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有人问我:「什么是哲学?」我说:「哲学是一门问一些无谓问题的艺术。」盲人问:「光是什么?」——这就是哲学。聋人问:「音乐是什么?声音是什么?」——这就是哲学。
如果这个盲人问:「我怎样才能恢复我的视力?」这就不再是哲学,这是宗教。如果这个聋人去医生那儿医治耳聋,那么他就是走向宗教,而不是走向哲学。
哲学是一种猜谜游戏,是一个根本一无所知的人想要试着发明出真理的结论。然而真理无法被发明出来,而且从无知之中发明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是真的。真理必须去发现。真理一直都在那儿……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张开眼睛——张开眼睛去看,用心去感觉,用整个存在去参与真理。真理一直遍在,只是我们不在,我们心不在焉,而且因为我们心不在焉所以才会看不到真理。我们不断地探问真理,却不提出正确的问题:怎样才能与真理同在?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在」?
我们询问真理,而这个询问的行为本身却与真理背道而驰。因为这个询问的行为本身隐含着:别人有可能给你解答。询问本身暗示着:别人可以告诉你真理是什么。但是,没有人能告诉你真理是什么,真理无法用语言传递。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只要落入语言文字,那就是谎言。
为什么呢?因为知道真理的人,并非以讯息的形式知道。否则,我们早就可以很容易地把这项讯息传递给任何准备好想要接受的人了,但真理唯有作为一种内在的经验时才算是真正的了解。正如用舌头品尝滋味般。如果有某个人不曾尝过甜味,你绝对无法向他解释甜味——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有人不曾看过色彩,你也无法对他解释色彩是什么。
有些事只能被经验,而且也只能从经验中被解释。神就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经验,完全无法表达,无法传递,无法揭露。顶多可以用几个隐喻:但这些隐喻也仅有一个非常具感受性的心才能接收得到,否则你还是会错过。
试图用你的头脑去诠释这些隐喻,只会让你更错过它们的原意。因为在诠释的时候,你的头脑还能用什么做根据?头脑只能根据它自己的过去,只能根据它自身的混乱,只能根据它自身的冲突、怀疑、困惑去做注释。而头脑会把这一切强加在真相上面,覆盖在你得到的暗示上面,然后一切会立刻扭曲变形。你的头脑并非处于一种能够单纯地只是观看、只是感觉的状态。
宗教仅仅意味着在你的头脑里开创出一个心灵的空间,藉此你便能够去看,便能够不自相冲突,足以成为一个没有分裂的个体,便能够完整,能够透彻明白真相,能够如实地去感受。一个充斥着思绪的心灵无法如实地感受;那些思绪会不断地干扰。那些思绪一层又一层地在那里。即使知道真理的人给你一些隐喻,而你也注意听了,但其实在你最内在深处的核心未被触及之前,这些话就已经不再是那人的原意了。你充斥想法的头脑所接收到的是完全不同于知道真理的人所传达出来的东西,根本是两码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