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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搬文】勿食妖汤by黑猫白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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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
  第二天,易久起床的时候,脸色有点怪。
  他伸手往被子里按了按,略有些潮,却没有湿。
  回想起昨晚那场……春梦,易久细瓷似的脸颊上平白染上了些朱红色。
  这可真是……怎么说呢……
  他呆愣愣的,盘腿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目光飘移地停留在那粗布的被面上,总觉得脸热辣辣的。尽管破了天也没有人会知道昨晚他究竟梦到了什么,他还是无端感到了有些说不出羞耻。
  实在是……
  实在是那样的梦,太逼真而淫靡了。
  直到现在,他的后腰依然酸得发胀。又过了一会儿,他听着外面开始有了响动,终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准备下床,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
  竟然是腿软。
  他便不可抑止地又想起昨晚那个梦境了,黑的蛇和白花花的肉体,绷紧了的腿,最后他却不得不曲着膝盖与那长虫揉成了一团。
  “怎么又想起这个了……”
  易久撑着床沿好不容易站稳了,被冷气吹得打了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来,愈发觉得不自在。
  好在这个时候他的窗户忽然被人敲了敲,却是三丫的声音在窗户低下传了过来。
  “易哥,你起了没?”
  易久醒了醒神,赶紧披了衣服把窗子支开,纳闷道:“起了,怎么了,有事?”
  虽然说这里的人总是要比少爷小姐们起得早,可现在这会儿天还是漆黑的,三丫却跑过来问他起床没。易久的神经立刻就绷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问是不是阿蛇那里有什么不对。
  结果果然就像是他想的那样,三丫脸白惨惨地压低了声音同他说道:“刚才烧火的刘娭毑起夜,在小姐的窗子后面发现了这个叻——”
  她伸手把一团东西放在易久手里,易久低头一看,发现是湿漉漉的一团毛巾,脏兮兮的,乍一看只觉得是抹了地的抹布,可是若是仔细一看——
  “怎么有这么多的血?!”
  易久立刻就慌了神,那毛巾上暗褐的一团一团,的确就是血迹。
  三丫也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不知道叻,刘娭毑怕是小姐他之前跟你发脾气做了蠢事,在门口喊了小姐好几声他都没应,门口也被堵住,她叫我赶紧来叫你。”
  易久皱着眉头直接就披着衣服出了门。三丫一看他一身素麻的单衣就有些急,急忙喊他把厚衣服穿上,易久却浑然没听,就这样直接吹着风跑到了阿蛇的房间门口,正好看到刘娭毑也是在那里团团转。
  见到易久就像是见到主骨心一样地迎了上来:“哎哟,易伢子你终于来哒……”一边说一边又压低了声音,“刚才小姐在房间里应了我一声,打手势说是冒事哒。我觉得还是不对,你赶紧进去看一下咯。”
  易久听到阿蛇还能应声,都已经提到嗓子眼里头的心这才放下了一些,赶紧又走到紧闭的房门前,轻轻喊了阿蛇的名字,也不说那团沾血的毛巾的事情,只说觉得后半夜忽然降温,不知道房间里的炉子还点着没。
  结果他这边刚一说话,就听到房间里头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似的。易久立刻就着急了:“阿蛇你给我开……咳咳咳……”
  他本来就因为着急而拉紧了嗓子,结果话说到一般嘴巴里忽然进了风,骤然间便控制不住地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
  阿蛇在房间里转了好多全,在门板上敲了两下,简直纠结得滴出水来,显然是着急易久却又不想开门。
  隔着门板众人都仿佛能看到门里头那位小祖宗急得团团转的模样。
  易久还扶着胸口喘不上气来说话,三丫已经皱着眉头冲着里头喊道:“那你开门啊,易哥他衣服都没穿的在们外头呢,再被风吹一会儿该病了。”
  还别说,整个晚上就她这句话最有用。听到易久没穿衣服就站在自己的门外头,阿蛇那边立刻就开了门。
  易久赶紧进去了,而三丫和刘娭毑才刚迈步呢,那门“砰”的一下又关了。
  ……
  冷风中站了一会儿,刘娭毑还准备往房间里走,被三丫给拦住了。
  “走啦走啦,易哥进去了就冒事了咯。”
  她板着脸说道,往窗内望了一眼,只见到蜡烛点了起来,两人影子影影绰绰在窗子上抖动,便放了心连扯带拉地把刘娭毑给赶回去了。
  反正,在她看来,无论家里这位“小姐”多么麻烦,到了易久手里也得听话,弄不出什么麻烦来。
  至于那沾了血的毛巾……
  也自然有易久去烦恼。
  三丫自顾自地想。
  而在房间里头的易久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因为面前的小混蛋而烦恼得头疼。
  桌上点着蜡烛,只剩下小半截了,桔黄的灯火摇摇晃晃的,照得易久眼前发晕。
  阿蛇孤伶伶光着脚站在床铺前面,每晚易久都要他穿上的绒布衣服只套了裤子在身上,还是反的,上身裸着,肩头罩着半截被子,一脸诚惶诚恐地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易久。
  烛光昏暗,愈发显得他那张瘦巴巴的脸色白如纸,一副快要吓晕的模样。
  易久原本是真生气的,这时候对上这副模样的死小孩,忽然间就没了脾气。
  过了半响,他指着蜡烛干巴巴地开口道:“怎么不罩在玻璃罩里?到时候进了风就被吹灭了到时候又要重新点。”
  阿蛇讷讷地咬着唇,指了指蜡烛旁边。
  易久这才看到旁边就是玻璃罩,显然是阿蛇之前匆忙间去帮易久开门没来得及呢……所以,易久这话就显得有些蠢。
  他不由觉得有些尴尬,与阿蛇大眼对小眼对视了片刻,终于是把那孩子一张从白色看成红色。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将衣服裹了裹,率先往阿蛇那边走了过去,轻轻拉住他的手。
  “发在发我脾气呢?”
  他问。
  阿蛇被他碰到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弹簧一样蹦了一下,显然是想跳开,最后却又软绵绵地贴了过来,将头埋在易久的怀里不动。
  露出来的耳垂却红得几乎滴血。
  “我都没发脾气,你倒是……唉……”
  易久被他这模样哄得胸口发软,苦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阿蛇的背和腰,看着像是在安抚人,实际上他却是多了一个心眼,小心地检查着阿蛇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口。然而摸了一圈之后之后他只觉得那孩子瘦骨伶仃的身子被他摸得发抖,腿脚手臂却是皮肉光滑并没有什么伤。
  然而阿蛇的反应却实在怪得很,加上之前三丫拿过来的那沾血的毛巾实在太过于触目惊心,易久怎么样都没法放下心来,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阿蛇那沾血毛巾的事情。
  话一出口易久就感到阿蛇整个人又绷紧了,伸着胳膊搂着易久没放手,头埋得更深了却不说话,显然是由什么事情还瞒着他呢。
  恰好在此时易久正好看到阿蛇脖子后面一点暗红,先前光线暗着还觉得是痣,这时候易久鬼使神差伸手在那里一抹,才发现那竟然是干掉的血迹。
  易久心头一跳,把阿蛇推开了些,沾着血的指头放在他面前问道:“这是什么……你的上衣呢?”
  之前进来的时候易久其实就觉得阿蛇这样光着上半身裤子也没穿好的模样有些怪,先前还以为是他在床里头睡热了脱了衣服,配上着血迹里头的意味却全然不一样了。
  易久问完就看到阿蛇一双黑漆漆眼睛里闪过惶恐,顿时愈发觉得不妙,立刻将阿蛇推开了,跑到窗口去摸了一圈——没有什么人翻进来的痕迹,又同样的去查了门口,还是一切正常。
  尽管这样,他还是怕,忍不住掰着阿蛇肩膀一字一句问道:“你房间里今天晚上就你一个人罢?没有坏人进来吧?!”
  阿蛇拼命地摇着头,心中暗想,若是真有坏人……只怕坏的那个也只是他自己呢。
  毕竟这晚上正儿八经做了坏事的人,可不是别人。
  一边想着他就忍不住往易久的身上望去。
  他来这边来得急,衣服都没怎么穿好,露出了大半胸脯在外面……
  阿蛇看着看着视线就有些移不开,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忽然鼻子一酸——又是两管鼻血落下来了。
  他顿时臊得要命,捂着脸躲着易久,却不知道对方见到他的鼻血才松了口气。
  小孩子火气旺,流点鼻血实在算不上什么事情,然后他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想法,顿时觉得自己真是……
  一时之间易久都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好了。
  怕还是昨天晚上那个梦给害的,让他总忍不住想这些事。
  易久觉得自己把阿蛇这样的小孩往那样的污秽事情上想,真是有些不太应该,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飘移——尔后就见到了草草被阿蛇塞在被子底下的那件上衣。
  该不是用衣服擦了鼻血吧……
  易久想着就下意识地伸手把衣服抽出来。没想到这样一个动作却像是踩了阿蛇的尾巴,刚才还害羞着的小孩嗷嗷嗷叫着就扑上来,红着鼻子拼了命不让易久够那衣服。
  “哎,哎干吗啊,就是点鼻血吧?没什么……”
  易久苦笑着躲着他,刚想说完那句话,之间就触到了一些湿滑的液体。
  他的动作顿时一僵。
  再仔细看了看那件衣服,见到那绒布上除了些许血迹之外,更多的却是满满的那个啥——沾了他一手。
  “呃,这,这可真是……”
  易久半响没找得出话来应对这样的情况,那边阿蛇瞅着易久手上的东西,扯着嗓子“嗷”了一声,猛然在原地蹲下了。
  他简直想去死。
  其实今天晚上他还是挺幸运的。
  在易久床上缠绵了一夜之后他很快弄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回了人形,然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脑子里却烙着之前的场景,简直能让人发烧。
  就这样阿蛇抱着被子想着想着,就感到自己人形的这具身子底下也起来了。
  最后射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易久的脸。
  然而那种飘飘然的余韵还没过去呢,就听到刘婆子在门外喊他,阿蛇陡然间回到现实,顿时发现自己被子里湿漉漉一片,简直是一片狼藉。
  阿蛇立刻就慌了。
  怎么自己就变成这样了呢?万一易久知道了自己变成这样该怎么办呢……
  他心慌意乱,忙着用衣服去擦那该死的玩意,还没回过神来,刘婆子的声音没了,易久来他门口了。
  再然后……
  再然后就这样了。
  阿蛇又是心虚又是害臊又是恼怒,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股脑冲上来,简直能让他脑袋都烧坏。
  本来他就觉得这时见到易久有些不太对——他见着那人心就开始狂跳,一身血就分了两股,一股往脸上冲一股往下/身冲——反正都是不太好见人的模样。
  偏偏最后最尴尬的东西却被易久抓个正着……
  阿蛇真是想哭。
  


247楼2013-12-16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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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第 56 章 ...
      阿蛇的模样实在太过于可怜……可怜到易久拈着他那衣服,没忍住笑了出来。
    阿蛇便愈发消沉起来。
    易久简直没法形容这会儿的心情,他把受伤的衣服扔到一边,拿了被子到了阿蛇身边给他披上了。
    阿蛇还是蘑菇一样蹲在那里,头埋在膝盖上不肯抬头。
    没办法之下,易久只好啊伸手连被子带人把他给搂住了。
    “这不是好事么。”他忍住笑轻轻安慰道,“从今个起你可就做大人了。”
    阿蛇听到他这话,用手在他背后慢慢划道:什么是做大人?
    反而让易久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同他解释,只能搜肠刮肚想一些还在现代时候生理课上的知识,干巴巴地复述了一遍……
    渐渐的他就找回了状态,总算是从那种尴尬到不行的境地中脱离了出来。
    阿蛇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瞟了一眼易久,他平日里总是观察着少年,易久那略有些僵硬的脸色刚入他眼里他就知道对方恐怕是真不喜欢讲这些事情,便也就顺着易久的话头强忍着扭捏,做出一副懵懂模样来。
    总而言之,这两人一人有心,一人有意,总算是把这档子事给掩过去了。
    唯独一件事情出乎了易久的意外:他本来以为不过是早起遗口精而已——有男孩的家庭总要遇到这样的时刻的。于他来说实在不算是个大事,却没想早起天亮之后,他才刚刚把事情的原委跟刘娭毑等人说清楚,就见到几个园子里负责粗活的下人都两眼都放出了光,喜不自胜的模样让人侧目。
    又过了一些时候,就见到易老爷那边派来的人,青灰布的衣衫上面露出贼亮贼亮的两只眼睛,将折腾了一早上的阿蛇从上到下看了一个遍。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3楼2013-12-17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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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06 22:5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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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蛇脚上踩着火炉,正苦着脸一口一口喝易久给他煮的姜茶,见到那人的模样便捏紧了茶杯,一副很想就这样把滚烫的姜茶泼在那人脸上的模样。
      简直是让人悬着的心没法落下来。
      易久在一旁冷眼看着,阿蛇的指尖微微发白,他就立刻知道这死小孩究竟在想什么,劈手就把阿蛇手里的杯子拿了过去。
      阿蛇便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还是被易久白了一眼。
      还别说,以他那焦干的脸做出这幅撒娇的样子,实在是不怎么美观。
      被易老爷赶过来的那仆人只稍微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心中暗道:倒是难怪老爷实在不喜欢这个儿子呢。
      当然,易久根本就没这么觉得的,相反,他还觉得阿蛇终于能露出一些孩童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欣慰。
      转头他便苦笑着邀那浑然不知自己竟然逃过一劫的下人到厨房去说话。
      奈何对方却死活不肯,只微微侧过身避过了阿蛇的目光,一只手扯着易久的袖子,轻声问他早上阿蛇泻出来的那滩玩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易久顿时就傻了眼,对方却依然不依不饶地死命追问着,声音有些大了——怕被阿蛇听到,易久也只能板着脸冷冷回他。
      挺浓的,没啥气味,略有些沾手,量……也挺正常的。
      表面上他倒是挺镇定,结果脸上还是渐渐的红了。
      而另一边,阿蛇蹲在火炉之上看着易久同那人说话,眼神阴冷冷的,像是只小野兽,当然啦,若是易久的目光瞟过来了,他便立刻放柔自己的表情装作懵懂无辜的模样,软绵绵的样子简直能让宠着他的易久心里滴出水。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难缠的下人,易久才慢慢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阿蛇的头。
      “不高兴啦。”
      他问。
      阿蛇抬眼看着他,忽然伸手摸上了他的脸,被那冰冷的手一摸,易久那热烘烘的脸便格外显得发烧。
      阿蛇就继续那样软绵绵地笑起来。
      ……
      三丫在门口看着那两人,抬着一只脚,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踩进去。好悬过了一会儿易久就看到了她,纳闷地开口问道:“又有什么事情么?”
      三丫这才如释重负地开口道:“主屋那边送了条青鱼过来叻,说是给‘小姐’补一下,”她的声音略微小了一些,“那个鱼太大啦,还是易哥你来搞好恰些。”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4楼2013-12-17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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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之前易老爷派人过来,不仅仅只是问阿蛇的状况,竟然还真的送了两尾极大的青鱼过来。
        易久先前还不晓得三丫说的“太大”是什么意思,等到了厨房看到那一条拎起来怕是有人高的鱼,才彻底傻了眼。
        “怎么搞这么大阵势咯……”
        他不小心便嘀咕出了声。
        这可不是在现代,激素加饲料,挖个池子爱把鱼养多大养多大。
        现在这里的鱼都是野的,这大冬天的,能这么大的鱼真是极为难得的。
        更何况,这还是条青鱼。
        青鱼平时总是沉在水底的,吃的多是些螺蛳蚌壳之类的玩意,本身就比草鱼等品种长得慢些,再加上它的肉更细腻鲜嫩一些,价格自然也就偏贵。
        听话听音,易久自然知道这条鱼送过来是要给阿蛇补什么,只是向来就不讨易老爷喜欢的阿蛇,怎么忽然就得了这么一条鱼?这里头的门道,易久是真没搞得坨清。
        三丫对这些也是十分茫然,最后反而是被叫来帮忙的刘娭毑讷讷出了声:“‘小姐’现在能做大人,最喜的怕就是易老爷了叻,等过了年结了亲,怕是明年就能有小孩子出生,要是个孙子易老爷可就真的会喜死哒……”
        介于三丫就在旁边,刘娭毑其实说得挺隐晦,可是内里的意思确实是清清白白。
        易老爷不喜欢有残疾的儿子,而是儿子总归是能生孙子的——那不也是他易家的血脉吗。
        话说到这份上,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
        只是有些寒心。
        易久不知觉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忽然间有些庆幸阿蛇没在厨房。
        回头正好对上刘娭毑和三丫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他。
        “干吗?”
        易久吓了一跳,问道。
        “那个……这鱼还做么?”
        三丫问。
        易久这才知道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多明显。确实,想通了某些事情之后,他再见着那青鱼,就觉得有些烦躁了起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5楼2013-12-17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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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话是这么说……
          “做,当然做。”
          易久挽着袖子,板着脸说道。
          毕竟也是阿蛇长大成人的日子,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这样想着,易久目光在那青鱼的脑袋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定了主意。
          “把鱼头先割了吧。”
          他说。
          他准备做道费工夫的菜,干烧鱼头。
          青鱼的脑袋其实不算大,平常的五斤十斤的鱼头也就那么大,没什么吃头。可是今天这鱼却比普通青鱼大上许多,那鱼头足有海碗大小,却正好是做干烧的好料。
          鱼头砍下来后血水哗哗的,易久抠了鱼鳃,然后用白酒从鱼鳃处灌进去,把血污全部冲干净。
          若是普通的做法,这时候就该点灶起火了。易久却没那么做——他找了麻绳把那两片鱼头挂了起来。
          而且,还不是挂在厨房,而是挂在房子后面那呼呼直吹风的夹道里头。
          还别说,青天白日的,夹道里平白多了两片大鱼头,还真是挺吓人。
          “这,这怕是不好吧?主屋那边来人可是要从那边走。”
          刘娭毑十分不安,小声说道,深怕出事。
          易久忍不住撇了撇嘴,面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干烧鱼头要好吃,最重要的就是鱼头要沥得干,那夹道里头风最大,没办法,只能挂那里。”
          当然,能恶心恶心主屋那边来的人就更好了。
          易久好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然后他又准备了整整一叠干纱布,塞在鱼鳃和鱼口处吸掉鱼头内部的湿气。这纱布还不是只塞一次就可以的,每个一两个小时就把旧的纱布抽出来,换上新的。
          这样弄上整整一天,鱼头才算是处理好。
          麻烦得人头痛。
          刘娭毑痛心疾首,忍不住就在旁边叨叨,只说易久这样真是糟蹋东西。
          最后连三丫都忍不住想翻白眼——本来就是因为那青鱼太大才叫她来帮忙的,哪里晓得她这样麻烦。
          为了给她找点事情做,易久只好又打发她去把青鱼剩下来的鱼身给切了。做什么呢……熏鱼。
          这条青鱼实在是大得有点过了份,之前切鱼头的时候易久就看了一下切口处的鱼肉,那鱼肉纤维极粗,显然肉质也粗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6楼2013-12-17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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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糖都化得差不多了,易久又往里头放了些酱油,看着那高汤便成了挺漂亮的淡褐色就住了手。
            三丫和刘娭毑都忍不住往他这边看,满头雾水的样子。
            易久只好又跟她们解释,这是在做熏鱼的调料呢。
            那两人还是不怎么信,直到易久又拍了姜和桂皮八角等大料进去,眼看着加了汤的高汤渐渐变得浓稠,就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出来,刘娭毑才讷讷道:“那是有蛮香……”
            却还是觉得这加了糖的汤不象话。
            新熬出来的调料颜色是焦糖色的,色并不重——易久总觉得就算是吃熏鱼,还是要讲究色面,所以他酱油并没多放,可那略微粘稠的调料汁味道还是好得惊人,甜,鲜,咸交织在一起,配合着香料的气息,味道十分丰富协调。
            调料做好之后,易久用了小碗,一碗一碗装了许多碗,然后放到了屋子外头,碗边用雪围着。
            因为每碗的调料汁并不多,等到刘娭毑和三丫头第一锅炸鱼出了锅,那边的调料也都已经变得冰凉。
            易久用筷子拣了一块炸鱼过来,自己先尝了一口,外面是极酥脆的,炸得很透,内里的鱼肉却还是雪白滚烫。他这才点了点头,将剩下的炸鱼浸到冰冷的调味汁里头。
            只听到一声吱吱的响声,炸鱼浸在汁水里头,外皮反而变得更脆了。
            易久等了一会儿,将浸好的鱼拣出来放在小碟子上,冲着三丫招了招手。
            “尝尝。”
            他说。
            三丫用筷子夹了一团鱼肉放在口中,立刻就睁大了眼睛。
            “好吃。”
            她叹道。
            怎么会不好吃呢,说是熏鱼,却跟她平时吃过的那些干巴巴全然没有水分的干熏鱼完全不同。炸过的新鲜鱼块没有丝毫的腥味,只有鱼头特有的鲜甜,若是做其他菜只会是败笔的纤维,在这个时候却提供了结实而弹牙的口感。鱼块的表面脆脆的,因为直接从高温状态浸到了冰冷的酱汁里头,还有一种酥脆的质感,那鱼皮浸透了酱汁,只要一咀嚼,就可以感受到那种甜而鲜的汁水从鱼头的纤维里头渗透出来。
            这熏鱼并没有在酱料里头浸太久,因此就连盐味都是刚刚好,空口吃简直太好。
            三丫没忍住,吃了第一口之后就直接把剩下的全部塞在了口里,鼓鼓囊嚼了好久才咽下去。
            “易哥,这个好吃叻!”
            就算是之前已经说过一遍,她还是忍不住又重复了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请给勤劳的我一点掌声……
            以及这文终于回归到美食文的行列了……orz……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8楼2013-12-17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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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7 章 ...
                这天的午饭,阿蛇院子里的人就都吃到了易久做的熏鱼。
              这样重油重味的东西,哪里会有人不喜欢。
              平时怎么样都有些寂寥冷清的院子一时之间竟然是一片欢声笑语。
              易久跟阿蛇的饭摆在屋里,都可以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的声音。小方桌上摆着一圈小碟子,盛着两色的腌雪里蕻,翠绿的那种是新腌的,很香,味道却是淡淡的,盐味不重,黄褐色的那种是老咸菜了,咸味要重一些,可是仔细尝尝却会尝到那咸味里头特有的鲜味。雪里蕻都被切得碎碎的,用香油分别炒干,里头还扮了炸枯了的猪油渣碎。还有一碟里头放的是炸响铃儿,被炸得金黄的豆腐衣里头填着干萝卜碎和肥肉做的馅,旁边放着的是香菇蒸的厚百页丝。另外还有用小陶罐煨好的汤,里头只放了两只去了皮的鸭子腿,配着冬笋和姜片,汤汁极清澈。当然,桌子正中央放着的就是易久做的那一道熏鱼。
              阿蛇平时都爱勺几口汤在米饭里把饭粒泡软了吃,今天却没有动那道汤,而是让三丫烧了一碗浓茶水直接淋在饭上,然后挖了一勺雪里蕻在碗里头拌着吃了。
              当然,熏鱼也没放过,一筷子两筷子,一下子一盘子的熏鱼就去了一半。
              倒是难怪阿蛇要用茶水拌饭吃,熏鱼太咸,饭里头再放鸭子汤味道就重了。
              易久平时可不让他这样吃饭,怕伤了胃,今天却是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白天里的事情让阿蛇这时候看着还有些怏怏的,宛如被霜打过的小白菜。
              而且……
              毕竟又让其他人吃了自己做的菜,易久可头痛万一阿蛇又跟之前那样闹起来了可怎么办。
              结果阿蛇竟然什么脾气都没发,只捧着碗一口一口吃得很专心。
              易久忍不住往他那里看,不小心将视线落在阿蛇还一片稚气的脸上,忽然有些微微出神。
              为了遗/精的事情,又是派人来又是送鱼的,庆祝成这样,还真是……荒诞又可悲。
              就在这个时候阿蛇忽然抬过头来,乌黑的眼睛直直地对上易久。
              那目光竟然像是成人般充满了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意味在——
              “阿蛇?”
              易久忍不住眨了眨眼,他面前的小孩还是那样懵懂而稚气。
              刚才只是错觉吧……
              易久便这样想道。
              “怎么了?不爱吃。”
              他有些紧张地把盘子往对面推了推。
              阿蛇忽然拉起易久的手,在他掌心慢慢写。
              ——你今天总是看我呢。
              易久对他笑了笑。
              “这不是怕你发脾气么。”
              他点了点那盘熏鱼。
              “三丫他们今天可都是吃到了我做的菜,我还以为你会发脾气呢。”
              易久说。
              没想到阿蛇却忽然直起了身子,脸绷得紧紧的。
              ——我以后不会发脾气了。
              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触到易久的掌心,实在是痒得很。
              ——你说过的,从今天起我是大人了。以后我不再乱发脾气了。你做的菜,你想给谁吃就给谁吃咯。
              易久抬眼看着他绷得紧紧的模样,顿时心肠都要给他这番话给激得融化了。
              “傻了吧。”
              他忍不住说。
              “你以为我爱得做菜,今天这是看到那鱼真的是太大了,不分点给别人,就给你吃,你估计要吃到明年去。”他把阿蛇平时喜欢吃的炸响铃放到他的门口,然后把那孩子碗里已经盛不下的熏鱼夹到了自己碗里,一口给吃了,“晚上我给你做干烧鱼头吃——只给你一个人的。你中午就别吃多了。”
              话音刚刚落下,易久就看到阿蛇瞬间就精神了起来,还是有些发黄的细软的头发乱蓬蓬地堆在头上,干巴巴的颧骨上泛着红色,眼睛却是亮的。对上易久视线的时候,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弯起来,露出了小而尖的犬齿。
              就像是被人施舍了骨头的小狗。
              易久简直想叹气。
              阿蛇立刻就像是极为不好意思似的咬了咬嘴唇,怕是自己那样的笑容太过显眼。
              好吧。
              总归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是稍微宠一下也不碍事。
              易久就听到自己心里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叹息似的。
              ……
              然后那天晚上他就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只给阿蛇做了干烧的鱼头。
              还是烧得很热的铁锅,先把姜用刀背拍成蓉,放在纱布里头拧成一团,在锅底擦一圈。然后放上一勺油,等到冒泡之后搁入大量干姜和葱白打的结。等到姜葱的味道全部被煸入到油里头去之后,还要放上些许花椒和桂皮等香料,只等一会儿便锅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撩出来,再把已经在风口吹了一天的鱼头取下来放到油锅里半煎鱼半炸的弄着,灶膛里头塞的也不是木柴,而是松松绑着的稻草辫。这样一来,那火瞬间就腾得极高,就连厨房里的温度好像都瞬间高了不少。
              易久眼睛都不敢从锅子里的鱼头上移开,因为这看着不过就是个炸鱼头的工序,十分简单,实际上却是鱼头好吃不好吃的关键。
              油温要高,最好是能高到把鱼头的骨头都炸到酥。
              但是油温高了,一不小心就会把外面彻底炸焦,那可就真的是没法入口了。所以易久必须极小心,估摸着差不多了变把鱼头完全夹到半空中降温,同时滗掉鱼头中多余的油分,这样过一会儿再把鱼头放下去炸一道。
              等到那硕大一个鱼头彻底被炸酥炸透之后,易久便将它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砂锅之中。砂锅中放的不是别的,而是上好的五花肉片和火腿丁干笋端,然厚再灌入新烧好的鸡高汤,大火烧滚之后盖上盖子直接搁在小泥炉上面用小火煨上。
              等到晚上揭开锅盖之后,就可以看到那一锅粘稠翻滚的鱼头锅。
              那鱼头把高汤的鲜美,五花肉的丰腴,火腿的鲜咸全部都吸收了,配合着爽脆的笋干真是美味到极点。易久这次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尝味,而是把筷子递给了阿蛇,示意他吃第一口。没想到阿蛇却直接用筷子揭了鱼眼后面的脸颊肉,趁着易久没注意就直接塞他嘴巴里了。
              那一小块肉本身就可以说是鱼头身上味道最好的一块肉,加上易久这次做的鱼头实在入味,那软嫩咸香的一小块肉让易久不由地笑了笑。
              “吃你的吧。”
              他把鱼头身上另外一块脸颊肉塞到了阿蛇的嘴里。
              阿蛇就像是被挠了脑门的猫咪一样眯了眯眼睛,简直满足得能呼噜出来。
              这真的是很好吃的一道菜。
              在酥而入味的外皮之下是幼嫩软滑的鱼肉,随便夹起一小块鱼骨,便可以吮吸出里头已经跟高汤融为一体的半凝固的脑髓,那厚厚的鱼唇更是入味,夹起来的时候甚至逗变成了半透明,在筷子间微微颤动,放入口中以后就像是会融化一样,一瞬间就会滑入喉咙。
              那样大的一锅鱼头,最后竟然全部都被阿蛇吃得光光的。
              易久差点没被吓着——吃撑了的阿蛇肚子都挺了起来,路都快走不动了,只能躺在床上直哼哼,撒着娇让易久帮他一下一下摸肚皮,不多时就呼噜呼噜地窝在床铺的一角睡着了。
              只是他哪怕睡着了也还伸手拽着易久的袖口,易久想抽出来,便见到他脸上露出一副极为惶恐的模样。
              易久就没办法的又心软了,只能扭曲这身子歇歇地在阿蛇身边靠着。不就就觉得肩膀麻了,一股凉沁沁的感觉慢慢从胳膊那边侵过来。
              真是不舒服。
              可是最后易久也没有移开,他就那样不舒服地靠着身边小小的散发着热量的身体,把手搁在慢慢起伏的肚皮上暖着。
              烛光把房间照得影影绰绰的,床帐放下来,从缝隙里漏出一道黄黄的晃晃的光。
              易久低头看着阿蛇稚气的脸庞,心中顿时觉得一片安稳,不一会儿眼皮就觉得有些沉重。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三丫蹑手蹑脚地跑过来,掀开帐子同他小声说:“易哥,易老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达成!!!!
              球更多留言QAQ
              【想吃鱼头了orz】


              来自手机贴吧265楼2013-12-19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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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8 章 ...
                  易老爷这么晚了将易久叫过去当然没有什么好事。
                实际上甚至可以说是坏事——是山上庙里头来了人。
                易久被带到了大厨房的侧门,在那里见着久违了的师弟。被油烟熏得乌黑的门框旁边站着的那个人,脸一如既往的满脸横人,耷拉着的眉眼,身上披着一件敝旧的僧衣,远看就像是裹着抹布的直立的一头肥猪。
                只是这头肥猪如今见到易久却没有记忆中熟悉的趾高气扬,他卑微地同大厨房里的人搭着话,却没有人耐烦理他。见到易久也没有认出面前的人就是自己以往欺负惯了的师兄,反而还挤着脸笑咪咪地同他问好。
                易久莫名觉得丢脸,只能压低了声音对他喊了一声:“一痴师弟。”
                一痴脸上的笑容便被那呼呼吹着的北风给冻在了脸上。
                易久不耐烦应付他,十分直截了当地就在门口开始问他为什么这样晚还要过来,一痴这才缓缓回过神来,面前这个极漂亮的少年竟然就是那个瘦巴巴的芦苇杆似的师兄。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莫名地就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就像是土坷垃似的,平白低到了地底下去。
                “喂,到底怎么了?”
                易久绷着脸横了他一眼,眉头不知不觉地就皱了起来。
                能够让易老爷开口把他领出来,一痴肯定不是过来看着他发呆的。果然,下一秒一痴就讷讷说了来意,竟然是老和尚白日里算出自己怕是快要去了,让一痴下来领易久回去看他一眼。
                易久的脸瞬间就白了。
                而这边易老爷对老和尚还是有些尊敬的,加上易久养着阿蛇养的确实好,就难得的大度了一回给易久批了假。易久立刻就准备扯着一痴会山上,没想到一痴却抱着门框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天:“师,师兄呃,这天都黑透了嘞!”
                “那又怎么样?”
                易久硬邦邦地回道。
                他知道天黑了山道怕是不好走,可是山上师傅都快要去了,这死胖子竟然还有闲心害怕天黑?!
                若不是这还是在大厨房的侧门口,他都想抡起拳头揍人了。
                不过这次反而是领易久过来的那人开了口给一痴解围道:“哎哟,易伢子你怕是不晓得嘞,现在山上有鬼!”
                “有鬼?”
                易久顿时觉得心头一跳。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1楼2013-12-21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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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06 22: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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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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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做声,弯了弯身子从侧门那边出去了。
                  他是真的怕极了自己赶不上见老和尚最后一面。
                  却不知道自己冲入到夜色中的背影仿佛已经被那黑暗吞没了一般。
                  冬天的山野是黑色的。
                  浓重的黑色。
                  易久手上除了鸡还有一盏摇摇晃晃的灯笼,这还是他出侧门的时候被看门的老头儿强行塞在手中的。光很暗淡,只能照在脚尖前面小小的一团。
                  公鸡缩着脖子在前面走着。
                  在山道两边偶尔可以听到什么东西在沙沙地响着,那是残留的积雪从蓬松的树枝上掉下来时发出的声音。南方的山里,即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植物依然是绿的,只是那绿色都被冻得发了乌,透着一股凉飕飕的潮湿的气息。
                  不知名的野鸟在易久路过的时候会因为惊吓而沙哑地叫两声,地面上罩着薄薄的雪,易久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脚底才不至于滑倒。
                  他甚至还看到了一痴走下来时的脚印,因为山道上也只有他下来的脚印,上面蒙着一层铅白色的霜——那人显然是早就下了山来,却在镇子里逗留了好一阵子才去了易府。
                  想到这里易久就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虽然很快那火气就被呼呼吹着的山风给冻没了。
                  在这样黑漆漆的夜晚里走路是很难东想西想的,因为冷啊。
                  易久带来的鸡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忍受不住了,叫都没有叫的直接蹲在了地上,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公鸡揣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机械地迈着步子,很快就对周围的事情麻木了,山道仿佛永远都是连绵不绝,永远都爬不到尽头。
                  难怪大家都不愿意在晚上上山了。
                  易久忍不住又诅咒了一番现在还缩在易家大宅的一痴,恨他竟然拖延到了现在。
                  一步,两步,三步……
                  易久背后冒出来的细汗都被冻结在了衣服上,他忍不住顿住了脚步抬起头,发现就在上头不远处传来了一星橙黄色的灯光。
                  是到了吗?
                  少年的心瞬间跳跃了起来,有些劳累的身体里平白出现了一股力气。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还安安静静缩在易久怀里的公鸡却像是发了疯一样忽然惨叫了起来。
                  易久吓了一跳,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只鸡就扑腾着翅膀炮弹一样从他的怀里飞了出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3楼2013-12-21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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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噗”的一声,砰然掉在了地上。
                    易久僵硬地抬起手,把灯笼居高。
                    满是霜痕的地面上一道鲜红的血迹,公鸡的鸡头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在易久脚边的台阶上停了下来。
                    那鸡脖子上的端口参差不齐,连红色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易久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闭了闭眼睛。
                    脑袋却还是乱糟糟的,恐惧感宛如活蛇一样顺着他的脚后跟爬了上来。
                    “呵呵。”
                    有人轻轻地笑了笑。
                    “谁——”
                    易久努力想维持镇定,然而出口的声音却还是破了音,在寒冷的空气里发着颤。
                    接着他就见着之前还在山道上头,被他以为是寺门口挂着的风灯的那光抖动了一下,飘飘地往下滑了过来。
                    那鬼裹着鲜红的血一样的衣服飘飘遥遥地垫着脚尖儿晃荡到了易久的跟前,手头提着一盏八角宫灯,光线便从那灯里头射了出来,照着红大人的半边脸,一边脸光线明亮,那另半边脸隐在黑暗中,却因为那异样的渗人的白皮肤而透出一丝蓝蓝子色来。
                    乌黑的头发散乱地披在那鬼的肩头,他的脸笑眯眯的,像是只翘嘴的狐狸。
                    “是你。”
                    易久略往后退了一步,认出了他。
                    “唉哟,认出我来哒?”
                    红衣鬼笑着说道,两根长长的獠牙从鲜红的嘴唇中刺了出来,他舔着自己的舌头看着易久,舌头上仿佛还带着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稍微有点卡……
                    嗯,果然日更这种事情就不应该说出口,说出口就达不到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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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的手榴弹和地雷,爱你们=3=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4楼2013-12-21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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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0 章
                        黑暗中漂浮着檀香的味道,那味道刺鼻而又熏人,在浓烈的香味中混合着让人头晕脑胀的烟子的味道--劣质的檀香。
                        易久醒过来的第一个知觉,便是闻到了这熟悉的香味。
                        他的眼睛是肿的,眼眶高高地肿了起来,像是两只炙热和滚烫的大桃子一样压在他的眼球上面。
                        身下是梆硬的木板床,一床破烂而又潮湿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易久觉得自己每呼吸一口就像是在从鼻孔玩外面喷着火,手和脚却是冰凉的,然后他便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发了烧。
                        不过,能够躺在床上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烧或许也不是一件太过于糟糕的事情……回想起自己与红衣鬼打了个照面的情形,易久不得不说自己实在是有很好的运气在。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劣质的檀香竟然让他对这个破败的山庙产生了一些难得的亲切感来。
                        伤口在他的身体表面热辣辣地疼着,他醒过来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呼吸沉重地慢慢地挪到了他的床边。一只干燥而冰凉的手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冤孽勒。”
                        对方声音沙哑,气息无比虚弱。
                        易久的身体一颤,艰难地嗫嚅着自己的嘴唇道:“师父。”
                        来人正是之前收养了易久的那位老和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师弟口里仿佛马上就要归西的这位老头子这回竟然如有神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尽管面如金纸,还是勉强能走几步了。
                        “师父……你……救……”
                        易久摸索着摸到了老和尚的手,一时之间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是的咧,我叫你师弟们把你从山上抬上来的。
                        易久眼睛睁不开,自然也就看不到自己的师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是有多难看--老头子其实早就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归西了。结果就在这个骨节眼上,竟然无端做了一个梦,梦里就是易久和红衣鬼……
                        等到他睁开眼睛,他就知道自己怕是先不能死了。
                        当务之急是强行将不情愿的几个弟子赶了出去,几个人都极为不乐意,只当是老和尚病到深处糊涂发了癔症。然而,没想到的时候,最后真的被他们从雪地里把已经快要半死的易久给拖了回来——同时,还带回了易久昏迷前看到的那条东西,一张大到可怕的蛇蜕。
                        此时便是由他们将和尚搀到了易久的床边,若是说之前他们总觉得这个干巴巴的小老头儿不过是一个烂好人,这时候也要对他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这时候听到师父说起了他们,按照正常状态一定要好好夸赞自己一番的几个人都脸色惨白,连连摆手道没什么,说完就一个一个找了借口溜了出去。为什么呢?原因其实挺简单的——那条蛇蜕此时正像是灰扑扑的破衣服一样,被团成了一团仍在易久的床边。
                        那条蛇皮实在是大得然人觉得可怕,而且第一次碰到的时候,摸着竟然是温热的,带着一股奇妙的腥臭味……而且,它还这样好巧不巧地出现在易久的身边;本来都要挂了的师父更是莫名其妙地就做了梦让人把易久带回来……
                        一连串的事件连起来,师兄弟们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若是易久知晓了这帮人的心理想法,恐怕会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下这群人的直觉还是蛮准的。只可惜这时候他浑身剧痛无比,实在顾不上辨别房内师兄弟们那微微发抖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眼看着大家一溜烟地跑了,已经因为病痛枯瘦如木乃伊一般的老和尚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干咳了两声,慢慢挪到窗边捋了一团雪团成球盖在易久的眼睛上,过了片刻之后,易久眼睛的肿胀果然要好了很多可以睁眼了。而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脚的那条蛇蜕。
                        “不……不是梦啊……”
                        易久艰难地撑起身子,木愣愣地看着那团灰扑扑的东西,半晌才干涩地开口说道。
                        “是啊。”
                        和尚也叹气道,伸手将蛇蜕拿到了行动不便的易久的面前。
                        “你还认得它啵?”
                        他问。
                        易久垂着头,没回话。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摩挲着那蛇蜕,心里无端生出一些奇异的怀念来。
                        “我……”他沉吟,“或许,是知道它的。”
                       


                      290楼2014-02-10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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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觉自己态度冷静,但片刻之后眼眶却熬熬地疼起来,然后才知道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涌了一些泪光。
                          熟悉的花纹。
                          他困难地举起手,指尖落在蛇皮之上。
                          “我,我以为……”
                          易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
                          “我以为,它已经被烧掉了。”
                          他说。
                          他认出了这是什么——这是花花曾经用来伪装自己的那条蛇皮。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段时间的故事。
                          那段与花花在一起的时光。
                          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没有忘记。
                          蛇皮上有非常不明显的被火烧的痕迹,但是已经被不知名的动物的皮给补上了。
                          易久看着那些痕迹,心里酸楚莫名。
                          “真是……真是没有想到。”
                          他语无伦次地对着沉默的老和尚说,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那种又怀念又难过的情绪就像是玻璃渣一样在他的心里划出一道一道伤感和痛苦的痕迹。
                          老和尚浑浊的眼睛凝视着自己徒弟那显得有些稚气的脸,叹气。
                          “这蛇皮是个宝贝……”
                          他用异常平淡的语气,将自己梦里的事情一件一件慢慢地讲给易久听。
                          因为是个宝贝,所以哪怕是用火旺旺地烧了那么久,始终没有损伤,然后它因为主人的离开而被遗忘在了灰暗的泥地里。
                          又过了许久,它在一次一次雨水的冲刷里被带到了无主的荒地,然后被某个被水冲垮的乱葬岗里的骨骸勾住。
                          天长地久地与那人骨放在一起,它自然而然地就吸取了一些灵气,渐渐地与骨骸长到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个天生地养的怪物。
                          “……也正是因为曾经被火烧过,所以可真是怕火,这玩意。”
                          到了最后,老和尚嘘嘘松了一口气,指着蛇蜕对易久说。
                          也好在易久却是运气不错,那样误打误撞地歪着却正好戳中了食人鬼的l死穴。这时候它被火烧得奄奄一息,也只能化为原型躺在易久的指尖之下。
                          易久愣怔了好半天,才将老和尚所说的事情消化完毕,他呆呆地看着老和尚,见着对他点了点头。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老和尚承认,“我欠人人情,只好带你一程……这是个邪物,趁着这时候它还弱着,把它给烧了罢。”
                          和尚说完,伸手去拿蛇皮。
                          纵使蛇皮之前是花花极重要的谋生道具,在这么多年杀人吃人的过程中恐怕也确实变成了个极不好的东西——可是,当老和尚来抓它的时候,易久却条件反射性地将蛇皮扯了回来。
                          “一定要烧么。”
                          他干巴巴地问道,心里好像被人挖了一块似的十分疼痛。
                          舍不得。
                          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情,可是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是舍不得将这块蛇皮烧掉的。
                          毕竟,这曾经是花花的依靠。
                          或者说,那段岁月在时隔多年之后留给少年易久的唯一一点念想。
                          哪怕这念想现在是邪恶的,可怕的,应该烧死的……
                          可那总归是念想。一想到那条如同破草绳一样的小花蛇,易久拽着蛇皮的手就不由自主地越拽越紧。老和尚还待劝他几句,不经意间一低头,正好瞅着一缕鲜红从蛇皮的褶皱上滚落下来。原来蛇皮上还残留着鳞片,那鳞片边缘生得十分尖锐,这样被易久一握,就在掌心刻出了几道口子来。
                          也是易久这时候心神激荡,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双手刺痛,伤口极深,血自然流得十分吓人。
                          老和尚看着他掌心伤口,从肺腑间憋出一声长而重浊的叹息来。
                          “冤孽啊,冤孽勒……”
                          他喃喃重复道,带着一丝不忍,然后哆哆嗦嗦地用破旧的袈裟给易久擦手。
                          四处漏风的厢房里空气冷得像冰,潮湿得宛若好像要从半空中下一阵雨夹雪来。
                          袈裟粗糙地摩擦着易久的手,片刻后,那血淋淋的伤口展了出来。
                          老和尚的视线略过那伤口——从掌心的部分斜斜得划到了手掌侧,小指根下收的口——他的目光凌然一闪,呼吸骤然沉重了起来。
                          “哎哟……”
                          他低呼了一声,把易久的手掌抓得更近了一些。
                          易久的姻缘线被这道伤口给包圆了。
                         


                        291楼2014-02-10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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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这真是……”
                            干瘪而枯瘦的老人在易久的身边长久地沉默,然后叹气。那花白的眉毛因为蹙眉而紧紧地并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似乎有些可笑的八字。
                            易久微微动了一下手掌,刺痛直到这个时候才缓慢地顺着神经爬到他的身体里。
                            伤口的边缘是白的,那是切开的人的皮肤,底下是红红的肉,豁开来,在少年洁白的手掌上开出了一道暗红色而狭窄的口子。
                            夜晚尚未过去,风呜呜地乱吹,似乎可以将窗外的黑暗都吹到人的心里来。
                            易久因为老和尚的表现而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某种不安。
                            “师父……”
                            他低声喊了一句,然而话尚未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了。
                            “手掌侧边,小指头下面有道线,是应你姻缘的。”和尚涩涩地开口,“先前你小的时候,那条线被我用墨给勾掉了,没想到你才下山这么会儿就长出来了……”
                            他看着易久手上的伤痕,长长的口子非常诡异地在掌侧的部分向上挑了一下,像是钩子一样将那道并不明显的痕迹给围住。
                            “若是我猜得不错,你手上这个口子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个疤——你这个掌纹就成了‘困桃花’……”
                            “困桃花?是什么意思?”
                            易久忍不住问道。
                            老和尚的表情变得略微古怪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在你之前,我也就见过一次困桃花,那是个乡里的妇人,困的桃花是她丈夫……”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帘。
                            “后来那妇人的男人因为她生了崽,觉得她喜欢那崽子更甚于他,就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最后将那妇人活活折磨死了。这种掌纹是应着命的,若不是前世有因果,这一世也断不至于如此,困桃花困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对苦命人。求不得,舍不得,断不了……”
                            空气中的寒冷仿佛可以将人的声音都消弭掉。
                            老和尚干巴巴说完,两人便都沉默了。
                            易久将手翻了过来,遮住了伤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有什么神通,但老和尚的未尽之意,他却觉得自己完全听懂了。
                            易久手里的蛇皮就在时候,非常缓慢地蠕动了一下,一道蚯蚓似的血线从蛇皮之下渗出来,活物似的悉悉索索往床下溜去……
                            老和尚眼皮都没有抬,往自己手中吐了口唾沫,一把掐住了那道血线。
                            令人惊奇的是,那血线一入他手,就不停抽动,最后,活生生在易久的眼前化为了一条仅有拇指粗细,周身赤红的小蛇。
                            “现在怕是我也没法杀了它。”老和尚耷拉着眼角,沙哑道,“这玩意与你有渊源,好在它现在也不过是个没脚的畜生,困桃花就困桃花罢,我带你这一程,原本你就没那个命去应因缘的。”
                            怕是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程度,老和尚反而也豁然开朗,竟然还开口安慰了易久一番。
                            当然,易久这时候也没心思去回他——
                            少年呆愣在床上,正看着老和尚手里的红蛇发呆。
                            除了颜色不一样,这条蛇的神态竟然与他记忆中的花花一模一样。
                            “花花!”
                            心情激荡之下,易久忍不住喊出了声,不过,喊出来之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花花早就已经死了,面前的这个,这个……
                            “你莫被迷了魂勒,这玩意是借得那条皮的形,实际上还是个邪物。”
                            老和尚开口道,然后又像是极为不放心地看了易久一眼,最后伸手就将易久膝盖上的蛇皮拿过来,然后用脚尖将床边唯一的炭盆给勾了过来,径直将蛇皮撕扯成了巴掌大的碎片扔到了鲜红的炭里头。
                            说来也是真的奇怪,这蛇皮这次竟然完全就没了之前的神异,遇到火之后就像是正常的蛇蜕一样,慢慢变焦,变黑,随后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来。
                            老和尚态度坦然,而易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在场的三个生物中,是和尚手里的那条红蛇反应得最为激烈。
                            在蛇皮燃烧的时候,它疯狂地扭动了起来,细长的舌头丝丝在空气中抽动。易久咬着下唇,沉默地看着它纤细的身形几乎在空中扭成麻花。
                            这不是花花,只不过是个妖怪借了形……
                            老和尚先前说的话还徘徊在易久的耳边,可是看着红蛇痛苦欲死的模样,易久还是无法控制地觉得一丝心痛从胸口的部分弥漫开来。
                            他感到自己的牙齿咬着口颊内部的一小块肉,刺痛的感觉让他勉强能够保持住表面上的平淡的样子。
                            可是,真的与花花太像,太像……
                            易久这件房里的炭盆火力并不大,偏偏蛇皮却又大得可怕,老和尚慢条斯理地烧着蛇皮,金色和红色的火焰给他愁苦的面颊上打了一层光,那光亮与幽暗中的脸让这个老人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鬼魂,看不出而那浓烈到几乎要让人窒息的,臭味在空气中徘徊不去。
                            时间在这个时候慢得简直让人绝望。
                            但是,最终易久还是保持了沉默,睁大着眼睛,看和尚将所有的蛇皮都烧光了。在这过程中,红蛇的挣扎变得越来越微弱……但是,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并不是因为它适应了这种痛苦,而是因为它的身体已经无力支撑它的挣扎了。
                            鲜艳的红色从它的身上褪去,易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暗淡花纹从浓烈的红色底下浮现出来。
                            “哦哦哦——”
                            忽然,公鸡粗哑的声音骤然划破了这散发着恶臭的宁静。
                            易久骤然回头,看到窗沿的缝隙里透出一丝白光。
                            天亮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尚烧完了最后一片蛇皮。
                            他将一动不动,如同一条烂草绳一样的红蛇放到了易久的掌心。
                            “它现在没法害人了,”和尚面如金纸,仿佛下一秒就会咽气,然而他的眼睛却亮得可怕,“你就这样带着它好了……这是你的命,谁也没办法。”
                            


                          292楼2014-02-10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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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3楼2014-02-10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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