意想了好些说子准备安慰他,哪想到这小子那双黯然萧瑟的招子,就直愣愣的落在我面儿上,“你,一直在?”
                  “是啊,你倒这儿挂着水,没人看着能行?”
                  “多久?”
                  我觉着自己补全主谓宾的本事儿是越来越强了,他说俩字,我能自己个儿给补成一句囫囵话,掐指一算,“也不久,三四十个钟儿吧。”
                  “两天。”庄逊重复了一下,毫无意义的点点头,掀开被子,扭头就扯了输液管。
                  这给我气得,还没来得及呲他一句,他已经套上鞋走到了门边儿,“我好了。走吧。”
                  算了,算了,看着你家老道儿还没落土的份儿上,小爷我不跟你个木头一般计较。我领着庄逊办了出院手续,给伊老板打电话,问清庄老道儿的灵堂设在什么地方,就开车赶了过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57楼2019-05-20 0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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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京城里头,两条人命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我估摸这两天儿伊老板怕也是忙得焦头烂额,青棺道长的葬礼怕是只能从简。路上我跟庄逊说这事儿的时候,他也只是瞅着那根黑布条没表态。
                    谁知,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这事儿跟我想得完全不一样。
                    灵堂设在八宝山脚下,庄老道儿躺在正中的冰棺里,整个人被收拾的利利索索,崭新的道袍,鞋面,就连脸上那些见不得人的斑点疤痕,都被殓妆师想法儿给抹了去。
                    看起来,跟我在青槐道棺里见他时没了两样。
                    周围来祭奠的人和送来的花圈也多,边上儿还有扎的各种纸物件和写的联子。
                    看来,这伊老板还挺有能耐。且这八宝山的地,就是人民公墓这边儿,那也是备上百万个子还得有关系才能拿得下来的。我爷爷在时,我家可能还有这本事,可现在……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现我陈家的辉煌。
                    我一边儿感慨,一边悄悄瞅了眼庄逊,本以为他会很感动,觉着伊老板给了他个大面儿。没想到这小子见这阵仗,脸色都没变一样下,清澈的招子除了满满的悲伤之外毫无波动。
                    我不想多生事端,带着庄逊从偏门儿进去找到伊老板,他忙在大厅里招呼来祭奠的人,我俩就自己换了孝服,系上麻,跪到棺材前边去烧纸,添油灯。
                    庄逊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照着儿子该行的规矩,一丝不苟的去做。
                    庄老道是我爷爷的朋友,我行子侄之礼不太合适,就只在旁边儿陪着他。这么算算,我还真是吃亏,平白的矮了一辈儿。幸好庄逊不懂这些,这混江湖儿,各交各的也说得过去。
                    这场葬礼在伊老板的主持下办得浩大,也算是没有抹了庄老道儿的面儿。


                    来自Android客户端58楼2019-05-20 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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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盖了土,封了棺,庄逊基本上也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样子,我总算松了口气。不过这样一来,这小子在这世间可就算是无依无靠了。比我还惨,我至少还有个禄宝斋做念想,他家的道观子可是已经被一把火给烧没了。
                      我现在自身难保,肯定是护不住他,而且我接下来要走的路,不用想也是凶险异常,九死一生,如果对方的主要目标是我陈家,那他犯不着来趟这趟儿浑水。以他的身手和长相,过些时日熟悉了山下边儿的生活,去演艺圈,武馆,健身房,最不济,送外卖,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我琢磨着得问问他的想法。
                      谁知道,我还没开口,他倒是先来找我了,“陈,以前我师傅让我去找你,我不愿意。”
                      “现在,我愿意了。”
                      “嗯?”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庄道长让你找我干什么?”
                      “没说。”
                      “咳……”我差点没把手里的矿泉水呛进肺管子里。庄老头儿这种爱打机锋的臭毛病真是要不得。
                      “庄逊,你想清楚,跟着我可不是件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我刚才还在琢磨,你看伊叔给庄道长办的的事儿也够体面,不行你就先跟着他干两年,除了唱戏,他辨宝的本事也不错。你学个两年,拿我禄宝斋的那点儿钱去兑个摊子。我要还没死,就算入股;我要是死了,你就每年三节两祭去跟我爹和爷爷烧两柱香。你看这怎么样?”
                      “那是你的面儿。”庄逊语调都没变一下,“我要跟你,天涯海角,生死勿论。”
                      我咽水的动作缓了缓,那双招子明亮清澈,一看就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劝他再想想的话说不出口,我瞅着他,他瞅着我,好一会儿,他又补充,“想害陈家的人,也是杀我师傅的仇人。”
                      话赶到这儿,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就没意思了。
                      我心里很是感动,在这节骨眼上,有人坚定不移的站在我一边儿,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我不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儿了。
                      万语千言,最后不过是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兄弟,你还是先记住我的名字吧。我叫陈,梦泽。”


                      来自Android客户端59楼2019-05-20 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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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老板处理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开车带我们回了湘疏园。
                        一进去,便看见大堂里人头攒动,桌儿凳儿全都换新了不说,就连前几天打烂的听雨阁都已经修好。戏台子上又唱起了《借东风》。
                        我心里暗暗称奇,看样子伊老板背后的能耐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要知道戏园里的桌儿凳儿可不是随便买的大路货,就算是定做这三五天就能拿下来,那也是天大的本事。更何况,这台子上可是横死了个戏子,这对戏园竟然毫无影响,伊老板的手腕儿可见一斑。
                        伊老板没容我多看,颇为急切的将我带到了后院茶室之内。他小心翼翼锁好门窗,才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匣子,满脸凝重的摆在桌子中央儿。
                        “这是庄道长到访之后第二天来的快递。”伊老板一边揭开匣盖儿,一边说道,“我派人查了,只能查到东西是从四川发出来的,再往下的信息被人抹得底儿掉,我也无能为力。”
                        我和庄逊把目光移向匣子,只见里面放着的是一本线装书,黄得跟烟叶子一样的书页说明它的年代必然不近。
                        我虽然没继承到爷爷那桩“逮腥沫儿”的本事,但也是穿开裆裤就在淘沙儿这行混的人,一眼瞅出这本儿是唐朝的东西。可诡异的是,那封皮的五个正楷大字《大弥勒义疏》,却是一种暗褐色。
                        我在嘴里舔了下手指尖,在字儿上一搓,抬眼看向伊老板,“像是血写的。”
                        伊老板轻轻颔首,意思是他的结论跟我一样儿。
                        我把书拿起来,很快翻了一遍。


                        来自Android客户端60楼2019-05-20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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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娃~,麒麟呢?”伊老板低声喝道。
                          我赶忙掏出血麒麟,试着往那印记上一盖,竟然完全吻合。
                          这也太巧合了吧!
                          我猛地往后一仰,险些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对了,和匣子一起寄过来的还有张纸条子。”
                          纸条子,纸条子,又是纸条子!能不能有点新花样儿了?
                          我心里莫名的窝火得很,看着伊老板从口袋里拿出纸条,真想三下五除二撕了干净。可这个念头只有一瞬,我伸手接过纸条儿,上面的笔迹跟第一张是一样的,上面写着:
                          小隐莫非于林,大隐莫过于市。
                          我琢磨了一会,如果我爷爷当年“墓里淘沙”时就是个有头有脸儿的人物,那倒也对得上“大隐莫过于市”这句话,毕竟作为他亲孙子我也是才知道的,还以为他那“逮腥沫儿”的手艺是在潘家园儿那些个儿糟货里练出来的呢。
                          可这“小隐莫非于林”,莫不是说的庄老道儿?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一惊,下意识的瞅了眼庄逊,他很专注的瞅着我手上的纸条儿,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事怕是跟我爷爷当年那些个‘墓里淘沙’的经历脱不了关系。”我舒了口气,将血麒麟装回怀里,“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当年干了些什么事儿,现在的线索还是只有庄道长说的‘星盘解斗’之人。”
                          “诶,那倒也未必。”伊老板忽然一拍脑门,“说道‘墓里淘沙’我倒是想到一个传闻。正好跟这本儿上讲的事儿能对得上。”
                          “传闻里说武则天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费尽心思炒作自己是弥勒佛转世。而凭据除了高宗给她造的卢舍那大佛,她自己在位时组织修建的莫高窟大佛,还有就是这乐山大佛。”
                          “世人皆知乐山大佛是海通和尚所建,却不知此三江之地,从古以来便凶险异常,有风水师说那儿是个恶龙相斗之所。这武则天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特意凌云山麓布了风水大局,专门用来聚集龙气。而建这大佛,则是为了把恶龙变为顺龙,便以为自己所用。”
                          “只是没想到,风水局还没完成,她倒是先驾崩了。而后续的计划则是在玄宗手上完成。否则凭海通一个野和尚,又有谁能允准他修建如此盛大的佛像呢。”
                          “你是说这大佛背后有斗?”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不,未必是斗。但肯定跟这尊麒麟有脱不开的关系。”伊老板意味深长的瞅了我一眼,伸手去取茶壶,“星盘远在天,大佛在人前,泽娃~你若下定决心,别的事情我都能安排妥。”
                          庄逊也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虽然没说话,但我知道他的意思。
                          要去乐山大佛一探究竟吗?
                          我忽然觉得自己站到了一个关键的路~跟儿前,一步踏错,再想兜回正道儿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但是倒斗淘沙这活儿,百死一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说,活着出来的也没几个囫囵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62楼2019-05-20 0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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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意是想做个正经的“淘沙儿”,一旦进了斗,恐怕你不去寻财,财偏要来寻你,还都是些横刀取命的飞财,买命财。
                            我待在茶室做着思想斗争,举棋不定时,完全没意识到伊叔把庄逊带出了门儿。
                            直到门边儿上一声猫叫把我惊醒,我才发现整个后院空荡荡的,就我自己个儿,一只通体漆黑的黑猫就站在门槛儿边儿上,圆溜溜的招子犹如两盏小绿灯一般盯着我。
                            “去——”我心头正是不快,挥手想把那只黑猫赶开。
                            我从不曾记得伊老板有养猫的习惯,估摸着是街上没家的野猫,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思,这**倒也是和我一样可怜,想着赶跑了也就算了。
                            谁知它不但不走,还向前蹭了蹭,嘲笑一般昂起头来,荡漾起尾巴,“吱啊呜啦”的叫了好几声。
                            嘿~!这给我气得,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是腾腾蹿火儿。我陈梦泽就是混得再不济,也不至于连只猫都干不过吧。
                            我刚一起身,那猫便往外跑,跑两步又停下对我“喵啊呜啊”的叫。
                            我心里烦闷,正好借着追猫出门溜溜,也没在意它跑的方向。追了一阵,它忽然跳上一个高墙头,“噌”的窜进了别人家院儿里。
                            我无奈,只得住了脚,自认晦气。
                            刚想转身回去,却发现边儿上这铺子倍儿眼熟,不是禄宝斋又是什么呢?
                            我看着那门口悬挂鎏金招牌,顿时悲从中来,平日里每个礼拜一我都会把它摘下来擦拭,这才几天没擦,就又沾上了灰尘。
                            “禄宝斋啊禄宝斋,你要是会说话该多好,这世间道儿有千万条,那条才是我陈梦泽的道儿呢?”
                            禄宝斋自然不会说话,长庚街的路灯光把斑斑驳驳的梧桐树影子映在门头上,像极了爷爷小时候给我做的剪纸画。我觉得这间屋子像是头沉默的老兽,跟了我爷爷,又跟了我爹,到头来却在我手上折了出去。
                            他心里想必也是苦极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63楼2019-05-20 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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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8 05: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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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儿,我鼻头儿不由得感觉一酸~。这一连串的变故来得太突然,竟然连招牌都容不得我去摘。
                              我晃了晃门上的大铜锁,缝儿上还缀着封条儿,想来是胡爷的手段。
                              原本想盘掉这禄宝斋也不过是想找个地儿带着这块招牌再次风生水起,可谁想到后面胡爷毫不开面儿的直接占了我禄宝斋,甭管有没有想保护我的意思,那禄宝斋也是就这样给没了……。
                              “陈梦泽啊陈梦泽,你还是个爷们吗?爷爷他也不是生来就有一身本事儿的。墓里淘沙,百死一生,既然他都能做得到,你又在怕个什么劲儿?”
                              我越想越觉得自个儿窝囊,眼泪儿再也抑制不住,直接从眼眶中悄无声息地淌了下来,一拳捣在禄宝斋的青砖围墙上,指骨上的痛感让我脑子一激灵。
                              望着头顶那快鎏金招牌,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陈梦泽~!
                              哪怕是死!一定要再次把陈家发扬光大,一定要再次挑起“禄宝斋”这块儿招牌!
                              男子汉大丈夫,当提三尺之剑,建不世之功!
                              不就是去乐山探个墓吗?有什么不能去。我有这一屋子家传渊源在手上,起点比爷爷当初怕是还高得多。
                              甭管这背后是盘山虎还是过江龙,甭管乐山大佛里有牢什子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去,就是死了也要跟我家老头儿一个交代,给我爷爷一个交代~!想要爷们低头,那也得瞅瞅自己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19-05-20 0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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