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神明大人呐,存在于世这么长的时间,是否有着深爱的人呢?”
*
(一)
当般若还是小小只的时候,他就遇到了他的神明大人。
般若生来丑恶,他们的心如他们的外表一样,从不悯这世间万物生灵。
倒委屈了这小小的般若,哪里懂得什么杀戮,就因为如鬼面般丑陋的外表,每次去找村里的孩童玩耍时,都落下满身伤痕。
“嘶———”仲夏的阳光不知疲倦的穿刺过枝桠间的缝儿,刺着般若白皙手臂上红肿的伤口。
蝉使劲的息在树干上叫闹,在般若耳边是吵极了。他咬着小虎牙,溪水一股脑全淋在受伤处,引的自己倒吸几口凉气。
呼——呼——
似乎有什么来了?
“真是不知事的小妖怪,可是又弄伤了自己?”
是神明大人吗?
能带来如此温柔的风,阳光都被削去了边角,连蝉都噤了声,一定是神明大人吧。
般若这么想着。
可是一想到是神明大人,一定会被我的容貌吓到吧。于是又马上捂住了脸,手臂蹭到了衣料,疼的般若惊叫出声。
“大..大人还是不要过来的好,这点小伤不用劳烦您。”惊的声调都变了。
一目连弯弯嘴角,轻轻的握着小家伙的手,将其从脸上拿了下来,治疗起红肿之处。
“大人不怕吗?”般若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好奇的盯着身前人英气的脸庞。
“神明从来不惧怕他的子民。”
般若痴痴的点头,摇晃着腿,风太过温柔,他差点睡着了。
“人类并非恶类,要同他们好好相处啊。”
般若睁开眼眸,伤口已经好全了,风带来神明的话,后者则不知随着哪阵风离去了。
并非恶类.....吗?
般若眨眨眼,开心的收下了风神大人的话,蹦蹦跳跳的往溪水尽头跑去。
(二)
般若拔高了些,总算能与村里的孩子们齐头了。般若没有刻意控制生长,要是他愿意,他可以永远保持着6,7岁的模样。
可是仍旧不变的是丑陋的外表。
般若从来没有朋友,他嫉妒所有他没有的东西,能要来的就拿着,要不了的就抢过来。
花陀螺,皮筋,绳结,狐面,无聊时般若就一样一样的数着,再甚些他还会想,如果他把这些东西都给风神大人,是不是他就会更喜欢他了。
般若想呀,可是没等来神明的喜爱,倒等来一个小孩。
“你.你好,我是村西的明志,我能和你一起玩么?”面目清秀的孩子颤颤巍巍的说着,敢向妖怪搭话,可算是勇气可嘉。
般若灿烂的笑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这么好,把自己能给的全都送了出去,留给自己的是一具空空的躯壳。
(三)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妖怪得到的总比失去的少。
即便如此般若还是对这个唯一的人类朋友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男孩对般若说:“最重要的不是外貌,而是心。”
妖怪有没有心呢?般若不知道,但是很久很久之后的某天,某位神明大人给了他答案。
(四)
他对般若很好,所以般若也对他很好,他的要求般若都会满足。
一年,两年,三年。
般若掰着指头算着,时光在白嫩的指尖绕个弯,最后还是散在了空气当中。那时候,男孩就是他的全部。
当时间在那一年缓下脚步时,般若失去了全部。
男孩变成了大人,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逐渐不再找他玩了,用着各种理由搪塞他。
当般若保持着孩童的模样找到男人家门时,男人对他的妻子说
「那个恶心的丑八怪终于不来了,都缠了我多少年了。」
真是令人恶心的语调,不是么?
般若想都没想就转头跑走了。
人类都讨厌丑陋的妖怪。
可是最丑陋的东西,就是人的心。
(五)
雨下大了。
砸在身上是疼极了。
农田被水浸泡了一夜,叶子被压弯了腰,果实逐渐腐烂。
披蓑带笠的信徒们全部跑到了神明大人的住所,或跪或站,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是黑压压的一片。凛冽的风叫嚣着,暴风雨蔓延过每一个角落。
他们祈祷着,祭品摆满了神坛。
“求求您呐神明大人,求求您停下这场大雨吧!”“我愿将灵魂献与您,求您停下这场洪水!”
平时根本无人的神社现在挤满了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的小妖。
可是他们的神呢?
他们伟大的神呀,止不住这场大雨。
为什么呢?
他掌管的是风啊——
(六)
声音吵的般若根本无法安心睡去。
他躲在神社最偏僻的厢房那,那天他浑浑噩噩,竟然跑来了这。
是贪恋风神的温暖吗?
是希望再一次感受到爱吗?
般若好想,好想当年温柔的风,再吹向他,仅一瞬也好。
双手环膝,这个姿势保持了一夜,风割着般若白花花的腿,足尖都吹紫了。
妖怪明明不会流泪,可是这咸腥的东西又是什么?
风是很冷的,可是小妖怪的心更冷。
妖怪有没有心呢?般若再一次问自己,这次他恐怕要不来答案了。
(七)
般若变成了真正的般若。
睁开的眼眸放着鎏金的光,嘴里嬉笑的话语让面容显得更加狰狞。
“呐,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呢?”
这时的般若,嫉妒心是最盛的。
他挨家挨户而过,迎着暴风雨,遇到美丽可爱的孩子便饱餐一顿。
他掐着一个女孩的脖颈,声音像吃了蜜的孩子。
“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呢?”一道惊雷闪过,一瞬间的光照亮了丑陋的脸,闻声而来的妇人吓到哭着倒地。
“妖,妖怪啊!救命啊!!”
般若从颈项咬下去,血液喷溅,一点一点,光滑的皮肤,紧实的肌肉,末了般若舔舔嘴角溅出来的血,更加开心的笑了,就好像多年前那样。
般若放走了妇人,随她将消息传遍全村,让惶恐侵袭人们的心。
雨,越下越大了。
杀戮,还没有结束。
血一次又一次染红了小妖的手,终于,当他回头的时候,血也跟着他走了一路。
“如果般若变得更漂亮,风神大人会不会更喜欢我呢?”
他跪在某个的水坑边上,雨啪嗒啪嗒的打在背上。
他一次又一次的撕破丑陋的脸,一次又一次的快速生长回来。血肉模糊了他的脸,可是又一次长回来时又漂亮几分。
终于,般若停下了手,水坑上倒着一张妩媚的脸。
“嘻嘻嘻,真是美丽,你说是不是呀?”不知哪里跑来的黑蛇,缠绕在般若的手臂上,吐着危险的信子。
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木屐踩过一路的尸体,身影消失在雨林之中。
雨,
还在下。
虔诚的信徒,能否求来神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