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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碗片四溅，魏冉踩着碎片进来，入目便是他发丝凌乱，双唇紧抿，被数人死死按住，高隆的肚子挂在腰间。
魏冉歪着头，嘴角上扬，冷笑一声，「瞧瞧如今的苏公子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
几人让开位置，魏冉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抬，迫使他张开嘴，端着一碗汤，二话不说，直接往他的嘴里倒。
苏衍拼命挣扎，双手被束缚，双脚用力蹬她，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浸湿衣衫，呛进气管，他剧烈咳嗽，满脸涨得通红。
动静小了许多，苏衍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始终没有落下，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地呼吸着，整个人的神情都透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魏冉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双臂，苏衍抖得厉害，脸埋在她的胸口，若不是他在反抗，若是她力道松些，倒是暧昧的姿势。

只见她凤目圆睁，腮边肌肉微微抽搐，冷冷地说，「愣着干什么，去找医女来！」
纱帐轻垂，空气仿若凝住，屋内唯有他们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一深一浅，一强一弱，似在抗衡，又似在妥协。
苏衍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了一层冷汗，攥着她的衣领，快要将衣服撕破，魏冉眼神里的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忍，「你现在不舒服，我松开你，别乱动了好吗？」
「呃……好……」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每个字都像是被痛苦挤压出来的，带着颤音。
她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后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寒光一闪，“噗”的一声闷响，瓷片没入胸口，鲜血瞬间染红衣衫，魏冉瞳孔骤缩，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咬牙问道，「你要杀我？」
「受死吧！」苏衍嘶吼着，猛地抽出刺入她胸口瓷片，带出一串血珠，未等她喘息，用尽全力刺去，魏冉精准地握住他的手腕。
「大人！」闯进来一群带刀侍女，齐刷刷拔剑指向苏衍，只等魏冉一声令下。

「都出去。」魏冉十分平静，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场，哪怕脸上不见怒色，也让人不敢拒绝。
碎瓷片划破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她的手臂，与胸口的血交融在一起，魏冉的手猛地一滞，夺了他的凶器。
医女来时，魏冉坐在床头，苏衍头扭在里侧，两人一副谁也不想搭理谁的模样。
魏冉使了个眼色，医女上前给苏衍把脉，苏衍配合地伸出手，自从苏公子问过满八月孩子能活，可是半个月来头一回。
医女开了几副方子，侧目见到魏冉渗血的伤口，「大人，我给您止血。」不知是不是错觉，医女说这话说，床里侧的鼓包动了动。
「嗯，」魏冉压低声音，同医女说，「给他包扎一下手。」
月色朦胧，雪意渐浓。
苏衍刚一沾枕，本就皱起的眉头愈发拧紧，腰酸得厉害，身子重导致他连翻身都难，更别提给自己按一按。
朦胧间，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苏衍不禁打了个哆嗦，不等他清醒，一双冰冷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他，将他紧紧禁锢在怀中，那力道大得好似要揉进骨血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钻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涌，捂住口鼻。
「哼。」温热的液体缓缓滴落在他的脖颈，偶尔传来几声极轻的呼吸，并不明显。
苏衍无奈放下手，扶着肚子，费劲吧啦地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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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接一盆的热水往里屋进，血水自里屋出。
魏冉下朝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脚步急促凌乱，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歪倒，肩膀重重地摔在墙上，堪堪回过神。
只见塌上苏衍，面色苍白如纸，几缕发丝贴着汗湿的脸颊上，他喘息着，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短促而艰难，尽显虚弱之态。
「出门前好好的为何会无端早产？」魏冉双手握拳，指关节泛白，手臂上青筋暴突，无处发泄，猛地一脚踢翻身旁的椅子。
苏衍微微转头，玉颈轻垂，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发出的声音细不可闻。
魏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冷得像冰窖，「滚，都滚出去。」
她听到了，苏衍说，「有人推我。」
他单薄的身躯孱弱，魏冉双臂轻轻环住，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轻轻贴紧他的脸，在他耳畔低语，「别怕，我在呢，不会让你们有事。」
魏冉是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旁人说一千遍一万遍阿冉杀他全家，屠他全族，他不会信。
偏偏是亲眼目睹，杀母之仇不得不报，可他已怀有魏冉骨肉，孩子何其无辜？医女说八月孩子可活。
苦等到孩子八个月，苏衍用碎瓷片刺中她的心脏，魏冉自幼学武，与陛下四处征战，按理说不会那么轻易被自己刺中，可就是那么容易。
她从震惊到迷茫到下定决心不过瞬时，她说，「瓷片扎的太轻死不了忍的，你们父子平安，我给你杀。」
左不过是两个月他等得起，到时宝宝健康出生，苏衍取她性命是再好不过。
半夜偷偷爬床哭的好像不是跺一跺脚皇城都会颤上一颤的大将军，是受了委屈会哭会疼的他的阿冉。
不到一月，魏冉爬床的第二十五个晚上，她前脚上朝，后脚苏衍就被推倒在地，腹疼得紧，孩子要出生了。
好奇怪，苏衍没有半点即将大仇得报的喜悦，更不想看到魏冉。
「你走好不好？唔……」苏衍痛的说不出话，更没力气，心中涌起一股决绝，指尖触碰到对方的胸口，试图推开她。

魏冉抱的更紧，怀中炽热能将人融化，「我哪也不去，不是想杀我吗？你们两平安，我就给你杀，要不然想都别想。」
腹部的绞痛像尖锐的钢针，一下下狠狠地扎，苏衍的身体紧绷，冷汗从额间冒出，他则像是溺水的人看见浮木下意识紧紧抓住她。
魏冉脑子笨，不会拐弯，空有一番武力和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能想到假装与自己不合迷惑陛下，再安排马车带孩子和他走，就连路线都规划好得想几个晚上呢？
苏衍脚乱蹬使不上劲，孩子迟迟不见下来的动静，他快要疼死了，气若游丝地说道，「保孩子算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想打过我得下辈子，」魏冉手没闲着，揉他硬邦邦的腰，「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和这人说不通，蠢死她算了，哪有人像她那么笨的，「唔……解释。」
「陛下说苏大人叛国投敌，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我要保住你的性命只能自请暗中行刑。」
「本来瞒天过海，再带你私奔，与你坦白一切要杀要剐随你便，陛下不肯放我走。」
「全府都是陛下的眼线，我才知你我只能活下一个，我得让你和孩子活。」

「带孩子往南边跑，那里有你喜欢的风景。」
「还有我爱你。」
「陛下啊。」母亲是三朝元老又兼太子太傅，朝中大半要么是她的学生要么受过她的恩惠，功高盖主，北方战事平定，少说二十年不用打仗，用一颗弃子带走一名悍将，好划算。
长了一张凶巴巴的脸，道起歉来认真地不得了，魏冉发现府中有女帝的人时明白了许多，「对不起，我杀了好人。」
疼痛如密集的雨点般如影随形，苏衍咬紧牙关，勾起脚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唔……不……不怪你。」
几番变换身位，还是疼，痛的迷糊的苏衍，拉着魏冉的手就啃，这一啃，孩子竟有向下的趋势。
又惊又喜的是魏冉，将另外一只手也递到他嘴边，「你再多咬我几下。」
苏衍疼痛之余，祈祷孩子别像他娘那么傻，攒足力气用力，红彤彤的崽子就这么出来了。
「杀了我。」魏冉不知从哪变出个匕首，交到给手都没力气抬起的苏衍。
「舍不得你死，我死吧。」肚子还是胀痛，苏衍明白血一直这么流下去，会死，又忽然想起，要是死了大傻子怎么办？
「你不能死。」魏冉想的简单，苏衍第一，剩下所有人加起来第二，只要不碰苏衍，她永远是女帝的刀。
从前与她在一起，他就会开心，杀了苏大人后，苏衍再也开心不起来，方知错了。
「有些事或早或晚都是一样的，」苏衍比起死有了更担心的事，「你是人会疼，不要什么事都冲在最前头，早起不要用凉水洗脸，天冷记得添衣，宝宝多请几个人看护……带着宝宝按你安排的路线走吧，别管我了。」
魏冉前面挎着孩子，后面背着苏衍，还是带人走上了私奔的路，在一个僻静的小山村安了家。
苏衍睡得沉，一睡就是好几年，魏冉天天和他说话。
「我笨，所有人都嫌弃我，不和我玩，苏衍不会。」
「陛下养我，要知恩图报，我知道苏大人很好，因为她是苏衍的娘亲，所以陛下叫我杀她时，我犹豫了。」
「我们的宝宝很好看，长得很像你，他今天会叫爹爹了，还不会叫娘亲，看着比我聪明，我识的字不多，你醒来教他好不好？」
山谷处传来一道清幽的声线，「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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