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漫过手掌，枝叶抚过脊梁，漆黑的密林将她小心藏好。她匐匍着，雨水淅淅沥沥，勾过叶脉的纹路，滴嗒一声落在了她的嘴角，她打了个喷嚏，飞快地舔去水珠。“轰隆——”紫黑色的雷霆划破天际，惨白的电光一闪，吓得她连忙缩回了树丛中，瞪着绿莹莹的眼，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出脑袋。
不远处的山间府邸面对风雨却丝毫不为所动，灯火将整间房子照得亮堂堂的，透过窗户还能隐隐望见壁炉里哗剥跃动的炭火。少女咬破手指，舔干净溢出的血珠，试图获取一点行动的力气。许久，她咽了咽口水，耸动着鼻头，摸索着奔到后院，垒起石头利索地翻过高墙，一揩额发上的水珠，悄悄溜进了虚掩着的后厨，趁着厨师没发现，神不知鬼不觉地叼了一块牛排，得意地眨了眨眼，娴熟地又翻了出来。
双脚刚刚落到地面上，一股奇特的香水味混杂着野兽独有的腥臊迎面冲来，灰发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小腿便感到一阵剧痛。她骤然踉跄一下，倒嘶一声强忍住呼喊，拼命地踢蹬着，挥舞着拳头狠狠砸在了它的眼睛上。
看门的杜宾犬被激怒了，从喉咙里溢出凶恶的低吼，胡乱啃咬着她的小腿，咬得一片血肉模糊，“咔”的一声，洛天依突然腿上一软，用力地摔在了肮脏的泥水里，鲜血和泥土厮混在了一起。她艰难地撑起来，用另一条腿去踹，而那家伙也不是吃素的，纵身一扑，将她用力按倒在地上。洛天依的后脑勺用力磕上石头，正头晕眼花呢，却见那野兽的眼睛在月亮下精光一闪，张开雪亮的獠牙，朝她的颈窝坠来。而她的动作更快，闪电般伸手扼住它的喉咙，死死地撑着，不让那臭烘烘的脑袋咬过来，她用尽了全力，痛苦地喘息着。
“汪汪汪！”恶犬气极败坏，利爪撕破她的衣衫，洛天依胸口鲜血淋漓，它挣了出来，扯来嗓子大声吠叫起来。
不好！洛天依心急如焚，来不及思考，掏出口袋里锈迹斑斑的匕首，拖着摇摇欲坠的左小腿，破开风雨扑上去，猎猎风声从耳边划过，她奋力扬起匕首，哧的一声，深深刺进了它柔软的心脏，同时，恶犬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胛骨，她再难抑制地尖叫起来。
恶犬暴跳挣扎了一会儿，很快就失去了气力，软绵绵地栽了下去。她重新捡起那块肉，一瘸一拐，在雨幕中慌乱地爬行。
“小**！”身后传来一声谩骂，她猛一会头，虎背熊腰的保镖从黑暗中冲了过来，抬起脚，在她腰窝上狠狠踹了一脚，洛天依打了两三个滚，眼前漆黑一片，脑内地转天旋，又被蛮横地揪起了衣领，按在了后院的地上。
“停！”
就在洛天依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个格外清澈的女声在远处响起，混杂着雨水，宛如刀锋划破玻璃，“让开！我看看，发生什么了？”
按着自己的力度小了下去，洛天依费力地半挣起身子抬眼望去，天边一个惊天响雷，眩目的白光照亮了她的脸：那双赤红的眸子被惊雷夜幕衬起，宛如一双高悬的血色月轮；少女一脚踩在了凸起的石块上，雨水滑过她精巧的膝盖，浅咖色的风衣在风中摇摆，长长的麻花辫垂落下来，好似俯身游走的赤练蛇。她见过这个人，是在报纸上。乐正集团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据说十六岁就用氰化物解决过叛徒。
洛天依愣愣地望着她，一时忘记了脚上疼痛，“咔嚓”一声，她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保镖连忙跑回去为她挣伞，被乐正绫轻轻推开。红瞳少女打开手电，四下一照，肉排掉在泥土里，而洛天依手中紧握着匕首，刀尖还沾着她的爱犬的心头血。她最宠爱的杜宾犬心口一个窟隆，正往外汩汩冒血，她“啊！”地惊叫出了声。
洛天依还在挣扎着想要退却，紧接着那少女走上前来，一脚踩住了她的破烂的衣摆，她怔住了，定定地望着她，下一秒额头被枪口抵上。
“小姐，我……”她用气音艰难地咳喘着，似乎想要得到一点怜悯，碧绿的眸子与她对上视线。乐正绫一挑眉头，好特别的眸子，就像两只水晶球，其中住着一双顽强跳动的灰狼，一般的小乞儿不会有这样的眼。她又拔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露出一张羊脂玉般白净的脸蛋，她有些吃惊，这家伙竟有这么一张漂亮的小脸。
“杀了我的狗，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乐正绫不由地生出一丝刺穿这双眼的念头，最终还是忍住了，薄唇轻启，冷声道，“这条狗的价钱抵得上你这样的小乞丐二十个。”
她抖得更加剧烈，却是一点点转为诡异的兴奋，乐正绫指腹划过肌肤的动作快使她发狂。“它护主不力，不配作您的看门狗。”洛天依忽地绽开一个笑，低声喘息道。
“哦？”乐正绫饶有兴趣地望着她，这小孩儿顶多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怎么会如此胆大？她啧了一声，忍不住微微俯下身，白手套一点点揩过她眼角的水珠，像是拂去灰狼脊背上的沙土，直至那晶莹的绿眸完全赤裸地暴露出来。洛天依颤抖着，脸颊摩挲一下她的指头。

“让我代替它做您的狗，我会比它更强。”洛天依跪在她的面前，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手背。大小姐银铃般笑了一声，眯起眼睛审视着她，把枪缓缓收了回去。她手中沾过的血已经不少了，本不应怜悯一条野狗似的小乞儿，但是……她抚过洛天依的眼角，她很喜欢这双眼睛，在极深极深的地方蜷缩着紫黑色的火焰，如果哪一天爆发出来，那一定精彩极了。
“你能做到吗？”乐正绫捏起她的下巴，她似乎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睛。
“一定尽我所能，主人。”她显得有几分迫不及待，漂泊无依十二年，只要能得到一个新家，她愿意做任何事。
她的眼神太过狂热，甚至连乐正绫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轻咳一声，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用了些力气，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做我的狗，你不听话，我会随时宰了你。”
“悉听遵便。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
洛天依喉头微动：“只要能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乐正绫定定地望着她，一时只剩下了雨水击打伞面的声音。许久才转过了身，朝她的保镖挥一挥手：“把狗洗干净，再带来见我。”她打了个哈欠，缓缓消失在了雨幕中，洛天依想喊住她，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那保镖拎小鸡似的，拎起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粗暴的动作摇得她又晕乎了起来，三天没有进食的身体终是撑不住了，恍恍惚惚间双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毛绒绒的毯子上，温暖的炉火在身边灼烧。昨夜的污泥已经被洗干净了，胸前的伤口缠上了绷带，骨折的小腿也上了夹板，身上套的是崭新的棉衣，嗅一嗅自己的身上，已经一点儿血腥味也不剩下了，昨夜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洛天依费劲儿地爬了起来，捏了捏大拇指上的银戒，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圈，金灯盏，水晶杯，貂皮毯，这地方当真是富得可怕。不待她再翻看什么，便有仆人推门而入，与她打了个照面。“跟我来。”仆人没想到这所谓的“狗”竟是这么一个漂亮少女，不由地划过一丝惊艳，心中感叹有钱人玩得就是花，“和我去见小姐。”
“哦……好。洛天依咽了咽唾沫，偷盗技术再怎么熟练，她也终究只是一个刚刚十二岁的孩子，恐惧很快使涌上心头，她战战兢兢地跟在仆人的身后，那人敲开了门，得到一声“进来”，旋即飞快地将她推了进去，极轻极快地关上了门。
日光穿过彩绘玻璃，在她脚边投下圣徒受难般的影子。正在签署文书的钢笔忽地顿了下来，女人一身纯白的外衣，麻花辫规整地垂在背后，她将椅子转了过来，赤色的眼眉微挑：“你来了？我的新看门狗。”
“嗯。”洛天依将垂下的发丝勾到了耳后，走到大小姐的身边，温顺地跪了下来，轻轻衔起她不小心掉下来的丝巾，下巴抵上她的膝盖。“别怕，乐正绫从不杀听话的狗。”她伸手抚摸上洛天依微颤的白皙面颊，“你叫什么名字？”
“洛天依，我名洛天依。”她试探着舔一下绫的手背，被她奖励般揉了揉发顶。
“姓什么？”她又问道。
她垂下脑袋：“不知道……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
“可怜的女孩。”乐正绫轻声叹道，勾起她光洁的下巴，“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在孤儿院长大，但是他们很凶，强迫我给他们干活，只给一点点食物。后来一个吉普赛马戏团经过这里，我混进去逃了，他们教会了我……呃，一些技术。”
乐正绫笑：“偷牛排和杀死我的狗的技术？”
洛天依尴尬地点点头，又说了下去：“但是前些日子，团长牵扯进了一些不太好的交易，被警察盯上了，逃亡的时候他为了脱险……把我丢了出来做诱饵。起码活下来，之后我就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了。”
“原来如此……你多大了？”
“十二岁零三个月。”
“还没分化？”乐正绫纤白的指尖点在她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她猛地颤了一下，点了点头，绿眸中带上了一丝乞怜。
“那很好，我正需要一条清清白白的，会说话的狗。”大小姐收回了手，不顾她巴巴的挽留眼神，拉开抽屉，铁制锁链哗哗作响，链子的中心吊着一块小小的黑色虎头挂牌，这是乐正绫私人定制的纹样，昭示着锁链下的狗的归属，“抬头。”乐正绫轻声道，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呼吸被锁链微微禁锢，她低低地嘶了一声，却一点儿没有退却，“咔嗒”一声锁紧后，她轻轻舔了舔绫的手心。洛天依仰起头，望着乐正大小姐淡漠的面庞，不禁在心中悄悄好奇：
乐正家族的大小姐，分化成了什么呢？

乐正绫丢给她一本相册，里面是热那亚的几个大家族的主要成员：“拿去看吧，这里面的人，以后都是你的猎物。”
她咽一咽口水，快速翻了一遍，又赶忙啪一声合上。乐正绫摸一摸狗头，她眨眨眼，温声问道：“我饿了，可以吃早餐吗？”
“当然可以，会有人带你去餐厅的。吃完早餐，我会教你你在这里应当学会的一切。”洛天依乖乖答声好，轻轻站起来，大拇指上的戒指在日光下银光一泛，乐正绫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点点脱去她的戒指，捏在手里仔细力银戒懒懒地泛着光芒，转个面，露出一个灰蓝灰蓝的狼头，弯刀似的犬牙赫然咧出，指腹轻轻按上，丝丝疼痛感刺激着神经，乐正绫蹙起眉头：“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好像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了。而且好像有人告诉过我，无论如何也不要弄丢它。”洛天依眼中慌乱一闪，直勾勾地盯着她把玩戒指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可以还给我吗？”
乐正绫嗤笑一声，随手掷还给她。“我稀罕吗？去吧。吃你的饭。”洛天依连忙接住，小心戴回去，有些不舍地定在原地望着她。乐正绫一扬眉头，她倏地红了脸，逃也似地逃出了乐正绫的办公室。
顺着漆黑的廊道走去，洛天依四下看去，墙壁上挂着家族历任家主的画像，还挂着起家时用过的弯刀，过路的仆人管家都急匆匆地，谁也没心思管这条大小姐的新狗。她来到餐厅，摆在她面前的却不是白盘银叉，而是一个圆台形，天蓝色，画着骨头图案的狗食盆，里面装的是一大块牛排，冰冷的，和她昨晚偷出去那块如出一辙。
她怔怔地盯着桌面，很久很久，这才轻轻拿起了刀叉。

当乐正家的看门狗日子过得比作普通人舒畅多了，一日三餐吃的食物都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她想要什么，抱着乐正绫的胳膊晃一晃，她大手一挥都能给，甚至他们也不敢鄙夷她，下任家主的狗，他们讨好都来不及。
一开始她还不可避免地感到一丝屈辱，后来竟演变成一种奇特的兴奋感，乐正绫身上好像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吸得她快要发疯，她想要见乐正绫，想要伏在她的脚边，想要她用那白手套抚摸自己的额发……她快要上瘾了。可是乐正绫陪她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候，她都要处理名种各样的事务，问她，她就神秘地一眨眼，答道：“家族事业。”
洛天依还有些不甘心，悄悄找人问乐正家是做什么的，家仆告诉她，他们什么都干，培育雇佣兵与刺客，高价贩卖奢侈品，据说还牵扯进军火走私和毒药制造中？他们几乎控制了整个热那亚的贸易路线，妄图拦路的其它大小家族都被悄无声息地铲除掉了。
天啊，自己抱上的这条大腿可不是一般的粗。洛天依久久沉浸在震惊中，无意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大拇指上的银戒指。
“洛小姐，小姐叫你去训练场一趟。”就在她怔怔出神之时，身边忽地传来了这样一道声音。洛天依连忙应了一声，很快便拔腿朝山的另一边疾奔而去。乐正绫正在立在山坡的最高处，斑斓的霞光泼洒在那一身宽松的风衣上，手中的金属枪管汹汹泛光。
棕发女人摘下消音器，殷红的眸子瞥了面露惊讶的小狗一眼，微微扬起了唇角。“来，过来！”她招一招手，洛天依忍不住咧开了笑容，乖巧地凑了上去，脸颊有些微红，轻轻叫了一声：“汪！”
“乖小狗。说说看，你都会些什么？”乐正绫模摸她光洁的小脸，笑着问道。“以前在马戏团学过飞刀。”她回答道。她从衣袋里摸出一把西西里短刀，递给洛天依，挑了一下眉头。洛天依咽一咽唾沫，深呼吸。直指不远处的一株苹果树，“嗖！”尖刀径直扎中了最顶端的果子，它摇晃了两下，咚地落了下来。
“准头不错，我正需要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保镖。现在我要教你这个。”乐正绫摊开手掌，一把精致的伯莱塔手枪躺在她的掌心。洛天依小心翼翼地拿起它，眼中划过一道别样的情绪。
“枪口向下！永远不要用枪对准你的朋友！”乐正绫喝一声，她连忙垂下了枪管，瞪着一双碧绿望向她。绫轻轻包住了她的右手，握起枪，对准远处的靶子。“看好了，这样换弹……好，手要稳，盯住准星……”乐正绫伏在她耳边低声教导。洛天依一向是个聪明的学生，她屏住了呼吸，手腕稳得像是鹞鹰的头颅。
她眼睛里跃跃欲扑的野狼又回来了。乐正绫凝望着她的侧颜，心中不由地轻声感叹，多鲜活，多熟悉，如果真的像亚洲人说的那样存在前世，那她一定是和这样一匹狼一起并肩度过的。
鼻翼漫着浅浅的玫瑰味，洛天依只感到一阵滚热的血涌上头脑，“砰！”利索扣下，子弹贴着靶子的边滑了过去。“作为初学者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你乖乖听话。我一调教，你一定会有出息。”乐正绫在她耳边笑道，洛天依耳廓上细小的茸毛被微微拂动，她轻声哼哼，耳朵根应声而红。
洛天依又试了几次，很快就熟练掌握了握枪、换弹。再多练练，日后一定是个小神枪手。乐正绫在一旁望着她，不禁感叹自己实在是太会挑狗了。“好啦，你自己练着，我先回去了。”她伸了个懒腰，刚想迈步，却被猛地拉住了衣摆，，洛天依慌张地仰头望着她：“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
“哦？为什么？”乐正绫一扬眉头，看来小狗还是太小，瞧这副模样，不陪着她怕是要悄悄掉小珍珠。
“主人……”她犹豫了一下，旋即温温软软地开了口，藤蔓深绿色的尖刺也沾上了几点露水，“那个，既然我是你的狗，那你总要来遛我吧？”
乐正绫笑出声，存心逗弄她：“以前都是管家帮我遛狗的。”
她一咬嘴唇，直直撞进她赤色的眼：“那您的狗想要您亲自来，不可以吗？”少女的眼神太过惹人爱怜，乐正绫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家伙眼中除了忠诚与孺慕之外，流星般一闪而过的别样情绪。
“……既然你这么有诚心，那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一次。”她轻咳一声，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灰毛小犬的眼中又迸发出欣喜的光芒，她咧开了嘴角，张开了双臂抱住了她的腰：“好哦！阿绫，我们一直在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唤自己阿绫。乐正绫微微瞪大了眼，却没有制止，久久凝望她纤细却硬挺的脊背，恍若看见了一面迎风飘扬的小旗子。“哎呀，怎么卡住了，可以帮帮我吗？”洛天依兀自摆弄着枪，眨眨眼睛望向她。
“……是这样。”乐正绫在心中叹了口气，放轻声音帮她调整。直至日落昏黄，她们才终是停下了私人训练，乐正绫瞥她一眼，小姑娘无形的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架了，眉眼中洋溢着喜悦之情。“小狗今天很高兴？”她勾起唇角问道。
“只要和阿绫在一起，我就很高兴。”洛天依殷勤地凑上来冲她笑。
乐正绫嗤了一声：“原来我养的是只百灵鸟，叫起来都是讨人喜欢的。”洛天依听了只是温温地笑。“以前没人陪你玩儿吗？”

“没有，院长说，我的家族遇到了危难，没心思照顾我，把我扔出来了。”洛天依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一点，垂下来的拳头悄悄攥紧了，“后来在马戏团也是一样，我本来以为我和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呢，结果还是被毫不犹豫地扔掉了……又是这样，被丢掉的总是我。”
乐正绫眼中反射着夕日金灿灿的光芒，一道赤色的火流星悄然划过。“所以……主人，我愿意尽全力做您的护卫犬，只求您别将我丢下。”洛天依微垂眸子，不规律跃动的心脏咚咚撞击着胸膛。
乐正绫怔了怔，居高临下地望进她的绿眸。“我几时说过要丢掉你了？你戴了我的铭牌，就是我的狗，你忠诚于我，我自不会背弃你。”
洛天依这才笑开，亲昵地挽过她的手臂，脸颊蹭了一蹭她的肩膀：“好！我们回去吧。”
好不容易才哄住了她黏人的狗，乐正绫沉默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从衣袋中抽出那柄伯莱塔手枪，勾起个讽刺的笑，指腹一遍遍摩挲着枪管。
该不该告诉洛天依，就是这柄枪，亲手结果了她的亲人呢？乐正绫笑极反叹，摇了摇头，打开自己的抽屉，将手枪小心放进去，锁好。
“小姐。”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去问龙牙，还有那帮蠢货，当年血洗旧派，到底漏掉了多少小鱼。”乐正绫漫不经心地晃一晃自己刻着黑虎图案的怀表，淡淡地说道。
哈，阶下犬，仇家女。想想还挺痛快。管家走后，乐正绫没忍住，哧地笑出了声。

洛天依飞快地进行完了思想斗争，抱着自己的枕头，赤脚踩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墙壁悬挂的历代家主画像在月光下咧开嘴，吓得她加快了步伐，蹑手蹑脚地溜到了乐正绫的房门口，刚想就在地板上将就一晚，却忽然嗅到一阵极其浓烈的玫瑰花香，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这股香气比她闻过的任何一朵花都要诱人，像是用蜂蜜和成的，她忍不住去凑近，想要嗅得更加清晰。
“主，主人？”洛天依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郁烈的花香味冲得她有些晕乎。实在是按耐不住了，颤抖着手抚上了门把。
“咚。”乐正绫蜷缩在床头，全身绵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她竭力去捏，注射器却还是从指缝中缓缓滑落，掉落在了地上。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触觉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小腹的瘙痒正在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她好像浮在一片湿湿热热的漆黑海洋中，无措，又焦躁不已。
怎么办？抑制剂……失效了。生理性泪水抹在了枕头上，难以启齿的欲望俯在她耳畔低声引诱。乐正绫眼角绯红一片，抱紧了被子，忍不住蹭了蹭，渴求得到一丝能帮助自己的快感，聊胜于无。
不能出去……不能暴露自己是个Omega……
“主人。”轻柔无比的声音，却似子弹划破天际，乐正绫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脑内轰地一声，想要尖叫出声，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温软的娇吟，空气霎时安静了下来。她瞪着一双幼虎一般惶恐的红眼睛，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她养大的灰狗，现在正站在床尾，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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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楼是车，似乎发不出来，去B站搜索“银希_”同名文章查看

洛天依趴在花园中的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晃着两条小腿，惨淡的日光照耀下来，将她耳廓边细小的绒毛晒得暖融融的，她侧过头，咬住吸管喝一口西瓜汁，抬起碧绿的眸子望向门前。
她在行使她作为看门狗的职责，防止有人偷溜进来……说出去都没人信，这种如同弱智一样的工作。究竟是谁敢大摇大摆闯进黑帮大小姐的宅子啊？但是乐正绫既然让她做的……那她开心就好。洛天依打了个哈欠，像是在阳光下翻出肚皮小憩的秋田犬。
“吱嘎——”极其细小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有情况！她骤然一抬头，佩在腰间的伯莱塔手枪出了鞘。洛天依悄无声音地跃过石板路，像是只矫健的山猫，三两下蹿至了乐正大宅的后院，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一掠而过。
她深吸一口气，悄然朝那人靠近。头一次遇到有人偷溜进来，洛天依有些手足无措，“砰！”她慌忙间一扣扳机，黑影比子弹更快，利索地一闪身，无影无踪了。“是谁胆敢闯进乐正家？”她还握着枪，指着那人的后背厉声问。
“……你找死？”黑衣女人转过身来，露出那双冰冷的赤色眼睛。
“阿绫！”洛天依大惊失色，赶忙放下了手枪，一溜烟小跑到了饲主的身边，攥了一下衣摆，乖乖低头：“哎、哎呀……我太着急了，没认出是您呀。不过话说您回自己家为什么不大门走暗道？”
“……关你什么事，滚回去看门。”乐正绫顿了一下，似乎突然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揪住了灰毛小狗的耳朵，疼得她嗷一声叫了出来。“阿绫阿绫！呜……别揪！我错了！只是有点好奇……”洛天依连忙讨饶，十分狗腿地往乐正绫身边凑，碧眸中的暗色微微凝滞，似是回忆这些天乐正绫的异样。
那日她发情期过后，洛天依刚一睁眼，却发现怀中人连影子也不见了，只剩下衾枕上若有若无的一丝香气。她急匆匆地问了管家才知道她一早就出去谈生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自那以后，乐正绫似乎总有各种理由出门，洛天依前脚进门，后脚乐正绫就走，不再陪她一起共进晚餐，枪械训练也另安排了老师来教她；有时她罕见地得到一点能和绫待在一起的时间，她也好像不认识自己似的，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一看就是在故意躲着自己，一定是！
她的眼色又沉郁了几分，眼看乐正绫就要甩开她进门，她连忙跟了上去，唰地一闪，截住了她的路。“主人故意走后门，是在躲我吗？”洛天依思考了一阵，脱口而出，又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弱弱地瑟缩了一下，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乐正绫一时说不出话，气不打一出来，狠狠瞪她一眼，她的看门狗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再不教训一下怕是还要蹬鼻子上脸。她冷笑一声，“我劝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只是我的一条狗，我躲你干什么？让开。”
“可是……”她的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站在原地没有动，眼中那一片苍翠的森林向乐正绫倾轧而去，“阿绫，我做了什么让您不满意了吗？为什么要不管我……”
乐正绫感觉自己额角的小青筋都要跳起来了，这个蠢货……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昨夜和养的小狗做爱了也是很难接受的，还不许她有个时间缓过来了？再说，这个时候不适当保持距离是想被所有人看出或闻出来吗？汹汹的赤眸在对上她温软的眼睛的那一刹那泄了气，乐正绫最终还是叹了一声，轻拍她的额发：“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了？最近忙，你别多想。”
洛天依这才破涕为笑，扑了上来挽住她的胳膊，乐正绫哼一声，没甩开她，下一秒却感受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搭在了自己的手心。“怎么了？”乐正绫一愣，望向被塞进手里的那截铁链。
“牵着我。我喜欢你牵着我。”洛天依碧眸中划过一道异样的狂热。
不知为何她后退了一小步，再次望进她眼睛的时候带上了几分审视。洛天依恍若未察，颇为愉悦地被她拉着进了门，身体随着她摩挲铁链的动作而微微颤动。少女的身上总带着一股清清浅浅的香味，不似信息素般浓烈，却也足够勾人。乐正绫微不可见地咽了一下唾沫。
“别动。”乐正绫忽然发现她的脸上有个脏东西，伸手想去拂掉。洛天依却是眼疾手快，如同跳华尔兹一般顺势转了个身，牵住她的手，优雅地低下头，一吻落在她戴着白手套的手背上。
“……”空气一时凝滞。洛天依无辜地眨眨眼而乐正绫感觉自己又要在暴走的边缘了，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她便飞快甩下一句“我去看门了”然后兔子一般跑掉了。
这么下去不行。乐正绫磨着牙坐回自己的书桌前，她能感觉到洛天依忠诚的一丝裂痕，自从那天过后，这家伙就有意无意地开始翘尾巴了，真是活像一条嚣张跋扈的狗。可是她要怎么做呢？总不能把她捆起来揍一顿——乐正绫深切怀疑这么做反而会让那贱狗爽到。
她叹了口气，洛天依是个好孩子，她不得不承认。她从没教过学东西像她那么快的人，若是接受了正规的教育，一定会有不小的成就的。这么思索着，乐正绫想出一个主意，拔通了管家的电话：“帮我在巴黎挑一所不错的学校，把洛天依送过去，费用由我来承担。”

“什么……上学？我？”洛天依在听到仆人的通知时瞪大了眼，一跃而起，手中正在编着的草蚂蚱也掉了下来，有些不可置信。仆人点了点头，又详细地和她说了一遍行程，话音未落就被她打断了，“乐正绫会去吗？”她焦急地问道。
仆人难为地回答道：“小姐大概不能跟着去。”
“那我也不去。”洛天依毫不犹豫。
“恐怕由不得您，洛小姐，这是小姐的命令。”仆人好心地又加一句，“洛小姐，受教育是好事，您不能一辈子都跟在小姐身后汪汪叫。”
她碧绿的眼中浮现出恐惧，一脚将半成型的草蚂蚱跺了个稀巴烂。“那如果我偏要一辈子呢？阿绫……阿绫她答应过不会丢掉我的！”
“不是丢掉您，小姐也是为了您好。”他耐心地望着这焦躁不堪的孩子，乐正绫虽然在外人口中被传成解决叛徒不眨眼睛的女魔头，但其实一直在暗中周济孤儿。他年幼的时候就是被乐正绫出资送去的学校。也只有他们知道，整个热那亚最大的流浪动物救助站，背后的最大股东也是她。“我劝您听她的，我想小姐会更喜欢听话的……狗。”
最后这句话让洛天依颓唐了下来，如果和乐正绫作对的话，她会讨厌自己的吧。洛天依呜咽着滑坐了下来。可是……可是这么久见不到乐正绫，她会疯掉的。她像条丧家之犬，恹恹地趴在花园里的小桌上，橘红色的晚日被白云搅得一片靡乱，夕阳日照在她的发项上，让她有几分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感到自己的脑袋被轻轻推了一下，蹙起眉头嘀咕了什么，蒙胧着眼睛仰头望去，乐正绫正站在她的面前，一双赤眸担忧地地望着她。洛天依一惊，想要说些什么，却忽地没了气力，浑身燥热一片，后颈突突跳动，只是蔫蔫地地叫了一声：“主人。”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乐正绫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仆人跟她汇报说洛天依的反应有点激烈，她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来找她了，一下来就看到她这副模样。洛天依点点头，对她的依恋欲望顿时暴涨，一伸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抱在手里不让地走，“哪儿不舒服？嗯？”乐正绫干脆就让她抱着，放柔了腔调问道。
“呜，这里……”洛天依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光洁的小腹上，“好热，还有点痒。”乐正绫拿她没办法，只好就这么轻轻帮她揉一揉，激起她温顺的哼声。然而她感受到扣住自己手腕的力度越来越重，几乎要将自己掐痛了，于是她啧一声，低声威胁她松手。
洛天依没有动，她咬一咬牙，早知道就不来管她了，真是一点儿也不听话的家伙。就在这时，她嗅到一阵淡淡的苦香味，它缥缥渺渺，却足以让人流连不已，它青涩胆怯，却能让人忍不住去追寻。待到乐正绫从沉醉的状态中醒过来时，她惊觉自己正凑在她的后颈处轻轻地嗅闻了起来。
“分化了？”乐正绫一掐自己的胳膊，强行让自已清醒过来，红唇微动，冷着嗓音问。
“嗯…… ”她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她。纤白的指腹轻轻覆上后颈新长出的腺体，微微拔弄了一下，那股苦香味霎时涨了起来，让她的身上一阵发软。“是Alpha？”乐正绫眸色微垂，轻声问道。洛天依艰难地点一点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起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变化。
她知道不能让一个刚分化还不会掌控信息素的Alpha在外面待着，四下一望，也懒得召来仆人了，干脆直接托起她的腿弯与后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宅子里走去，洛天依乖巧地环着她的脖子，娇娇小小，一动也不动，跟只毛茸茸的兔子似的。
“绫……”洛天依咽一咽唾沫，被她放在了房间的沙发上，轻轻地呼唤她，“我分化成了Alpha，是不是就能让你更满意了，你能不能不把我送走啊？”
乐正绫一怔：“什么？”话一出口她才突然明白“更满意”的意思，顿时脸红到了耳朵根，咬牙切齿地答：“不是因为这个，闭上嘴，不准再提那天的事情。”洛天依嘴是闭上了，却仍是焦躁不已，Alpha的本能让她难以平静下来，喉咙里溢出咕噜噜的声音，撕扯了一下手中的抱枕，忍不住一口咬了上去。
虽然刚分化的Alpha能力太弱还不足已让她发情，但闻着也不太好受。乐正绫揉一揉太阳穴，一把将还未签署的文书推到一边，摸出那把伯莱塔手枪，咚地一声放在了桌面上，三两下将它拆掉，又一步一步地重新组装。
金属相碰发出咔嚓的清脆声响，每一声都像在来回拔弄她心中的撞针，有规律的响动似乎有魔力，这是黑手党领袖独有的安抚方式。她的心一点点平缓了下来，明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是就像被搂在怀里细细安慰了一遍。她松开牙关，抬着脑袋，瞪着水晶球似的眼珠儿盯乐正绫的侧脸，信息素也慢慢收了回去。
“咔。”最后一个零件也被装好。乐正绫站了起来，收枪入套：“我送你去上学是为了你好，你学成了，以后才能更好地为我办事——听话。”
“哦……”她不甘心地抿起了嘴唇，泪腺不知为何酸涨了起来，漂亮的眼睫低垂，指甲嵌进掌心。
大小姐愉悦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瞥她一眼，朝门口走去：“你休息一下，过会儿我叫医生来帮你适应，晚饭也有人送来。有什么需要来找我就好，我一直在

洛天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守到出发那天的，起程前夕，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将肋骨撞得生疼，哭不出眼泪，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中不受控地编织着未来孤独的异国时光。她十二岁归附于乐正绫，已经三年了，这是她童年好不容易得到的归属，现在又要割舍了吗？
她感觉自己已经不太正常了，脑中光性陆离，她颤抖着，只想献出一切换取留下。
清晨的曦光终究还是照了进来，她站起来，换上仆人给她准备的纯白礼服，领子刚好遮住她脖子上的细铁链。下楼，吃早饭，坐上了乐正绫的车朝机场驶去。
一个接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与她擦肩而过，洛天依眼底泛起恐惧，慌乱地躲开与他们的肢体接触，紧紧黏在乐正绫的身后。奈何来往的人流实在太多，各种触碰不可避免，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刺目的阳光射下来，扎得她想要流泪，想要干呕；男人的汗臭交织在一起，像个巨大的老鼠洞穴。
“距离起飞还有大概四十分钟，我们来早了。”乐正绫微微推下墨镜，一身黑衣样她隐蔽得很好，没人发现这位只在报纸上登场过的大小姐混迹在这里，“那先休息一下吧，再给你一点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她笑道，随手买了一罐葡萄味的汽水递给她。
洛天依沉默着，伸手接过，喝下，被呛得咳喘了几声，恍惚间回到那年跟随吉卜赛马戏团奔走的时候，团长眼睛里布满血丝，搓着手掌，朝她咧开嘴笑，对她说，小天依最乖了，你留在车站，跟警察说我们坐了两小时间的那班火车去佛罗伦萨，我们走的时候老二会来叫你的。她愣愣地点头，百分百相信追随以久的团长。她那么做了，引开了警察，却没等到接自己走的人，火车轰隆隆地起程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朋友们消失在了她平线的尽头。
没人要她了，那年她十岁。她被警察抓去反复盘问，可是他们实在是没法从一个孩子口中问出什么，就将她扔了出去，开启了她新的流浪生活。
洛天依深深地吸了口气，盯着自己的手心看，始终一言不发。时间流逝，检票的时刻终于来了，乐正绫领着她走出了休息室，她好像踩在了棉花上，浑身棉软一片，她突然一惊，刺目的阳光好像织成了她的父母，伸着指头，对她指指点点，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一拂袖，毫不留情地转身便走。灰绿色的瞳孔刹那间瞪大了，她看见乐正绫拿了票，在闸机前招呼她过来。
“哦，我差点忘了这个，也该解掉了。”她伸手抚上洛天依的脖子，当年她带着恶趣味套上的细铁链还缠在上面，指腹碰到卡扣的一瞬间，她的手腕突然被扣住了，粗重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
“停下！”
一声极尖极骇的声音震响，引得周围的旅客都被她吓了一跳。洛天依好像突然就崩溃了，扣住她的手，骤然飞扑了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乐正绫逼到了墙角，山崩地裂似的，鲜红的裂纹在她的眼中蔓延开。
“停下。”
她浑身都在发抖，以一个相当暧昧的擒拿姿势将她用力抵了上去，雪亮的犬牙冽冽一泛。“你发什么疯？”乐正绫承受不住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低低地在她耳边喝斥。
洛天依大脑一团糨糊，呼哧喘息着，盯着她强装镇定的赤色眼眸，议论的声音都听不见，泪水濡湿眼睫，胡乱扯开自己的衣领，向着所有人袒露出环在自己脖子上的铁链，歇斯底里地低声吼：“你要我像条野狗一样死在外面吗？！”

她骤然愣住了，殷红的双眸中清明与茫然交相混杂，垂下眼眸，定定地望着那人，喉骨微微一动。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来劝架，但是叫了好几次都被直接忽视。“松开。”乐正绫过了许久才轻柔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眼中竟带上了几分怜惜的神情。
洛天依松了手，在她面前站定，乐正绫又叹了口气，牵住洛天依的手腕，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扎进了最近的休息室。洛天依焦躁地反复踱着步，眼眶通红一片。“不要让我离开你，我会疯掉的，求你……”她一把跪在了沙发上，呜咽着向她凑近。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我太久没教训你，你就以为能踩在我头上了？”大小姐眸子微眯，捏起她的下巴，冷冷地开口问道。
“让我留下，然后想怎么惩罚我，都悉听尊便。”她颤颤巍巍地低语。
乐正绫又被她噎住了，暗自磨了磨牙。“别不知好歹。你想好，你在放弃更好的前程，选择跟在我的身后，永远做一个奴隶。”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洛天依此生最好的结局，就是侍奉主人一辈子。”言罢，她低下头，轻轻咬住她的食指。
仿佛有电流通过全身，乐正绫一点点摩挲着她的犬牙，十五岁的少女牙齿还保有着青涩的锋利，宛如白玉一般的光洁，那张小脸嫩得跟水豆腐似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即使和同龄人比起来，这张脸也算得上是幼稚了，像只刚从洞穴里爬出来的小兽。乐正绫顿时被浇灭了怒火，她从这张稚嫩的脸中看出的，是某种深入骨髓的情感，耀眼得让她一阵眩迷，就是这般执着的眼睛，赤裸的话语，让她在那个天光疏朗的早晨，心神一动。
或许也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让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去异国留学，好像是有点残忍，更何况她还经历过那些事……乐正绫收回了手，拉着她站起来，拍拍她衣服上的灰尘：“那……走吧，我带你回家。”
洛天依既欣喜又忐忑地跟在乐正绫的身后，一路上一直在悄悄地观察她的神色，却没能分辨出喜怒。回到家中，乐正绫把她叫到房间里来。“唔！”感受到乐正绫又要解自己的锁链，洛天依连忙退缩着。
“别动，不是要扔掉你。”乐正绫轻声道，咔嗒一声解开铁链，带了这么久它早已在她的颈项上留下一圈紫红的印子。她将抽屉拉开，一个漂亮的小羊皮项圈躺在里面，她拿了出来，吊在洛天依眼前晃了晃，黑老虎的金属吊牌仍然没有变。“喜欢吗？小狗？”她为她戴上，浅浅勾起一个笑。
她没有生自己的气。洛天依如释重负，摸摸新的项圈，露齿而笑：“阿绫给的，我都喜欢。”
洛天依原封不动地回来了，没人敢问发生什么。乐正绫不再躲着她了，似乎回到了以前那种亲密的日子，但是洛天依能感受到是旧瓶装新酒。夏天清凉的风带上了一丝淡雅的香气，似乎总有些熟悉，却回忆不出来自哪一种花。洛天依坐在秋千上漫不经心地晃荡擦拭着手中的枪柄，她是乐正绫最优秀的武器，最凶悍的恶犬，她要杀的人，还没有能逃掉的。
准备充分，以防万一。她利索地将手枪藏进腰际的枪套中，转身走近了乐正大宅。
“主人？”她敲了敲门，没人在，于是她推门悄悄进去了，乐正绫的卧室并不奢侈，桌上只有一盏龙形台灯，几页家族文书罢了，床头放着一柄短刀，一把手枪，以备紧急情况，还有……就是桌上的一个小型保险箱。她好奇地敲了敲那个箱子，尝试了一下输自己的生日，没打开，又心虚地退了回去。
“这只手不想要了？”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她嗖地扭过头去，对上了乐正绫高傲的赤眸。她一身黑红色的华贵礼裙，戴着丝绸制成的白手套，手里还拿着檀木做的长手杖，眯着眼睛盯着她。
“由着主人处置好了。”她相当乖巧地伸出右手递给她乐正绫斜了她一眼，并起手指一个手刀斩在了她的手腕上。
“再敢乱碰我的东西，砍上来的就是铡刀了。”她一转身，“走吧，家族聚会要开始了。”乐正家的家族聚会每年一次，嫡系与旁支都要出席，今年的聚会更是格外重要，在老家主面前的表现直接影响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选。
她刚转过去，就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臂。“等等，主人，我记得这几天是您这个月的发情期。”
乐正绫眼神微动：“我刚打过抑制剂了。”
“可是它失效过，不是吗？您也不想它在聚会上再来一次。”洛天依罕见地展现出了几分强硬，眼中尽是认真的神情，眼神滑到她微微泛红的后颈，咽一咽唾沫，“我想，我可以……”乐正绫面上一红，想甩开洛天依的手，却被她不依不饶地截了下来，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望她。
“就、就临时标记……反正我也是属于您的，为您分忧……是我该做的……”洛天依艰难地从牙缝中溢出正经的话语，那双眼睛黏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乐正绫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理，冷冷地呵了一声，却没有进一步的反抗动作。洛天依急急躁躁地双手环过她的脖颈，呼吸烫得惊人，犬齿抵住她微微肿胀的腺体，忍不住舔了一舔。
指头攥住礼裙的边缘，乐正绫咬牙，向后一个肘击不轻不重地砸在她的腹部：“有完没完……要迟到了。”

“……抱歉。”她温顺地垂眸，锐利的齿尖刺破她的腺体，浓郁的苦杏仁香气顿时暴涨，乐正绫喉头微动，下意识一伸手扶住了墙壁。洛天依紧紧衔着，将自己的信息素打点滴似的缓缓注入，一滴不剩。她微微的颤抖成了对新生幼犬最好的鼓励，洛天依顿时生起了一阵Alpha独有的占有快感，如果她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已经高高翘起摇成菊花了。
“够……够了。”乐正绫一用力将她推开，后颈传来的感觉更加酸胀，她靠在墙上轻轻喘息，一点点调整着，规整的麻花辫垂在背后，一点儿也没弄乱。过了许久，她牵着洛天依的皮项圈，将她拽到自己的面前，从包里取出一支口红，眯起眼睛在她的左眼眼皮上点了一个红印，在阴影中用气音开口，“今天的聚会……我要你带着这个痕迹，跪着给他们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