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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搬文】《淡彩》by十九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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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颂然紧张地一顿,心里挣扎了几秒,犹豫着说:“我,我对那幅画有点好奇,特别是艾什莉这个名字。贺先生,那是你的女儿、布布的妹妹吗?”
  贺致远没有立刻回答。
  他拿起搁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暂停键,投影画面静止在了某个随机的瞬间。
  客厅重归沉寂,沙发旁一盏小夜灯散发暖光,在贺致远五官立体的脸上投下了清晰的阴影。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忽然感到疲累——某些不愉快的往事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这事说来有点复杂,我很少对人提起。当然,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
  他的语气平静。
  颂然察觉到了平静底下的勉强,赶紧说:“不,不用了,要是你觉得不方便,以后讲,或者不讲,我都没关系的……毕竟是你的私事,我不该关注太多。”
  贺致远摇头失笑:“别误会,不是不方便讲,是怕你知道了会笑话我。”
  “怎么会!”
  颂然十分诧异。
  贺致远于是站起身,推开了客厅与后院的玻璃移门,一阵凉风游走而入,把两侧窗帘吹得拂扬起来。他倚在门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说道:“颂然,之前我们在电话里吵过一架。我说,我不打算在三十五岁之前要孩子,布布是个纯粹的意外,当时你骂我做爱不戴套,套子也管不住*,还记得吗?”
  颂然微微一愣,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骂过这么一句粗鄙的,顺势一巴掌拍在了脸上:“这,这个……你就别提了啊……”
  我都想刨个坑埋掉的胡话,你怎么还惦记着啊?
  贺致远说:“其实,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戴套不是百分之百保险的,因为足够健康的精液,可以在安全套里存活几个小时。”
  颂然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震惊得表情都崩裂了:“贺,贺先生,你是说……布布是,是他妈妈用,用你射在套子里的……”
  “对。”
  贺致远点头。
  颂然持续震惊中:“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生不生孩子,夫妻之间不是应该相互尊重的吗?你不想生,她就算再想生,也不该用这种方法怀孕啊……不不不,不对,她想要孩子,所以瞒着你怀上了布布,然后你们感情破裂,离婚,分手,那为什么布布她不带走,要交给你来养?这讲不通啊!”
  贺致远听他一顿瞎猜,发散得无边无际,及时打断了他:“颂然,我没结过婚。”
  “……”
  颂然切换思路:“她想借子逼婚?”
  “不是。”
  “那,那为什么?”
  颂然真的猜不出来了。
  贺致远望着酒杯中深浅不定的光影,神情说不出地淡漠。
  他低声道:“布布的妈妈非常想要孩子,非常想要,但她想要的也只有孩子,不包括我。事实上,她从来都没爱过我——颂然,她和你一样,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颂然如遭雷劈,瞠目结舌地呆住了。
  这不是一段可以轻松诉说的往事。
  尤其对贺致远这样严谨自律的男人来说,“被les骗精”几个字说出来,再是轻描淡写,多少也带有浓烈的屈辱意味。
  他并非缺乏戒心,只是这件事已经荒诞到不在他的防备范围之内。
  六年前,从达拉斯飞往旧金山的航班上,当那个温婉美丽、眼角有泪痣的姑娘递来一份湿纸巾表达善意的时候,贺致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全部价值,仅仅是一份优质的精子而已。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1楼2017-08-13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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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Day 12 15:22
      布布的母亲名叫路瑾,是一位恬淡少言的华裔姑娘, 那年二十四岁。
      她与贺致远偶然相识于一架跨州的小型飞机上,座位号AC相邻。贺致远没有主动与陌生人攀谈的习惯,登机后礼貌性地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入座不久,过道对面来了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太太,佝偻着背,拖着一只标准尺寸的登机箱。贺致远主动帮她把登机箱放入行李架,收回胳膊时不小心擦到某个尖锐物体,左手被割出了一道两厘米长的伤口,血流不止。
      路瑾见状,从拎包里翻出一块湿纸巾、一条创可贴,双手递给他。
      “清理一下吧,天气热,别感染了。”
      她柔声说,用的是中文。
      贺致远微微一怔,接过纸巾,颔首微笑:“谢谢。”
      对话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出乎意料的,他们找到了许多共同话题——登山、滑雪、西欧的凯尔特音乐,沃霍尔的波普艺术。接近四小时的航程,路瑾与贺致远聊了整整一路,谁也没犯困。
      分别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次日一大早,贺致远接到了一通来自路瑾的告白电话。
      对此他着实是有一点诧异的。
      路瑾显然是一位古典的东方姑娘,内敛,文静,言谈中鲜少有被奔放的美国文化侵蚀的痕迹。依这类姑娘的性格,即使真心喜欢他,也不太会在隔天就主动告白。但当时贺致远没想太多,他创立SwordArc以来一直忙于事业,无暇恋爱,难得遇到一个文化背景共通又谈得拢的姑娘,很快就同意了。
      路瑾成了他的女朋友,一举一动堪称完美。
      她居家,爱笑,擅长烹饪与钢琴,讲话细声慢语,总能让身边的人感到放松。她极其懂事,很少撒娇,从不向贺致远索要礼物,也非常体谅他的工作,有时候一周排不出一次约会,她也不抱怨。
      交往以来,路瑾真正坚持的只有一件事——贺致远的身体健康。
      她建议他按照ODPHP*的营养表搭配每天的早餐与晚餐,监督他减少酒精与咖啡因的摄入量,每晚入睡前的惯例红酒也取消了,改以鲜榨果汁代替。每个周末,她会陪他跑步、远足、打网球,一直锻炼到汗流浃背、身心舒畅为止。
      贺致远本身就崇尚健康的生活方式,以为路瑾志同道合,没有生出疑心。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路瑾一切一切的关心,仅仅是为了确保他的精液质量。
      交往第十周,他们第一次上了床。
      路瑾是主动的一方。
      她用热切的眼神诱惑贺致远,说她满怀期待。但到了床上,她的身体变得冰冷僵硬,怎么也烘不暖,肌肉也紧紧绷着,充满了本能的抗拒,仿佛在承受某种痛苦的刑罚。
      贺致远无能为力,只得草草了事。
      在那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尝试了三四次,每一次都是路瑾邀约,贺致远配合,但每一次都得不到愉悦,以至于贺致远连射精都产生了负罪感。
      交往第十四周,路瑾留下一封分手信,从贺致远的生活中消失了。
      她说对不起,她已经另有所爱。
      贺致远自认没能尽到男友的责任,希望当面向她道歉,或多或少给予一点物质上的补偿,可是路瑾的电话、邮件一概联系不上,连之前租住的公寓也彻底搬空了——他的前女友留信一别,就此销声匿迹。
      贺致远等了几个星期,路瑾再也没露过面。他只好选择放下这件事,让它慢慢淡去。
      既然另有所爱,那就好聚好散吧。
      “她急着和你分手,是因为怀孕了吗?”
      颂然听到关键处,插嘴问道。
      贺致远点头:“是。我从布布的生日倒推回去算过,她应该是一查出怀孕就离开了。”
      “可现在布布是归你养的啊。她这么想要孩子,连假恋爱都愿意跟你谈,为什么没把布布带走?”
      颂然心里解不开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贺致远垂下眼眸,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艾什莉……布布归我养,是因为艾什莉的缘故。”
      再次见到路瑾,是他们分手一年又五个月后。
      深秋季节,别墅前庭落满了枯叶。路瑾推着一辆婴儿车守在那儿,守了几个小时,看到贺致远开车回家,才慢慢迎了上来。她比之前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精神不济,眼底遍布泛红的血丝,一头顺滑的黑发也显得毛糙,像是很久没顾得上打理了。
      面对贺致远,她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路瑾反复道歉,“致远,我骗了你。”
      贺致远低头看向婴儿车,里面躺着一个粉嫩的小豆丁。孩子醒着,怀抱一只小奶瓶,穿着一件棉布小围兜,溜圆的大眼睛眨呀眨呀,无辜又好奇地盯着他瞧。
      孩子那么小,还没满周岁,眉眼与鼻梁却已显出了几分与贺致远的相似。
      “他是谁?”
      贺致远有所预感,目光顷刻冷峻下来。
      路瑾不敢与他直视,低着头,喑哑地给出了一个最坏的回答:“他叫Ben,小名布布,是你的儿子。”
      那天,贺致远经历了人生中最荒诞的一个下午。
      路瑾坐在沙发上,抱着布布向他忏悔,恳求他在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替她照顾几天孩子,因为她实在没有精力,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2楼2017-08-13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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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01:5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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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没有金钱了——她的爱尔兰女友刚刚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艾什莉。出生三天,艾什莉就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法洛四联症,一种先天性心脏缺陷,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
        路瑾说,她们不能放弃艾什莉。
        小女婴生了病,躺在婴儿床里,因为呼吸困难而皮肤青紫、痛苦不堪,可那双碧蓝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到底是亲生骨血,她们舍不下这条幼小的生命,二十四小时陪伴在旁,为她祷告,想办法为她预约最好的心外科医生,希望她能挺过难关。
        直到这时,贺致远这才明白过来,他的前女友竟是一个lesbian。
        路瑾与女友相识于大学校园,彼此热恋了六年多,都喜欢孩子,因而产生了一个美好的设想:各自生一个宝宝,最好一男一女,以伴侣的身份共同抚养,组成美满的四人家庭。这个想法的初衷是无害的,但在精子的获取方式上,她们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路瑾想申请精子库,女友却出于宗教原因,坚持认为孩子应该以做爱的方式自然孕育。
        最终路瑾妥协了。
        她们一边正常生活,一边留心搜寻“理想的精子”。路瑾认识了贺致远,花了十周时间近距离接触他,确保他的智商、性格、身体都足够优秀才下手,而她的女友掉以轻心,直接在酒吧找了一位金发蓝眼的帅哥一夜情。
        艾什莉出生后,她们才知道那位帅哥是一个重度瘾君子,烈酒、大麻无所禁忌,根本不适合拥有后代。
        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们犯了错,只能倾注一切去弥补。艾什莉必须尽快接受手术,尽管风险巨大,术后康复也不一定顺利。时间与金钱毕竟是有限的,小女儿这边需要无微不至的陪护,半岁的布布也才一丁点大,娇小又脆弱,动不动就开嗓啼哭。
        她们试着两头兼顾,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迫于无奈,路瑾只得把布布带来,恳请贺致远看在血脉相承的情分上接纳布布,帮衬着照顾一段时间。
        她说:“等艾什莉痊愈了,或者病得不重了,只要我们顾得过来,一定马上把布布接回去。可是这段时间,我们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贺致远看着布布,半天没说话。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去置办婴儿用品。然后,他以生疏、笨拙的姿势,从路瑾怀中接过了软绵绵的小婴儿。
        就这样,在贺致远二十七岁那年的事业上升期,布布如同一颗长尾流星,带着好闻的奶香味,毫无预兆又不容拒绝地“轰隆”砸进了他怀里,把他砸得灰头土脸,变成了一个不酷炫、不潇洒的单身爸爸。
        那段时间,代码疯狂报错,项目疯狂延误,贺致远的人生几乎全是bug。
        布布还太小,又刚离开母亲的怀抱,内心缺乏安全感,隔几个小时就要卯足劲头闹一回,揪着贺致远的衣领哭哭啼啼讨奶喝,嚎起来音量直逼一百二十分贝。贺致远连小猫小狗都没养过,更别提对付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亲力亲为带了两天,焦头烂额,实在吃不消了,只好高薪雇来一位专职保姆二十四小时驻家,晚上才能勉强睡个囫囵觉。
        那一年正是贺致远事业最关键的一年,他经常要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哪怕不出差也得朝九晚九地工作,没多少时间陪布布。
        布布就留在家里,由保姆照看着,一边追逐从后院路过的松鼠和蜂鸟,一边悄悄长大了。
        他会蹦,会笑,还会叫爸爸。
        每次贺致远回到家,布布就像小跟屁虫一样粘着他,一会儿从客厅跟到厨房,一会儿从卧室跟到厕所。只要贺致远坐下来,布布就扒着他的裤腿又爬又蹭,亲亲热热地叫爸爸,张开小胳膊,撒娇说:“爸爸抱!”
        贺致远弯腰抱他起来,脸颊就会被用力亲一口。
        他感到诧异。
        父子天性真是奇妙的东西,他分给布布的时间其实不多,布布却依然爱他,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每隔一段时间,短则一周,长则一月,贺致远会带布布去探望艾什莉。
        艾什莉也长大了,出落得分外漂亮——头发微卷,呈现浅亮的金色,眼睛是海蓝色,清澈似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皮肤,雪白如瓷,少了几分红润的血色,看起来不太健康。
        她没满月就做了矫治手术,术后状况一直不稳定,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是不能跑跳运动的。但她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乐观,总是笑盈盈的,露出深陷的酒窝,还有四粒可爱的虎牙尖儿。
        艾什莉从小就知道布布是她的哥哥,也知道贺致远是布布的爸爸。
        她有两个妈妈,却没有爸爸。
        于是有一次,她拘谨而害羞地,也跟着布布唤了一声“爸爸”。贺致远淡淡一笑,认下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单膝跪在她面前,亲吻她的额头,送给她一只小狗公仔和一兜棉花糖。
        艾什莉收下礼物,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难得的红晕。
        “妈妈,这是爸爸。”她转过头,开心地对路瑾说,“艾什莉有爸爸了!”
        路瑾用口型无声地对贺致远说了一句谢谢。
        贺致远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言谢。
        几年过去,路瑾始终对当初的欺骗心存愧疚,贺致远本身倒已经不介意了。他的人生并非一路顺遂,在波折中走到今天,肩膀上能扛住的分量远比柔弱的路瑾要多。布布的降生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但没带来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动荡。反观路瑾一家,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3楼2017-08-13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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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给艾什莉看病而落得经济拮据,他除了常来探望,还会定期帮艾什莉缴纳一部分治疗费。
          不管怎么说,艾什莉没有错。
          两对小脚印既然从出生起就并排踩下,理应一起健康长大,拥有在阳光下奔跑的资格。
          8012A客厅里,大毛团子跃下沙发,在地板上伸了一个妖娆的懒腰,甩着尾巴去阳台找布布玩了。
          颂然抓来一个抱枕填补空位,搂着揉了两把:“后来呢?艾什莉病好了,布布的妈妈没把布布要回去吗?”
          “她提过一次,但她自己也明白,布布不可能同意离开我。”
          窗帘被风吹起,从耳畔轻柔地拂了过去。
          贺致远抬头看着树影,嗓音里有一点倦懒的笑意:“孩子跟着谁长大,总是更容易偏向谁,这是血缘也左右不了的。我想,她在下定决心把布布送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做好了接不回去的准备……嗯?怎么了,听你松了一口气啊。”
          贺致远刚问完,忽然就意识到什么,笑道:“怕她跟你抢孩子?”
          “谁怕了!”颂然心虚,扬手把抱枕拍扁了一半,“我对布布充满信心!”
          “那再好不过了。”
          贺致远关上移门,回到客厅,放松地坐进沙发里,半满的酒杯在眼前晃了晃:“关于布布母亲的事,其实说清楚也挺好的。你这么在乎布布,我偶尔会想,你要是心里没底,会不会忍不住树个假想敌,满脑子豪门恩怨抢孩子戏码什么的。”
          颂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简直想骂人了。
          什么玩意儿啊,猜这么准!
          *ODPHP:美国疾病预防与健康促进办公室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4楼2017-08-13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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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Day 12 18:02
            其实,也不能怪颂然没事瞎想。
            布布的生母身份成谜、长相成谜、与贺先生分道扬镳的原因也成谜,又是最有机会杀个回马枪夺人所爱的角色。颂然珍爱的小家庭才刚刚建立起来,根基还不稳,两位关键合伙人只隔着电话签了一份口头合同,一没见过面,二没打过炮,革命情谊尚在萌芽阶段,挡不住幕后Boss来那么一下,当然会怕。
            这回敞开天窗说完了亮话,除去贺先生的保证,布布亲妈的性取向也犹如一管强心剂,让颂然重获安宁。
            挪开“生母夺子”这座压在心头的大山,颂然喜形于色,一下午跟打了鸡血似的连赶几张稿,张张精致温暖,可圈可点。晚上他甚至没做饭,骑车带布布去吃了一顿(贺先生强烈不推荐的)炸鸡薯条,还去百丽宫看了一场迪士尼动画片。
            布布幸福得要死,两边小腮帮塞满了爆米花,凑过来猛亲一口。
            “哥哥真好!”
            他一开口,爆米花渣子下雨一样扑簌簌往颂然脖子里洒。
            晚上回家喂了猫、洗了澡,两个人趴在床上读故事。故事读完,颂然心里装着事,试探布布:“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是呀!”布布自豪地点头,“我妹妹可漂亮了,有照片的,不信我拿给你看!”
            不等颂然说出“我信”,他哧溜跳下床,光着脚丫子窜出了卧室。
            “你又不穿鞋!”
            颂然气炸,弯腰抄起地上一双拖鞋,拔腿追在后面。布兜兜揣着爪子趴在沙发上,淡定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奔过了客厅。
            最后拖鞋穿上了,照片也拿来了。
            布布爬进颂然怀里,举着照片秀给他看——湖泊与码头为背景,两个身穿婚纱的长发姑娘坐在水畔,怀抱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旁边还趴着一条头戴小礼帽、脖系小领结、忠诚又帅气的大金毛。
            布布指着小女孩,介绍道:“这就是我妹妹,艾什莉。她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好看吗?”
            “好看。”颂然发自肺腑地夸赞,“特别好看。”
            布布很是受用,骄傲地说:“那当然啦,谁叫她是我妹妹嘛!”
            “嗯嗯嗯,布布的妹妹最漂亮了。”
            颂然配合着哄他开心。
            接着,布布又指了指照片中的两个姑娘:“这是我的妈妈,这是艾什莉的妈妈,她们去年秋天结婚了,在奥克兰。”
            正如贺致远描述的,路瑾是一个标致的东方美人,杏眼,烟眉,气质温婉素净——两边基因都这么优秀,难怪生下来的小布布招人喜爱。路瑾身旁的爱尔兰姑娘则明朗得多,笑露八颗齿,下巴轻抬,显得热情又艳丽。
            她们的容貌令人心悦,颂然却喜欢不起来。
            他想,如果当初她们做了正确的选择,没有欺骗贺致远,他应该会更喜欢她们一点的——哪怕正是得益于这场欺骗,布布才能来到世上。
            颂然承认自己是一个记仇分子,心眼小得堪比针孔,不如贺致远大度。或者说,他还没有强大到能像贺致远那样,站在高处,施与对方宽容。贺致远选择握手言和,可能是为了无辜的艾什莉,可能是想给布布保留一段和睦的“父母关系”,也可能是真的云淡风轻,早已不在乎。
            但他不行。
            一想起“骗精”两个字,他简直如鲠在喉——他所仰慕的男人,他挽手的伴侣,在与他还不认识的时光中受到了恶劣的欺骗、侮辱和利用,是可忍,孰不可忍。
            “哥哥?”布布伸手戳了戳他,“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他恍惚回神:“怎么了?”
            布布见他心不在焉,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奈状:“我刚才说,她们拍了结婚照,我们也可以拍的呀!等你和爸爸结婚了,我们三个人也拍一张这样的照片,寄给妈妈,好不好?”
            颂然的精神为之一振,响亮地一拍大腿:“好!”
            这招解恨,管用!
            布布被他的过度反应吓到,身体小幅往后仰了仰,怔怔地举手:“那我……我要穿小西装!”
            “行,小西装。”颂然托住孩子的腋窝,把他抱过来,吧唧亲了一口,“布布真机灵!”
            布布乐得咯咯笑。
            颂然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他左右多瞅了两眼,陷入了沉思:布布的确长得好看,可这种好看不是文秀,也不是古典,分明是属于男孩子的利落与俊气。
            他抓起照片,仔细对比了一番布布和路瑾的五官,发现只有一两分相似。
            所以,余下八九分是像贺先生?
            想到这个可能性,颂然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眼神澄亮,好比一铲子铲出了璀璨的黄金,又好比打开了一盏千瓦聚光灯。
            他问布布:“你长得像爸爸吗?”
            布布点头说:“像呀,好多人都说我和爸爸超像的!”
            “那……那你爸爸应该很帅吧?”
            颂然专注地盯着布布,根本藏不住眼底的精光和唇角上扬的弧度,那架势活像一个手捏彩票、蹲点开奖的成瘾彩民,只差振臂高呼:很帅,很帅,很帅!
            布布小手托腮,扫了没骨气的哥哥一眼:“明知故问。”
            你都画过了,还问我帅不帅。
            哼。
            颂然一听,激动得心潮澎湃,两手按住布布的肩膀,眼巴巴地问:“你有妈妈和妹妹的照片,肯定也有爸爸的吧?给我看一看?”
            “不!”
            布布干脆地拒绝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5楼2017-08-13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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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过爸爸,绝对不能向颂然哥哥透露照片,原因不明。父子之间的承诺是要牢牢遵守的,于是他嬉闹着扑住了颂然的脖子,甜声道:“哥哥看我就行啦,我真的和爸爸超像的!”
              颂然失望地撅了撅嘴。
              没办法,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端详起了布布的小脸,试图通过自己无穷丰富的想象力,在脑海中重构贺先生的脸。
              谁知越看,他越觉得古怪。
              这孩子……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啊?
              人在走运的时候,捡到一根头发丝都能破惊天大案,而走背字的时候,五官高度还原的儿子站在眼前,还是死活记不起他爹是何方神圣。
              颂然拽着那一点蛛丝马迹苦苦求索,敌不过真相狡猾,最后也没能记起个所以然来,只好把“眼熟”归因于和布布相处太久了,而非肖似某个熟人。他自己吊足了自己的胃口,心痒似蚁爬,又不好意思管贺先生讨照片,于是这天晚上,颂然不出所料地失眠了。
              在他失眠的同时,大洋彼岸一栋椭圆形玻璃大楼的第五层,有人走过长廊,轻叩三下CEO办公室的磨砂门,随后推开了它。
              “早上好!”
              Carl Kraus抬头看清来者,停下手边工作,身体舒服地向后仰去,往椅背上一靠,愉快地打了个招呼。
              贺致远伸出手:“遥控器。”
              Carl也不问为什么,拉开右手边第一个抽屉,摸出一只打火机大小的遥控器就凌空抛了过去。遥控器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精准地落入贺致远掌心。
              贺致远低头按了几下,窗畔一帘百叶窗缓慢降落至底,叶片旋转,办公室的光线由明变暗,对面的一堵白墙则亮堂起来,显示出操作系统界面。他切入自己的云端账号,那里文件众多,排在最前面的是一段五分钟前刚刚上传的视频。
              总时长14分18秒。
              他按下播放键,然后几步走近Carl,转身悠闲地靠在办公桌边沿,长腿交叠,将遥控器轻轻搁在了上头。
              Carl一字不问,颇有兴致地观看起来。
              这是一段未经剪辑的原始视频,没除噪,也没配背景音乐,画面里有大片充沛的阳光、浮叶绿植、玻璃小鱼缸、陶瓷花瓶,以及七八枚淡雅的动物卡片。
              色彩鲜明,基调清爽。
              视频主角是一个爱笑的青年与一个活泼的孩子。他们应该在打扫卫生,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却也非常亲密,过程中一直保持着频繁的互动,时不时就抱一下,揉两把,对望大笑,嘻嘻哈哈地扑闹。
              第三位主角是一只漂亮的大布偶。
              不得不说,它极其有镜头感,总喜欢踱步到画面中央,出其不意地侧身卧倒,露出白绒绒的肚皮,张开四只小爪子晒太阳。如果镜头移开了,它会以最快的速度一个骨碌爬起来,再一次准确找到镜头中央的位置。
              “这是什么?”Carl 问,“你找人新拍的素材?”
              贺致远卖了个关子,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客观评价一下。”
              Carl于是又聚精会神地看了几十秒,认真斟酌过后,他坐直身体,给出了相当正面的肯定:“大人和小孩都非常上镜,关系亲密,互动自然,没有一丝表演痕迹,从观感来说,比之前找的演员给人感觉更好。而且这只猫……这只猫配合得太妙了,镜头感出奇地强,在没剪辑的情况下做到这一步实在不可思议——你上哪儿找的演员?”
              贺致远这才低笑道:“这是布布。”
              “布布?!”
              Carl难以置信,抓起遥控器倒放视频,定格在布布露脸的某一帧。他盯着琢磨了好一会儿,总算辨认出来这孩子的模样,当即一声感叹:“变化太大了,才一年多没见他,已经长成一个俊俏的小男生了——等一下,这,这是你家那台Q7拍的?”
              他诧异地看向贺致远。
              “嗯,我家。”
              贺致远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停留在荧幕上。
              Carl记起视频里还有另一位主角,想问那是谁。忽然,他从贺致远过于温柔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种特别的情愫。他稍稍一怔,上下打量了贺致远一番,继续播放视频,让画面定格在了颂然脸上:“那么这位呢?致远,这位帅气的先生是你什么人?”
              贺致远回头看他,淡定地笑了笑:“男朋友。”
              “哇哦!”Carl赞叹地吹了声口哨,推开椅子站起来,绕到桌前,勾住贺致远的脖子使劲往自己这边一拽,“弯得漂亮!彩虹团欢迎你!”
              贺致远坦然接受了这份热情:“谢谢。”
              Carl又说:“恭喜你走出阴影,时隔五年,终于再次恋爱了。”
              贺致远的笑容僵了僵。
              他知道Carl在打趣,但还是郑重地扯开了Carl的手,转过头,极其认真地看着他:“再强调一遍,我从来没有心理阴影。我单身,是因为天使一直没有降临。”
              Carl一脸被雷劈傻了的表情,张大嘴巴,足足瞪了他十秒钟,而后啧啧道:“我以前真不该批评你不够浪漫……就这一句话,我保证,你只要当面讲出来,他一定会硬到爆炸。”
              贺致远笑了:“实际上,我还有一个更浪漫的点子。”
              Carl兴趣大增:“什么点子?”
              “如果你愿意陪我冒险的话,这次的发布会,在我的环节……”贺致远逐字逐字,无比清晰地说道,“我想换用这段视频。”
              Carl瞬间化作一座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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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长叹一声:“我的天,你一定很爱他。”
                这几天颂然的心情非常烦躁。
                离四月十八日越来越近了,他一会儿为“要见到贺先生了”而激动,一会儿为“见光死怎么办”而担忧,情绪跌宕起伏,如同一张心肌梗死的心电图。
                当然,激动还是比担忧要多得多的。
                他害了春思,成天白日做梦,早晨起床一睁眼,总希望身旁躺的是贺先生。不论吃饭、赶稿、上厕所,手机寸步不离身边,每隔几分钟就扫一眼屏幕,生怕错过电话。有回洗澡洗到一半,外头铃声作响,他连鸟都顾不上遮,火急火燎奔出来接电话,险些被布布撞个正着。
                贺致远倒也想多陪陪他,无奈发布会迫近,又临时撤换了素材,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每晚的调情电话先是从一小时缩短为半小时,又缩短为一刻钟。
                就算这短短的一刻钟,他也照撩不误。
                颂然本来就见不着真人,这些日子连磁性的声音都成了稀缺货,随时面临断供,整个人严重欲求不满,窝在沙发上夹着抱枕一通狂蹭。
                “发情了?”
                贺致远听他声音沙哑又绵软,一猜即中。
                颂然羞赧着不出声。
                “我暂时还回不来,怎么办?”
                “怎,么,办?回不来你撩个什么劲啊,怎么不干脆撩死我算了!”颂然羞恼交加,顶着一张熟透的番茄脸骂街,“你不是人,你上司更不是人,一天到晚喊人加班加班加班,他自己是不是没有性生活!”
                的确没有。
                贺致远很想说上司就是他自己,可颂然正骂得风生水起,说穿了害人难堪,只好咽回去。
                颂然埋怨完“不存在的上司”,怒火发泄殆尽,裤裆里的小颂然才不情不愿地半软下来。
                他黏黏糊糊地叫:“贺先生……”
                贺致远:“嗯?”
                “贺先生……”
                “嗯。”
                “贺先生……”
                “……”
                贺致远哑然一笑:“你还是去冲个冷水澡吧。”
                颂然不肯,继续蹭抱枕。
                一通电话聊到最后,临挂机时,抱枕都快被蹭得脱线了。贺致远记起那件关键的事还没提,就说:“颂然,明早我们公司开产品发布会,开放网络直播,有兴趣看一看吗?”
                颂然兴致缺缺:“全英文?”
                “是。”
                “字幕呢?”
                “恐怕没有。”
                颂然一听,更加没精打采:“我英文不好,肯定听不懂。”
                “没关系,内容不深奥,看画面也能看懂大半。”贺致远温声说,“我加班十几天的成果,你真的不感兴趣?”
                颂然想了想,脑子里冒出一个滑稽的念头来,坏笑道:“你对我说实话,是不是网络人气不够,想拉我凑人头?”
                贺致远也不解释,爽快地接下了这个罪名:“是啊,我们迫切需要你的点击支持,所以你得全程保持在线。等发布会结束,我会打电话给你抽查重点。”
                “工作狂。”
                颂然小声嘀咕,搂着抱枕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好吧,我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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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Day 15 01:00
                  SwordArc Inc的产品发布会定在太平洋时间4月16日上午10点举行,换算成北京时间正好是4月17日凌晨1点。
                  00点50分,颂然被预先定好的闹钟吵起来,睡意朦胧地坐在床头打了一个呵欠。等清醒一些,他扭头看向布布,这倒霉孩子果然又睡成了一只奔跑的藏羚羊。他为布布调整好睡姿,自己慢吞吞爬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泡了一杯奶茶,然后端着马克杯跳上沙发,盘腿坐好,捞起羊毛毯子裹在身上,作高僧披袈裟状。
                  老旧的二手笔记本就搁在茶几上,他伸手一敲,点开了贺致远给的网址。
                  直播页面由上而下一截一截地刷出来,从标题到图解,无一例外全是洋洋洒洒的英文。
                  “为了爱,都是为了爱。”
                  他支着下巴安慰自己,眼皮耷拉得更低了。
                  视频区域还显示着“信号正在连接中”,客厅宁寂无声,杯中一团香甜的热气飘散开来,蒸热了颂然的脸。在昏聩欲睡的一刹,他抬头惊起,搁下杯子,火速冲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等他精神焕发地回到客厅,视频信号刚好连上。
                  发布会准时开始,俯拍镜头从多个角度扫过圆形的汉默剧场——场内将近三千人,座无虚席,乌压压一大片几乎看不到边。灯光渐次转暗,观众席掌声雷动,持续了足足半分多钟。一个浅栗色头发的男人在掌声中飞身跃上主舞台,高举双手,向观众们潇洒致意,洪亮地连说了数声“谢谢”。台下的掌声反而更热烈了,又掀一波高潮,架势堪比演唱会上巨星登场。
                  直播画面打出一行字:CEO,Carl Kraus。
                  颂然宕机了。
                  贺先生工作的奇葩公司,连总裁都这么随性?
                  Carl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深邃而多情,只是性格与之严重不符,要多嬉皮有多嬉皮。公司规模还小的时候,他能把一场发布会生生开成狂欢派对。这些年他在贺致远的监督下收敛了不少,但余威尚在,观众还是一见他就激动,总以为接下来是脱口秀节目。
                  闹归闹,专业素养还是有的。
                  Carl一分钟暖场,丢出几个准备好的笑话活络气氛,随后切入正题,介绍这场发布会的基本情况。镜头偶尔扫过场下的观众席,前排坐着许多亚洲面孔,瞧着很像工程师。颂然起了兴趣,猜测着其中哪一个会是贺先生。
                  不过,他很快就被长荧幕上播放的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是一段制作精良的故事视频,简短且丰富,讲的是SwordArc的 S系列与T系列机器人从第一代到第六代的进化过程。
                  它们源于Carl与贺致远学生时代的一次课程项目,在博士期间走出实验室,转化为两款成熟的产品——S系列擅长巡查人流密集的区域,比如商业广场,而T系列擅长巡查地广人稀的区域,比如物流集散地。
                  在初代,它们只有单一的监控功能,巡游路线也必须提前输入,适应性极差,更不具备任何学习能力,只能充当移动摄像头和报警器。贺致远不满足于此,决定往人工智能方向靠拢,S系列与T系列不断更新换代,才有了今天的模样。
                  以S系列为例,它学会了自己探路,置身于一个陌生环境,可以在行进中构建出三维空间的结构;还能统计经过的人数,根据人流量与时间规律,规划出一条动态的巡查路线;在供职一到两周后,它采集的数据量就足以将商场地图分割成安全区、普通区与高危区,而不再以死板的权重一视同仁。
                  对于出现在镜头中的路人,它能辨别正常举止与异常举止,甚至注意到异常情绪。大部分广告牌、手提包、礼品袋与衣物上的图案和文字,它都可以直接理解。一座商场的所有S系列机器人之间会彼此通信,协同配合,即使在没有Wi-Fi的环境中。
                  S系列与T系列一代代发展至今,功能变得更精妙,也更实用,但是,这次发布会的主角并不是S7与T7,而是新鲜出炉的家庭版——Q7。
                  小巧、可爱、贴心。
                  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Q7在面积远远小于商区的家里工作,却浓缩了S与T两个系列六代以来的全部精华。面对更简单的人际关系,它需要处理更细腻的情感,与整个家庭一起成长,守卫它的安全,也守卫它的完整和幸福。
                  颂然只听懂了一点点Carl的解说,凭借画面,他大致明白过来,看似功能最弱的小Q才是这次发布会的重中之重。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家孩子获得独宠的自豪心理。
                  他兴致勃发地等着Carl讲下去,Carl却在三分钟后结束了自己的部分,走向舞台左侧,与下一位即将登场的演讲者握手交接。
                  交接时镜头切了舞台远景,颂然看不清演讲者的面容,依稀通过黑亮的发色辨认出那大概是一位亚洲男性,身材高大,立姿笔挺。那人迈开两条长腿,在聚光灯的追逐下走向舞台中央,步伐利落而沉稳,自带镇场效果。
                  唔,看样子这公司还是有靠谱高层的。
                  颂然给它加了一分。
                  等男人在舞台上站定,转身面对观众,镜头及时切换近景,让他的上半身出现在画面里。
                  哐当。
                  马克杯失手跌翻,泼了颂然一裤子热奶茶。他根本感觉不到烫,整个人呆呆愣愣地盯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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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01:4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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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结无意识上下一动,咽下了口中的唾液。
                    他是不是……看到了英菲尼迪男神?
                    还是幻觉?
                    不,不是幻觉,因为男神不再局限于固定角度的静态素描像,他挣脱了维度的束缚,朝镜头展露微笑,彬彬有礼,温和且自信。然后,他伸手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向观众打了个招呼,开始演讲。
                    当一道熟悉的声线从音响里传出来,颂然惊在当场,最后一丝薄薄的血条也空了。
                    先是十余秒的空白。
                    空白期内,时间好似停滞,他的大脑无法思考任何东西,不论宽泛还是细节,因为他的亲眼所见不能兼容他的亲耳所闻。它们相互排斥,如同一把十字螺丝刀强拧一枚六角螺栓,嵌不进,转不动,以至思维僵停。
                    英菲尼迪男神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贺先生的声音出现在音箱里,它们完美同步,也在颂然的心脏深处拼命挤压,揉作不分你我的一团,告诉他,这个男人与这条声线,原本就是一体的。
                    可是,怎么会呢?
                    他们有什么理由成为一个人呢?
                    颂然艰难地思考着,完全想不明白。
                    慢慢的,随着演讲继续,颂然看到了男神更多的动作:低笑,扬眉,点头,摆手……声音在随之变化,契合唇形,也契合每一秒细微的表情。
                    频率吻合,于是产生了共振。
                    原本不兼容的容貌与声音开始一点点融合,彼此缠紧,天衣无缝地交织为一体,激荡出让颂然心颤不已的节奏——舞台上那个说着话的男人,是他的贺先生。
                    也是他的英菲尼迪男神。
                    一朵花悄悄出了芽,在枝头炸开花苞。以那一抹微不足道的嫣红为中心,无数临近的枝梢渐次晕染开颜色,上漫至天,下漫至地,无处不是行将绽放的春心。
                    颂然捂住嘴,眼底泛红,视野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觉得自己特不争气,连忙用袖子擦干了眼睛,可水汽还是不依不饶地涌上来,凝成水,从眼角滑落到下巴。
                    “你,你怎么这样啊……”
                    他抱着笔记本,望着屏幕里的男人,分明哭花了一张脸,却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之后几分钟,颂然陷入了一种幸福又晕眩的状态。他脱掉被奶茶泼湿的睡裤,光着两条大白腿坐在沙发上,怀揣抱枕,一脸痴迷地盯着直播画面看。一个个意义不明的单词都变得可爱起来,扑通,扑通,如同跳跃的桃心。
                    你们都来看啊,站在舞台上的这个男人,他沉稳大气,风度翩翩,吸引了镜头之外万千聚焦的目光。
                    你们都走开啊,他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肖想。
                    颂然张口咬住抱枕一角,满心都是甜蜜蜜的滋味。
                    过去十五天,他只看到了贺致远生活中温和、成熟、喜爱撩人的一面,现在亲眼见识到他的工作状态,才发觉这个男人有着极其耀眼的另一面——纯粹的技术出身,控场能力却分毫不输商科出身的Carl。他谈吐自如,眼神犀利,身后的长荧幕配合他的节奏一幅一幅切换,不出半点差错,流畅得如同排演过百余遍。
                    认真起来的男人,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性感。
                    颂然一想到这样的男人曾在半夜沐浴后披上睡袍,敞露胸膛,用带着一点粘腻色情气息的嗓音唤他“宝贝”,心口就像中了一击化骨绵掌,腰身发软,呼吸急促,骨头酥酥麻麻。
                    够了啊,会闹出人命的。
                    坏蛋。
                    颂然对着画面中的贺致远骂了一声,语气好似一个娇羞的小媳妇。
                    不过这时他还不知道,真正能要他命的重磅炸弹还在后面。
                    当介绍Q7的环节进程过半,贺致远不知说了什么,照明灯光开始一层一层转向黯淡,继而彻底熄灭,黑暗笼罩了整座剧场。三秒后,随着空中数道雪亮的灯光射向四面八方,一间洒满阳光的客厅骤然降临在了剧场之内。
                    浮叶绿植,动物马克杯,彩绘卡片,极简线条内饰,蒙德里安的格子画……
                    以圆形剧场的巨大环壁为幕布,8012B的客厅就这样通过360度全景投影,在三千位观众面前完美且震撼地呈现出来。
                    喵呜。
                    某处先响起了一声甜软的猫叫。
                    一只毛色美丽的大猫咪迈着小碎步,轻快地经过了主舞台的“餐厅”,沿着剧院墙壁来到后方的“阳台”,找了一处阳光最好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趴卧睡觉。
                    它长得憨态可掬,引起了观众席内一阵小小的骚动。
                    接着,颂然看到了自己。
                    他那天穿得挺居家,一件洗褪色的棉T恤,一条盖到了脚背的旧睡裤——就是刚被泼了半杯奶茶的那条,发型有点乱,巧合之下倒像刚刚吹过,形象居然相当上镜。他拿着一瓶清洁喷雾与一块抹布走到酒柜前,蹲下身,开始细致地擦拭玻璃门。
                    然后,他看到身穿小黄鸭睡衣的布布走了进来,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从后面一把扑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啄了一口。
                    他转身逮住布布,将他高高举起。
                    小孩儿一边挣动一边笑,迷离的阳光为他们镶上了一层光晕的轮廓。
                    画面切换。
                    他陪布布坐在桌边剪纸,布布低着头,动作有一点笨拙,可神态非常认真。剪完一张小兔子,他兴奋地举到镜头前,问:“爸爸,小兔子可爱吗?”
                    下方浮出了一行英文字幕:Daddy, is my bunny cute?
                    画面再度切换。
                    那天十一点多的时候,布布在沙发上睡着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9楼2017-08-13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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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兜兜跃上沙发扶手,低下头,用湿润的鼻尖碰了碰他的额心。然后它走到布布身旁趴了下来,脑袋埋在肩窝处,乖巧地陪他一块儿休息。颂然从卧室抱来一床薄被,弯下腰,为布布盖好。
                      视频经过了剪辑,总体不长,那天他们在8012B打扫的画面一幕幕接连闪过。
                      观众看得认真,台上的贺致远看得更认真。
                      视频的最后一幕是布布搂着猫,颂然搂着布布,两个人蹲在小Q跟前对镜头说:“家里打扫完啦,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话音落下,一幕定格。除了主舞台荧幕上他们的笑脸,其余环形投影消失,剧院内重新亮起了灯光。
                      颂然看着那个笑容满面的自己,仍然有些恍惚。
                      这感觉就像……就像你崇拜一个歌星,却因为太穷买不起他演唱会的门票,只能悲催地在家看直播,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自己作为VCR特邀嘉宾横空出场了。
                      还是那种有资格素颜不带妆的大咖。
                      天呐。
                      等颂然反应过来这事的玄幻程度,他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
                      视频已经播完,台上的贺致远没有动。镜头推进,给了他一个特写:他仰头望着定格在荧幕上的两个人,深褐色的眼睛里有涌流的情感。
                      “亲爱的,我明天回家。”
                      他这样说。
                      用了最简单的词汇,吐字清楚,语速缓慢,连颂然也能听懂——事实上颂然几乎确信,这句话就是贺致远专门说给他听的。
                      颂然听懂了字面意思,台下的观众听出了言外之意。
                      原本安静的气氛里多了几声议论,起先还比较细碎,后来所有人都懂了,就不可避免地喧闹起来。
                      有人隔空喊了一句什么,贺致远笑了笑,回答说:“是的,我不否认。”
                      数秒静谧后,场内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响亮的欢呼和口哨。
                      贺致远分得清主次,没在这段小插曲上停留太久。他微笑着站在那里,等待掌声渐轻,然后接续到下一个主题,把演讲拉回了正轨。
                      发布会还在继续,颂然看着屏幕上镇定自若的贺先生,搂紧抱枕,用力咬住了嘴唇。
                      他是听不懂,可他心里懂。
                      他知道那个人问了贺先生什么问题——这一点儿也不难猜。
                      但是,你为什么要承认呢?为什么呢?
                      傻不傻啊。
                      我们才认识十五天,连面都没见过,未来的时间那么长,你还有机会遇见更合适的人。你让这么多人看到了我,又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选择公开,就再也不能跟我分手了。
                      贺先生,从此以后,你被我盖章戳印,只能做属于我一个人的贺先生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楼2017-08-13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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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然来来回回念着这三个词,喘息粗缓,“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害我一个人往死里纠结……坏不坏啊?你说你坏不坏啊?”
                        “坏,我坏透了,全是我的错。”贺致远赶快为他顺毛,温声哄道,“宝贝,我向你道歉。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
                        颂然一口回绝。
                        他正躺在沙发上,仰着脖子,曲起双腿,右侧膝盖搭在沙发靠背上,左侧膝盖平放,打开了一个很不矜持的角度。内裤已经脱到腿根,只堪堪兜住半个屁股,勃动的性器在里头若隐若现,显出一抹健康而鲜嫩的粉色。
                        他的手探进内裤里,自慰的节奏很激烈,茎头频频撞到布料,不断顶出凸起的形状。
                        睡衣纽扣散开了两颗,一段起伏的线条从喉结延续到锁骨,随着吞咽的动作,线条像水波一样滑动起伏,白皙的皮肤冒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他大口大口喘气,对贺致远说:“你根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我第一眼看到他,看到他倒车的样子,就觉得,我要完了,完蛋了,没法救了……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陷进去了……可是,他不归我啊!他结婚了,做了爸爸,有家室,是我绝对不能碰的东西……那,我怎么办呢?放又放不下,碰又不能碰……我就想,我偷偷摸摸看他两眼吧,不让他发现……可他那辆车,那辆英菲尼迪……都什么破车啊,我找了四十多天,连影子都没找着!”
                        “……”
                        贺致远只觉胸口闷窒,心脏隐约疼起来——他哪里能想到,四十天前连一丝印象也没留下的一面之缘,会把颂然的生活搅乱成这样。
                        颂然又用力撸了两把,情绪更愤懑了:“你的车呢,卖掉了吗?你好端端的是卖车了吗?”
                        贺致远十分尴尬。
                        “我有三辆车,两辆德系,一辆日系。英菲尼迪不常开,大部分时候停在车库里。你遇到我的那天,应该是另外两辆德系正好送去保养了……”
                        “不开为什么要买?钢板和轮胎很值钱吗!”
                        颂然恶狠狠地怼了回去。
                        他快到高潮,情绪比任何时候都敏感。身体紧绷着,整个人如同一锅高温热油,噼里啪啦往外滋油花,一碰就炸。
                        柔嫩的龟头被布料磨疼了,他很烦躁,干脆抬起腰,把内裤扯下去一大截,形状与尺寸都相当不错的性器弹出来,颜色偏粉,一看就很青涩,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还特别容易动情,才撸几分钟,顶端早已湿透了,翕张的小孔里流出前列腺液,又黏又浓。
                        颂然紧紧握住自己,手腕飞快摆动,呼吸越来越凌乱。
                        “你说话啊,说话……”他的语气软下来,糯糯地央求,“给我听你的声音……”
                        贺致远问:“说什么?
                        颂然带着浓重的鼻音哼唧:“就说那种……你喜欢我、爱我、宠我之类的……往不要脸了说,越不要脸越好……快点,快!”
                        贺致远笑了:“好。”
                        这个阴晴不定的年轻人,一会儿朝他蹦枪子,一会儿管他讨糖吃,还真就讨人喜欢得不行。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拿着手机,缓缓地说:“颂然,我是住在你对门的那个骗子、人渣、***。很抱歉,在我们应该相遇的那一天,我看向了别的地方,没能看见你,幸好你不像我一样愚蠢。谢谢你没放弃我,一个人坚持到今天,把我这个走丢的瞎子给找了回去,没让我沦落到一辈子单身。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会一直看着你,哪怕你不在看我……”
                        “谁要……谁要听这个!那些爱我、宠我……甜死人的……那些呢?”
                        颂然受不了贺致远正经的告白,飞快打断他,咬紧嘴唇,鼻腔里漏出一点浸染了情欲的呻吟,手上动作越来越快,腰身微微抬起,腿肚子都在颤抖,显然快射了。
                        贺致远顺了他的意,用低沉而性感的嗓音说:“宝贝儿,乖,我喜欢你……我爱你。”
                        “啊!”
                        颂然发出一声惊慌的呜咽,只觉一道强烈的电流从耳朵直接**到下腹,腰身本能往上挺起,阴茎突然酸极,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连忍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噗噗射出来好几股,肚皮上漫开了一摊腥咸的乳白色浊液,连睡衣也未能幸免。
                        射精的过程中,除了贺致远那声“宝贝儿”,他的大脑空白一片。
                        太可怕了。
                        比以前任何一次自慰都爽快。
                        等酣畅淋漓地射完,颂然重重砸回沙发上,不停地大口呼吸,仿佛旱地里、烈阳下一尾渴水的鱼。
                        忽然就有些想哭。
                        他终于蛮不讲理地大作了一场,使劲作,拼命作,逮住贺先生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错就放肆闹腾,逼他来哄自己,而电话那端的男人温柔地包容了一切,没有生气,没有怪他。
                        真好,不用一直做乖孩子了。
                        就闹吧,闹起来吧,夸张地闹给他看,没关系的——他都明白,他都懂。
                        大约十几秒后,颂然缓了过来。
                        情欲退潮,理智、节操与羞耻心如同水下的沙滩,重新得见天日。性器还没完全软下去,正滚烫地握在他掌心,指间有粘稠的液体在流动,一滴一滴落在小腹上,空气中漾开了一股浓重的腥味。
                        颂然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就像失忆了。
                        谁来告诉他,刚才跟贺先生打电话的时候,他……他都干了什么?
                        他是不是脑子被雷劈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2楼2017-08-13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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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欢看颂颂耸耸的样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3楼2017-08-13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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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Day 15 07:00
                            颂然一炮射得任性洒脱,射完立怂,恨不能挖个十米深坑把自个儿埋了。
                            深坑当然没处挖,于是他患上了失忆症。
                            直到挂断电话,颂然都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怎么解释的这一炮,又是怎么安抚的贺先生。总之挂掉的一瞬间,他浑身脱力,手机从指间滑脱,嵌进了不知哪条沙发缝里。他也懒得掏,扶着无精打采、稀糊一片的鸟,目光放空,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与哲学。
                            半晌回了魂,他才扭扭蹭蹭套上内裤,去卫生间冲热水澡。
                            冲完出浴,他又在腰上系了条浴巾,对着镜子泄愤似地搓他那条纯棉四角小内裤,边搓边想:这都第几次了,最近要不要这么频繁?
                            年轻是福,肾虚是灾。
                            贺先生快回来了,他得提前备点腰子补补,以免输在床上。
                            早晨布布起床,打开卧室门,精神抖擞地喊了一声“哥哥好”。
                            “布布好。”
                            颂然正往餐桌上摆豆浆和芝麻羌饼呢,顺嘴回了声招呼,抬头一看,小孩儿迈着短腿晃进了卫生间,右边脸蛋上赫然是一个他昨晚手绘的表情符。
                            两秒后,布布蹦跶出来,指着自己的脸惊喜地喊道:“哥哥,你看,我脸上有只猪!”
                            “……”
                            颂然应声切碎了一块羌饼,心想,到底哪里像猪了?
                            他摆好早餐,过去帮布布洗脸,仔仔细细搓掉表情符,又往白净的皮肤上抹了一层儿童霜。
                            今天周二,布布已经恢复了正常作息,八点要去幼儿园报道,于是系上小围兜,抓起勺子开始喝豆浆。他喜欢软乎乎的食物,专捞碗里的碎油条吃,小嘴旁边弄得一圈白沫儿。
                            颂然坐在对面打量他,暗自思忖:这爷俩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可能还是太小了吧,五官没长开,要是布布今年十岁,他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吃完早餐,颂然骑着小二轮把布布送到幼儿园,拐道去了一趟菜市场,回来时车篮又堆得满满当当:馄饨皮、猪肉糜、鸡蛋、小葱、紫菜、虾皮,还有生鲜的鱿鱼、整鸡和蔬菜。
                            之前答应过要给贺先生包小馄饨,材料得提前准备好。
                            客厅日历上,小脚印还剩下最后两枚。布布今早出门急,忘了涂,颂然便拿来一支彩笔,替他把倒数第二枚脚印涂满了——等明天涂完最后这枚,贺先生就该回家了。
                            他们一家,终于要迎来第一次团聚。
                            颂然又有点想念贺先生了。他把藏在抽屉里的画簿翻出来,小心地打开。俊朗的英菲尼迪男神出现在纸面上,温和地对他微笑。
                            人还是从前那个人,只不过现在,颂然已经不再是单相思了——他们真的恋爱了。
                            “你好,贺先生。”
                            颂然也对他笑,低下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贺先生头像下方还明晃晃写着“前任”,颂然嘴角一抽,飞快擦去之前的涂鸦,认认真真写上了“老公”二字,以爱心圈起,封入相框。
                            他要把这张画挂在他们的主卧里,臊死贺先生,以报欺瞒之仇。
                            颂然捧着画像,心里热乎乎的,也痒嗖嗖的。
                            好想他啊。
                            三小时四十二分钟没联系了,非常非常地想念他。
                            颂然没有克制自己的欲求,他从沙发缝里掏出手机,拨了贺致远的电话,整个人扑到卧室床上,搂住了松软的枕头。
                            贺致远正在和下属吃庆功宴,压了信用卡,账单全包。
                            一群高级工程师兴致高昂,沿街一路横扫过去,从德国黑啤喝到苏格兰威士忌,一品脱一品脱地撞杯,磕出来的花生壳淹没了脚背,堪比盛夏欧洲杯狂欢。
                            等喝累了,他们集体找了一家日料店落脚,占去半边长桌,开始一盘盘消灭流水刺身。
                            因为发布会公开出柜,贺致远成了当仁不让的话题中心。桌上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说要出去接个电话,下属以为他临阵脱逃,纷纷阻拦。
                            他只好解释:“男朋友。”
                            工程师们立刻一路绿灯,让他在欢呼中顺利脱身。
                            这家店前方临街,后方有一座日式庭院,小桥竹影,山石流水,环境非常清幽。贺致远插兜靠在廊柱上打电话,旁边悬了一盏纸灯笼,随风左右摇晃。
                            “颂然,不生我的气了?”
                            “……嗯。”
                            颂然点点头。
                            哪儿还好意思生气啊,当着人家的面撸管不说,还非逼人家说一堆甜言蜜语帮着射,简直“无耻”两字成精,脸都丢尽了好吗?
                            贺致远闻言安了心,下一秒故作严肃道:“但我很生气,我硬了一下午。”
                            颂然内疚:“对不起嘛。”
                            “打算拿什么补偿我,嗯?”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颂然抿了抿唇,“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有。”贺致远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我希望你能补偿我一下午。”
                            颂然迷惘地眨了两下眼睛:“补偿你一下午……什么?”
                            贺致远笑而不答。
                            几秒钟后,颂然倏地明白过来,下腹立刻窜起一团火,炽热地烧到脸颊,浑身就像捆在蒸笼里,热得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拼命冒汗。
                            补……补偿一下午,那得来多少次啊?
                            他下意识夹紧了双腿,新换的裤子不如睡裤宽松,苏醒的小颂然在里头舒展不开,饱经磨难,憋得又硬又疼。
                            贺致远点到为止,没再继续撩他,转而问: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楼2017-08-13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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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了?”
                              颂然嘟囔:“你们不是一个人么?”
                              贺致远乐得不行:“这会儿知道我们是一个人了,刚才那股恨不得红杏出墙泼我一头绿的彪悍劲呢?一次性射没了?”
                              “我,我……发布会上你那一下太突然了,我还没建立起实感嘛。”
                              颂然的脸红得能飙血。
                              嘟。
                              电话挂断了。
                              颂然大惊失色,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盯着屏幕漆黑的手机,一脸**要完的表情。紧接着屏幕再次亮起,对方发来了视频邀请。
                              颂然战战兢兢地接了。
                              贺致远上半身出现在镜头里,造型和发布会时差不多——黑亮的短发整齐上梳,被啫喱定了型,几小时过去,发丝稍微垂落下来,显得比之前要慵懒放松不少。衬衣是标准不出错的淡蓝色,领带已经摘掉了,领扣也未系,袖口卷到小臂处,整个人几乎与让颂然一见钟情的样子高度吻合。
                              颂然看着他,表情痴痴愣愣的——和舞台上、画像里完全不一样,这是私底下活生生的,目光里只容纳他一个人的男神。
                              贺致远微笑着问:“有实感了吗?”
                              “……”
                              颂然摇了摇头。
                              更没有了。
                              贺致远被他逗笑了,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头发,说:“这样吧,我明早七点的飞机,只要不延误,北京时间一点就能落地。今天实感不够没关系,等明天见到了,抱一抱,亲一亲,管够。”
                              颂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结巴着说:“那,那我去……去机场接你。”
                              “机场离市中心那么远,不麻烦你了,我还得先回趟公司,处理一些事情。”贺致远说,“我走了半个月,又要再休半个月的假,底下那帮人估计连筋都懒松了,必须拎起来狠抽一顿。我争取尽快整肃完,四点钟幼儿园门口见,怎么样?”
                              他是一坛高纯度烈酒,颂然醉得太深,什么都由他安排,乖顺地说:“好。”
                              贺致远晃了晃屏幕,直起身来:“那明天下午见?”
                              “啊?别,别挂啊!”颂然提高音量,焦急地央求道,“再陪我聊会儿吧,我想再看看你,好不好?”
                              “当然好。”
                              贺致远笑得宠溺温柔,重新靠回了廊柱上。
                              于是这一顿庆功宴,贺致远除了最开始的一筷子荞麦冷面和一口三文鱼籽刺身,别的什么都没吃到。他那一群下属体谅上司,把菜单上每种食物都点了一遍,打包成盒,塞满天妇罗和炸猪排,送给这个“饿死也要陪老婆”的好男人当宵夜。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5楼2017-08-13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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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01:4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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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Day 16 15:42
                                回国前一晚,贺致远体会到了归心似箭的焦灼感。
                                他失眠了。
                                在床上半寐半醒躺到五点,天刚蒙蒙亮,他就离开住所,锁了门,拆下钥匙丢进信箱,把它留给定期过来打扫的佣工,自己叫了一辆Uber奔赴机场。
                                他轻装便行,随身携带的行李很少——国内国外两边都算固定住所,四季衣物各自备齐,除了出门时穿在身上的那一套,连一件衬衣也没多带。反倒是送给布布和颂然的礼物,精挑细选,满满当当塞了一箱子。
                                起飞前他给颂然打电话,颂然在那头相当紧张,一直叮嘱他注意安全。
                                他自认不具备徒手拆飞机的能力,遇上恐怖分子的概率似乎也不高,于是笑了笑说:“别担心,我每年飞十几万公里,还没撞见过飞机失事呢。”
                                颂然脸都吓白了:“你不要没事立flag!”
                                贺致远:“……”
                                “呃……”颂然尴尬地抹了抹鼻子,小声道,“我,我把flag指出来,就相当于拔旗了,你……你说话注意点,不许再立了。”
                                贺致远低低地笑起来,胸腔微震:“有没有别人夸过你可爱?”
                                颂然脸上一热,恬不知耻地说:“有啊,超多的!”
                                这是布布最近惯用的口吻,不知不觉就把颂然给带跑了。贺致远越听越觉可爱,在电话那头给了他一个吻,再三保证一定会平安回家,才与他温柔道别。
                                这一晚,颂然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想象那是太平洋上空浩瀚而黑暗的夜。又伸出两根手指,一根代表自己,一根代表贺先生,慢慢地向对方靠近。
                                一万公里,多么漫长的距离啊,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没去过那么遥远的地方。
                                颂然对着自己的指尖,无声地祈求:小飞机,你不许摇,不许晃,要一点一点平稳地飞,飞过那片倒映着星辰的海洋,把我心里思念的人,平安地带到我身旁。
                                左右指尖逐渐靠近了,碰到一块儿,亲密地打了个啵儿。
                                早上把布布送去幼儿园之后,颂然找了一家理发店。
                                他的头发一个月没剪了,本身发质就软,刘海再一遮,显得精神不太足。理发小哥殷勤地捧着ipad过来推荐造型,首页姹紫嫣红,一溜儿的酷炫杀马特,往染缸里扔炸弹都不一定能炸出这效果。颂然下意识就要拒绝,话说一半,小哥滑到第二页,从中杀出一款特别亮眼的短发:简单,干净,好看得刷新审美。
                                颂然立刻改了主意。
                                今天再不出血,钱就算白赚了。
                                一小时后,他清清爽爽走出理发店,额头、耳朵与脖子露在外面,风一吹,皮肤凉飕飕的,短发在风里轻快拂动,显出一股蓬勃阳光的朝气来。
                                回家后对镜自拍一张,微信发给林卉。
                                小姑娘秒回三行惊叹号,挥舞着手机刺激詹昱文去了。
                                下午颂然出门很早。
                                离幼儿园放学还有半小时,他把自行车往门口栅栏上利落地一锁,靠在树下守株待兔——早些时候贺先生发来了短信,说已经平安落地。他心痒难耐,想着在哪儿等不是等,干脆提前过来蹲守。
                                有个老太太拎着一篮子荸荠、豆干和马兰头慢悠悠走过来,见他插着兜,倚着树,乐呵呵用方言打了个招呼:“后生来接小宁呀?”
                                “是啊,接儿子。”颂然春风满面,“您也来接孙子吗?”
                                “我家生的是囡囡,交关漂亮的。”老太太见他说普通话,便也改成了带着一口沪音的普通话。她提了提菜篮,给颂然看里头的蔬果,说:“喏,都是她喜欢吃的菜,买了回去做。我家囡囡从小嘴就老挑的,娇生惯养。豆干拌马兰头,要新鲜,灼一下还要专门冰过,拌韭菜她都不肯吃,小滑头一个。”
                                老太太虽然抱怨着,眼窝却笑得深深皱皱的。她打量颂然,见他长得一副学生样,就问:“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嘛,小孩几岁啦?”
                                颂然说:“四岁,刚上中班。”
                                老太太点了点头:“那比我家囡囡要小一岁,不过男孩子长得快,个头一下子就窜起来了,挡都挡不住。你这么高,小孩以后肯定也不差……对了,小孩的妈妈呢,怎么你来接呀?”
                                “嗯,我家一般是我主内,小孩的‘妈妈’……‘她’比较忙。”
                                成天飞来飞去满世界出差,现在还没回家呢。
                                颂然逮住机会,给贺先生转了个性,在心里偷偷乐呵。
                                老太太一听他主内,眼神立马亲切起来:“你这个小后生很好的,交关好,贴心,不摆架子,肯迁就老婆。我女儿当年就没遇到你这么好的男人,女儿女婿两个都忙,囡囡只好丢给我带,老头子又不管事,天天复兴公园打牌遛鸟,跟他说四点钟好回来了,耳旁风一样的,人都不晓得在哪里……”
                                老太太说到兴起,开始拉着颂然家长里短地闲聊。颂然觉得挺有意思,一边热情陪聊,听她从女婿吐槽到老头,一边注意着路上的车辆——约好四点见面,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面前经过的每一辆车里都可能坐着他的贺先生。
                                心脏跳得飞快,怦咚作响。
                                耳根子慢慢热起来,然后是脖子,再是脸。
                                颂然不断温习着准备了一夜的开场白,在脑海中预演最好看的微笑角度、最得体的握手姿势……刚搬来碧水湾居的时候,每次刷卡进门厅,他都要这么对着玻璃如临大敌地紧张一回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6楼2017-08-13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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