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冲掉吧，等干了就不好处理了。”
炽霞的眼前聚集起了一堆踏白，它们似乎追踪着什么，跟着目标冲进了今州。不过那目标似乎从未存在过，用什么法子也不能观测到那异物的存在。唯一能告诉所有人“发生了什么”的迹象就是街道上的一条鲜红。
随着红慢慢变成棕，那股臭味越来越浓。秧秧找了个垃圾桶，伏在上面吐了起来。有人过来拍了拍她的背，然后递给她一卷封条。她转过头，看见了一双从未聚焦于何物上的红瞳。
“我们要把这块封起来，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事。”，散华撒下冰锥，冷气让臭味的扩散减慢了一些。“令尹已经实施了新闻管制，现在我们的城还是‘安全但防备隐患’的状态。如果真让一堆人聚起来看这个，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秧秧吐了吐拉丝的口水，接过了封条。“我要不要写封信给漂泊者？我说，如果我们能解决……”
“先别想着信，该求助的时候我们不会拖拉。现在，先把宵禁的法条搬出来！”
夜晚仍然炎热。
白芷打开了袋子，放了太长时间，样本都结块了。她用镊子慢慢挑着，皮肤，毛发，指甲，晶状体……不知为何，冲掉的东西那么多，但就一小块地的样本便集合了大多数的零件。她拿起一个驻波罐体，小心翼翼地让晶状体漂浮在容器中央。
几声炮仗。
谁会在这时候庆祝呢。白芷走到窗前，看着炽霞带着一队警察急匆匆地走进了一幢黑乎乎的宅子。
火药味。炽霞举着枪，在一片烟雾中摸索着。谁会在楼道里放炮仗呢。她贴着墙，防备着随时可能冲来的罪犯。脚肌肉记忆地上着楼梯，坚硬的地面，坚硬的地面，然后是……柔软的，富有弹性的地面。
炽霞猛地颤抖了一下，她踩在了胀起的肚子上。或许是太过用力，那肚子噗噜一下排出了一股臭气熏天的物质。
手电转向稍微上层的阶梯，在烟雾之后，是被炮仗炸的露出骨头的脸。
总之，接下来还是封锁消息，收尸，离开。只有一段调皮的频段，在那尸体的肚子上乱窜，冲到了炽霞身上。深夜，炽霞用那并不太好的睡相沉入梦乡时，频段跳跃着钻进了她大张的嘴，突然的瘙痒打断了幻象中她和秧秧的拉古那之旅。
白芷把残缺的尸体推进冷藏室，手上拿着证物袋，装着从尸体双腿之间割下的金色十字。她得一直在这等着，散华说让她等着，有其他人要来拿这个就销毁。她搬了个椅子坐在冷藏室和堆砌的罐体之间，真冷。她竟然会觉得冷。
秧秧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妥当，以紧急通讯的频段给漂泊者发了几句话。不知道是因为事务紧急还是路途遥远，漂泊者晚了两天才出现在今州的码头。炽霞简短地接待了他，那金色频段跳动着，在所有警探身上跳动，复制。它们很快遍布了每一寸皮肤，变成惯常色彩上模糊的一层。它们向前冲着，想要突破漂泊者的屏障，但全都败下阵来。
它们突然停了下来，眼前的人如此强大，如果引发了异常，那么它们便会被那强大的频率吞噬。现在需要的是避开他，寻找更多的宿体。
那从远处跑来的蓝黑色小姑娘似乎是个不错的躯体。
秧秧一把抱住了漂泊者，封城的管理让她过度劳累，频率让她的感受变得过于敏感，昨晚的昏迷让踏白的将领把她送回了家。
街道上空无一人，小店中的货物都被搬空，只剩下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太阳。
晚上还是很热，不过赶路的疲惫把漂泊者按在了床上，秧秧的鼻息轻抚着他，频率沉寂下来。
“阿漂！”
秧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漂泊者睁开眼，看向窗外。墙上的水珠被一点点剥离，越来越快，冲入城市上空的倒悬之海。
一阵强光。漂泊者用手挡着眼睛，但那光亮似乎寄宿在了大脑之中，过了许久才慢慢消散。秧秧指着类书的方向。
“阿漂，那里的玻璃碎了。”
炽霞用镊子在走廊的龙鳞上挑拣着，黑色的布片，白色的头发，但怎么也找不到那缺失的最后一块。她四处看了看，有一个小瓷瓶倒在地上。似乎是什么东西驱使着她一般，她机械地走了过去，拿起瓶子往外倒了倒。
找到了。她拿起了倒出来的那根手指，上面还带着点余温。她感觉异常的难受，一切都那么寂静，失去了生气。她举着那根手指，觉得腿不听使唤地带着她走到了其他巡警面前，手也不听使唤地把最后的散华扔进了证物袋里。
几名夜归用枪指着瘫倒在椅子上的今汐。她的脖子上似乎围绕着一圈力场，拼了命地把血管和气管挤压在一起，变成深深的一个坑。她似乎经历了长足的挣扎，但只是把各类分泌物踢得到处都是。一名士兵走上前，把手伸向了今汐的脖子。
一声惨叫。
士兵捂着断指，破碎的骨肉围绕在今汐的脖颈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环。“冷冻这里！不能让味道传出去，封锁所有的消息！”，夜归的对讲机中响起了忌炎的喊声。
“得让其他人知道。”，漂泊者拉走秧秧，“他们需要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能不能转移到矿场？”
“阿漂，我知道这样不好，但他们需要安稳地呆在这里。除了城里，他们又能去哪呢？外面残像遍地，人越多死伤就会越多。我们到不了矿场！”
秧秧大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但她很快便害怕地低下头去。她似乎对漂泊者有些强硬了。
“对不起……“
“我们确实哪也去不了。让我想想该怎么办……我们甚至不知道敌人是什么。“
又是一晚过去。等漂泊者醒来的时候，另半边床已经冷了下来。他一通电话打到了炽霞的私人频段上。
“秧秧呢？“
“一队踏白被分配去调查异常了，她现在不在城里。”
太阳在高空闪烁，炎热的光芒不断刺击着秧秧的双眼。所有人都很疲惫，很渴。大家都不说话，周围只剩下踩踏杂草的声音。
那“异常”就摆在一个空地上。它是一个小小的声核，似乎被人胡乱扔在了那里。秧秧放下了望远镜。不知为何，他们这一路过来并没有惊扰到残像。
“踏白，小心点。随队的雷达扫到了八只残像。”
“没有目视接触。”
“雷达显示就在你们身边。”
踏白小队的队长四下寻找着，他只看到了其余七名队员。“这里异常频率太多了，可能已经超过了雷达工作的阈值。关掉它吧。”，他招呼着秧秧折起了雷达，但不知为何，怎么也关不上那扫描图像的屏幕。她摇了摇头，把屏幕盖上，任由它在黑暗的小空间中闪烁。
八名踏白一步一顿地朝着“异常”走去。
雷达上，八只残像走过相同的道路，迈着相同的步子，端着枪，拿着刀。那金色的频率在他们身上跳动。
月亮高高挂起，夜晚的潮湿，炎热和死寂混杂在一起，让士兵们喘不过气来。那“异常”越来越近，很快，踏白们便穿越了和那片空地之间最后的一撮灌木。队长举起了扫描仪，那上面除了那个“异常”，什么也没有。
他比了个“前进”的手势，两名踏白拿着刀冲到了那空地上。他们的脚步声就响了两下。
秧秧看见两个月光下的剪影被提布袋一般拽到了半空，刀在离手不近的地方漂浮着。似乎两只手在那片空气中摆弄着木偶的线，越动越快，最后气急败坏地捏在了木偶上。
那片空间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吼声，两名士兵的身体突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在了一起，越来越紧，他们的身上戳出来了一根根硬物，似乎有一个力让他们俩合二为一，像两根丝线那样交融……
清脆的一声响。血飞溅到了秧秧脸上，肋骨掉到了地上，肉和牙在天上慢慢下落，轻柔地点缀在了杂草之间。
“撤离！你先跑！”
队长指着最年轻的狙击手。狙击手点了点头，朝着来时的灌木丛跑去。他的脚步多响了几声，但最后还是消失在了他轻微的叫声之中。秧秧眨了眨眼，前一秒钟她还看见那人在跑，等到她睁开眼睛，那里已经什么也不剩下了。
黑色的粘液顺着灌木的根流了下来。
“现在所有人都别动！都别离开这片区域！”
过了许久，秧秧跪在地上，其他人都闭着眼睛休息。她突然听到了背后枪械上膛的声音。颤抖着转过头，队长举着枪对着她。他看到了，看到了秧秧背上那小小的，发亮的声核。他现在需要开枪，对，开枪，杀死眼前的残像……
枪响了。他终究是犹豫了，秧秧先打歪了他的枪，子弹掠过了她的头发，刀架在了队长的脖子上。眼前这个温柔的姑娘突然爆发出一股远高于人类的力量，掐着他的脖子，把他丢到了更内层的空地上。
秧秧看着眼前漂浮的队长，她似乎忘记了刚刚经历的事情。她怎么会在这？队长为什么在那里？她只记得回过头，看见了黑乎乎的膛线，然后她就在这里了。
又是那阵用力，不过这次更为激烈，队长在空中抽动了几下，突然之间撒的到处都是。
屏幕上的残像剩下四个。
四名踏白坐在草地上。
秧秧对面的踏白醒过来，捡起了一块石头，那石头拉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杂草间流淌的队长上。
石头的轨迹没有任何改变。她瞪大了眼睛，更用力地扔了一块石头出去。这回它飞的更远，但轨迹在空地更内层的地方突然折向了地面。似乎那一层“场”的能量全都消耗在了队长身上。
“残像！”
那士兵还想扔出第三块石头，她被身后的叫声吓了一跳，愣了几秒。等她反应过来，子弹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膛。她用最后的力气转过头，想要看清是谁开的枪，但目光瞬间变得模糊。最后，她感到自己在一片混沌之中坠落。
秧秧看着士兵倒下，她的脖子上有一块闪着金光的声核。
士兵们面面相觑。无言之中，他们抬起了尸体。
“一，二，三，用力！”
尸体在飞进那个“场”的瞬间被压扁在了地上，红宝石一般铺开来。
三名士兵坐在草地上。他们离那个“异常”越来越近了。
太阳升了起来，秧秧睁开眼睛，她看见一名士兵梳着自己的头发，往身上一管又一管的打针。她对着秧秧比了个“嘘”的手势，给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那上面有一个声核。秧秧还没来得及拔出刀，她便向着更内层的“场”倒去。
她飞升起来，之后的场景秧秧低着头，不想去看。她拿起地上的针管，发现是军用的麻药。另一名踏白靠过来，指着地上的那堆针头。“她给自己打这个干什么？”
“也许是怕疼吧。”，秧秧说完，温热的血落在了她的头上。
离“异常”越来越近了。
秧秧在日落时瞟到了另一名踏白屁股上的声痕，她凑近看了看，那踏白骂了一句“你干什么啊！”，然后便没了声响。迅刀从她双腿之间贯穿到了大张着的嘴，她吐出一口淡红的粘液，瘫倒在了地上。
还是那样，拖着尸体，扔到“场”里面。尸体飞起来，血雾漫天，然后……
血雾散去，“异常”变成了一名少女。
秧秧扔出一块石头，石头自然地落在第少女脚下。她和“异常”之间没什么阻隔了。
她走过去，似乎有一个力让她跪在了少女面前。
“你身上的频率和残像一样耀眼。”，少女说话了。但秧秧没有听懂。
“你们都和残像一样耀眼。”
“我们？”
“是呀，你的城市，你们的城市。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就是那个被墙包起来的地方。”
“什么意思？”
“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记忆，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哦，又是悲情的自相残杀。但这不是我们要看的，而是再往前，往前……欸？”
“你是什么？”，秧秧拔出了刀。
“原来停留在了那时候啊。可惜了，我还挺喜欢白头发的少女的。不过那次之后，你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听，甚至新闻都没去关注吗？”
“那之后什么也没有！”，秧秧有些不耐烦。
“然后呢？他们没告诉你在尸体上发现的金色频率？没告诉你尸体在冷藏柜里长出了声核？什么也没有？”
秧秧沉默了一会。“你怎么知道的？”，她反问道。
“对体制的熟悉，对你们的熟悉。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告诉别人的。控制，控制，为了死人保守他们死去的秘密。总是……这样，从来没变过。有人跳楼，有人被车撞死，有人拿着刀上街，他们的死，他们害的人也经常被掩盖在这些控制之下不是吗？不过现在掩盖它们的人也变成了这些可怜人之一罢了。”
突然之间，秧秧的后背如针刺搬疼痛。她摸索着，这次她摸到了，摸到了声核……声核……
那一瞬间，她的思维和眼前少女的思维连为一体，一切信息，一切真相，在街道之间走跑的人，走跑的人，走跑的残像……
她晕了过去。
等到太阳升起，她才醒了过来。她似乎忘了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但又有一个目标，那是之前定下的，拿到“异常”
“异常呢？你是谁？”
少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秧秧。“异常啊……现在拿着又有什么用呢。最开始过来拿就是没啥用的吧。在这块空地上上演了充满荒诞主义的相杀大戏，这或许是唯一的意义吧。”
她嘴上不耐烦地说着，双手掀开了自己的裙子，指了指双腿之间的禁忌之林。“要的话就来拿吧。就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人类的这玩意有多深。”
“什么？”
等她把“异常”掏出来，再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少女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举着充满腥臭味的双手，向城的方向跑着，跑着，直到她看见了炽霞。
她向着炽霞喊着，“我要告诉你们，我要告诉你们……”，但就重复了几次便停了下来。她说不出话，她的血肉和残像一样变得僵硬了，她的身上长出了一片片鳞。她知道还不是时候，但有人在催她。
炽霞看着声核戳出了秧秧的肚子，但秧秧一个用力，拿起刀，刺在了声核上。狂风卷起尘土，持续了一会，沉寂下来。秧秧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着，胡乱摆在地上。
炽霞颤抖着蹲下，拿起了“异常”，抱起了秧秧，朝实验室走去。
她走不动了，腿，腿变硬了。她看向了自己的大腿，那里也有一个声核。现在该干什么呢，会很疼吗？
她放下了尸体，举起了自己的枪，放到太阳穴上，深吸了一口气。
枪声很响，但那声核似乎在给她源源不断地供应能量。鼓出来，甚至有些耷拉着的双眼没法控制事先的方向。她摸索着，重新抱起了秧秧的尸体，拖着向下滴着的脑浆，在城里走着，走着，走到了实验室门前，找到了那熟悉的房间。完好的嘴轻声叫着“白芷，白芷”。
白芷打开门，看见了炽霞碎裂的脑袋，滴了两滴血下来后，炽霞也倒在了地上。倒的力度太大了点，剩下的脑子都洒了出来。
她想哭，但是实验员还不能哭。她的手要稳，她还要操控离心机，她要解开这金色的频率代表什么。她从挚友的身上割下一块块皮肤，放到了巨大的离心机之中。
金色的频率蹿到了控制面板上。在白芷拜访皮肤和肌肉的时候，它转动起来。白芷还没吸上来气便被卷了进去。
离心机越转越快，最后炸裂开来。
白芷涂满了惨白的墙。
“快点冲掉吧，干了就不好处理了。”
实验员，将领，水枪。他们在清理之前刮下来了一袋的白芷，送到了那救世主，漂泊者的门前。
漂泊者拿着袋子，袋子上写着“白芷”。他想着白芷又送来了什么，啥也没想就打了开来。一滩粘稠的血肉流到了桌子上。不是白芷送来的，但这袋子确实是白芷。
救世主少有的做了一晚上噩梦。
第二天，有人敲门。他爬起来，打开门，看见了两只残像，它们抱着秧秧和炽霞的尸体。
外面的街道上游走着残像，都是残像，穿着各类制服，衣服的残像。它们大多数还保留着人样，但眼睛都上翻着，像是套了一层尸体的皮。
漂泊者点了好几把火，今州沉没在一片红黄的光芒之中。他看着燃烧着的城市，手里拿着白芷，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解决不了。
我们无路可走，无处可逃。
宣传部的海报还挂在城外，那上面的字样和新的一样。
欢迎来到索拉里斯！
炽霞的眼前聚集起了一堆踏白，它们似乎追踪着什么，跟着目标冲进了今州。不过那目标似乎从未存在过，用什么法子也不能观测到那异物的存在。唯一能告诉所有人“发生了什么”的迹象就是街道上的一条鲜红。
随着红慢慢变成棕，那股臭味越来越浓。秧秧找了个垃圾桶，伏在上面吐了起来。有人过来拍了拍她的背，然后递给她一卷封条。她转过头，看见了一双从未聚焦于何物上的红瞳。
“我们要把这块封起来，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事。”，散华撒下冰锥，冷气让臭味的扩散减慢了一些。“令尹已经实施了新闻管制，现在我们的城还是‘安全但防备隐患’的状态。如果真让一堆人聚起来看这个，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秧秧吐了吐拉丝的口水，接过了封条。“我要不要写封信给漂泊者？我说，如果我们能解决……”
“先别想着信，该求助的时候我们不会拖拉。现在，先把宵禁的法条搬出来！”
夜晚仍然炎热。
白芷打开了袋子，放了太长时间，样本都结块了。她用镊子慢慢挑着，皮肤，毛发，指甲，晶状体……不知为何，冲掉的东西那么多，但就一小块地的样本便集合了大多数的零件。她拿起一个驻波罐体，小心翼翼地让晶状体漂浮在容器中央。
几声炮仗。
谁会在这时候庆祝呢。白芷走到窗前，看着炽霞带着一队警察急匆匆地走进了一幢黑乎乎的宅子。
火药味。炽霞举着枪，在一片烟雾中摸索着。谁会在楼道里放炮仗呢。她贴着墙，防备着随时可能冲来的罪犯。脚肌肉记忆地上着楼梯，坚硬的地面，坚硬的地面，然后是……柔软的，富有弹性的地面。
炽霞猛地颤抖了一下，她踩在了胀起的肚子上。或许是太过用力，那肚子噗噜一下排出了一股臭气熏天的物质。
手电转向稍微上层的阶梯，在烟雾之后，是被炮仗炸的露出骨头的脸。
总之，接下来还是封锁消息，收尸，离开。只有一段调皮的频段，在那尸体的肚子上乱窜，冲到了炽霞身上。深夜，炽霞用那并不太好的睡相沉入梦乡时，频段跳跃着钻进了她大张的嘴，突然的瘙痒打断了幻象中她和秧秧的拉古那之旅。
白芷把残缺的尸体推进冷藏室，手上拿着证物袋，装着从尸体双腿之间割下的金色十字。她得一直在这等着，散华说让她等着，有其他人要来拿这个就销毁。她搬了个椅子坐在冷藏室和堆砌的罐体之间，真冷。她竟然会觉得冷。
秧秧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妥当，以紧急通讯的频段给漂泊者发了几句话。不知道是因为事务紧急还是路途遥远，漂泊者晚了两天才出现在今州的码头。炽霞简短地接待了他，那金色频段跳动着，在所有警探身上跳动，复制。它们很快遍布了每一寸皮肤，变成惯常色彩上模糊的一层。它们向前冲着，想要突破漂泊者的屏障，但全都败下阵来。
它们突然停了下来，眼前的人如此强大，如果引发了异常，那么它们便会被那强大的频率吞噬。现在需要的是避开他，寻找更多的宿体。
那从远处跑来的蓝黑色小姑娘似乎是个不错的躯体。
秧秧一把抱住了漂泊者，封城的管理让她过度劳累，频率让她的感受变得过于敏感，昨晚的昏迷让踏白的将领把她送回了家。
街道上空无一人，小店中的货物都被搬空，只剩下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太阳。
晚上还是很热，不过赶路的疲惫把漂泊者按在了床上，秧秧的鼻息轻抚着他，频率沉寂下来。
“阿漂！”
秧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漂泊者睁开眼，看向窗外。墙上的水珠被一点点剥离，越来越快，冲入城市上空的倒悬之海。
一阵强光。漂泊者用手挡着眼睛，但那光亮似乎寄宿在了大脑之中，过了许久才慢慢消散。秧秧指着类书的方向。
“阿漂，那里的玻璃碎了。”
炽霞用镊子在走廊的龙鳞上挑拣着，黑色的布片，白色的头发，但怎么也找不到那缺失的最后一块。她四处看了看，有一个小瓷瓶倒在地上。似乎是什么东西驱使着她一般，她机械地走了过去，拿起瓶子往外倒了倒。
找到了。她拿起了倒出来的那根手指，上面还带着点余温。她感觉异常的难受，一切都那么寂静，失去了生气。她举着那根手指，觉得腿不听使唤地带着她走到了其他巡警面前，手也不听使唤地把最后的散华扔进了证物袋里。
几名夜归用枪指着瘫倒在椅子上的今汐。她的脖子上似乎围绕着一圈力场，拼了命地把血管和气管挤压在一起，变成深深的一个坑。她似乎经历了长足的挣扎，但只是把各类分泌物踢得到处都是。一名士兵走上前，把手伸向了今汐的脖子。
一声惨叫。
士兵捂着断指，破碎的骨肉围绕在今汐的脖颈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环。“冷冻这里！不能让味道传出去，封锁所有的消息！”，夜归的对讲机中响起了忌炎的喊声。
“得让其他人知道。”，漂泊者拉走秧秧，“他们需要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能不能转移到矿场？”
“阿漂，我知道这样不好，但他们需要安稳地呆在这里。除了城里，他们又能去哪呢？外面残像遍地，人越多死伤就会越多。我们到不了矿场！”
秧秧大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但她很快便害怕地低下头去。她似乎对漂泊者有些强硬了。
“对不起……“
“我们确实哪也去不了。让我想想该怎么办……我们甚至不知道敌人是什么。“
又是一晚过去。等漂泊者醒来的时候，另半边床已经冷了下来。他一通电话打到了炽霞的私人频段上。
“秧秧呢？“
“一队踏白被分配去调查异常了，她现在不在城里。”
太阳在高空闪烁，炎热的光芒不断刺击着秧秧的双眼。所有人都很疲惫，很渴。大家都不说话，周围只剩下踩踏杂草的声音。
那“异常”就摆在一个空地上。它是一个小小的声核，似乎被人胡乱扔在了那里。秧秧放下了望远镜。不知为何，他们这一路过来并没有惊扰到残像。
“踏白，小心点。随队的雷达扫到了八只残像。”
“没有目视接触。”
“雷达显示就在你们身边。”
踏白小队的队长四下寻找着，他只看到了其余七名队员。“这里异常频率太多了，可能已经超过了雷达工作的阈值。关掉它吧。”，他招呼着秧秧折起了雷达，但不知为何，怎么也关不上那扫描图像的屏幕。她摇了摇头，把屏幕盖上，任由它在黑暗的小空间中闪烁。
八名踏白一步一顿地朝着“异常”走去。
雷达上，八只残像走过相同的道路，迈着相同的步子，端着枪，拿着刀。那金色的频率在他们身上跳动。
月亮高高挂起，夜晚的潮湿，炎热和死寂混杂在一起，让士兵们喘不过气来。那“异常”越来越近，很快，踏白们便穿越了和那片空地之间最后的一撮灌木。队长举起了扫描仪，那上面除了那个“异常”，什么也没有。
他比了个“前进”的手势，两名踏白拿着刀冲到了那空地上。他们的脚步声就响了两下。
秧秧看见两个月光下的剪影被提布袋一般拽到了半空，刀在离手不近的地方漂浮着。似乎两只手在那片空气中摆弄着木偶的线，越动越快，最后气急败坏地捏在了木偶上。
那片空间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吼声，两名士兵的身体突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在了一起，越来越紧，他们的身上戳出来了一根根硬物，似乎有一个力让他们俩合二为一，像两根丝线那样交融……
清脆的一声响。血飞溅到了秧秧脸上，肋骨掉到了地上，肉和牙在天上慢慢下落，轻柔地点缀在了杂草之间。
“撤离！你先跑！”
队长指着最年轻的狙击手。狙击手点了点头，朝着来时的灌木丛跑去。他的脚步多响了几声，但最后还是消失在了他轻微的叫声之中。秧秧眨了眨眼，前一秒钟她还看见那人在跑，等到她睁开眼睛，那里已经什么也不剩下了。
黑色的粘液顺着灌木的根流了下来。
“现在所有人都别动！都别离开这片区域！”
过了许久，秧秧跪在地上，其他人都闭着眼睛休息。她突然听到了背后枪械上膛的声音。颤抖着转过头，队长举着枪对着她。他看到了，看到了秧秧背上那小小的，发亮的声核。他现在需要开枪，对，开枪，杀死眼前的残像……
枪响了。他终究是犹豫了，秧秧先打歪了他的枪，子弹掠过了她的头发，刀架在了队长的脖子上。眼前这个温柔的姑娘突然爆发出一股远高于人类的力量，掐着他的脖子，把他丢到了更内层的空地上。
秧秧看着眼前漂浮的队长，她似乎忘记了刚刚经历的事情。她怎么会在这？队长为什么在那里？她只记得回过头，看见了黑乎乎的膛线，然后她就在这里了。
又是那阵用力，不过这次更为激烈，队长在空中抽动了几下，突然之间撒的到处都是。
屏幕上的残像剩下四个。
四名踏白坐在草地上。
秧秧对面的踏白醒过来，捡起了一块石头，那石头拉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杂草间流淌的队长上。
石头的轨迹没有任何改变。她瞪大了眼睛，更用力地扔了一块石头出去。这回它飞的更远，但轨迹在空地更内层的地方突然折向了地面。似乎那一层“场”的能量全都消耗在了队长身上。
“残像！”
那士兵还想扔出第三块石头，她被身后的叫声吓了一跳，愣了几秒。等她反应过来，子弹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膛。她用最后的力气转过头，想要看清是谁开的枪，但目光瞬间变得模糊。最后，她感到自己在一片混沌之中坠落。
秧秧看着士兵倒下，她的脖子上有一块闪着金光的声核。
士兵们面面相觑。无言之中，他们抬起了尸体。
“一，二，三，用力！”
尸体在飞进那个“场”的瞬间被压扁在了地上，红宝石一般铺开来。
三名士兵坐在草地上。他们离那个“异常”越来越近了。
太阳升了起来，秧秧睁开眼睛，她看见一名士兵梳着自己的头发，往身上一管又一管的打针。她对着秧秧比了个“嘘”的手势，给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那上面有一个声核。秧秧还没来得及拔出刀，她便向着更内层的“场”倒去。
她飞升起来，之后的场景秧秧低着头，不想去看。她拿起地上的针管，发现是军用的麻药。另一名踏白靠过来，指着地上的那堆针头。“她给自己打这个干什么？”
“也许是怕疼吧。”，秧秧说完，温热的血落在了她的头上。
离“异常”越来越近了。
秧秧在日落时瞟到了另一名踏白屁股上的声痕，她凑近看了看，那踏白骂了一句“你干什么啊！”，然后便没了声响。迅刀从她双腿之间贯穿到了大张着的嘴，她吐出一口淡红的粘液，瘫倒在了地上。
还是那样，拖着尸体，扔到“场”里面。尸体飞起来，血雾漫天，然后……
血雾散去，“异常”变成了一名少女。
秧秧扔出一块石头，石头自然地落在第少女脚下。她和“异常”之间没什么阻隔了。
她走过去，似乎有一个力让她跪在了少女面前。
“你身上的频率和残像一样耀眼。”，少女说话了。但秧秧没有听懂。
“你们都和残像一样耀眼。”
“我们？”
“是呀，你的城市，你们的城市。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就是那个被墙包起来的地方。”
“什么意思？”
“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记忆，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哦，又是悲情的自相残杀。但这不是我们要看的，而是再往前，往前……欸？”
“你是什么？”，秧秧拔出了刀。
“原来停留在了那时候啊。可惜了，我还挺喜欢白头发的少女的。不过那次之后，你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听，甚至新闻都没去关注吗？”
“那之后什么也没有！”，秧秧有些不耐烦。
“然后呢？他们没告诉你在尸体上发现的金色频率？没告诉你尸体在冷藏柜里长出了声核？什么也没有？”
秧秧沉默了一会。“你怎么知道的？”，她反问道。
“对体制的熟悉，对你们的熟悉。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告诉别人的。控制，控制，为了死人保守他们死去的秘密。总是……这样，从来没变过。有人跳楼，有人被车撞死，有人拿着刀上街，他们的死，他们害的人也经常被掩盖在这些控制之下不是吗？不过现在掩盖它们的人也变成了这些可怜人之一罢了。”
突然之间，秧秧的后背如针刺搬疼痛。她摸索着，这次她摸到了，摸到了声核……声核……
那一瞬间，她的思维和眼前少女的思维连为一体，一切信息，一切真相，在街道之间走跑的人，走跑的人，走跑的残像……
她晕了过去。
等到太阳升起，她才醒了过来。她似乎忘了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但又有一个目标，那是之前定下的，拿到“异常”
“异常呢？你是谁？”
少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秧秧。“异常啊……现在拿着又有什么用呢。最开始过来拿就是没啥用的吧。在这块空地上上演了充满荒诞主义的相杀大戏，这或许是唯一的意义吧。”
她嘴上不耐烦地说着，双手掀开了自己的裙子，指了指双腿之间的禁忌之林。“要的话就来拿吧。就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人类的这玩意有多深。”
“什么？”
等她把“异常”掏出来，再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少女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举着充满腥臭味的双手，向城的方向跑着，跑着，直到她看见了炽霞。
她向着炽霞喊着，“我要告诉你们，我要告诉你们……”，但就重复了几次便停了下来。她说不出话，她的血肉和残像一样变得僵硬了，她的身上长出了一片片鳞。她知道还不是时候，但有人在催她。
炽霞看着声核戳出了秧秧的肚子，但秧秧一个用力，拿起刀，刺在了声核上。狂风卷起尘土，持续了一会，沉寂下来。秧秧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着，胡乱摆在地上。
炽霞颤抖着蹲下，拿起了“异常”，抱起了秧秧，朝实验室走去。
她走不动了，腿，腿变硬了。她看向了自己的大腿，那里也有一个声核。现在该干什么呢，会很疼吗？
她放下了尸体，举起了自己的枪，放到太阳穴上，深吸了一口气。
枪声很响，但那声核似乎在给她源源不断地供应能量。鼓出来，甚至有些耷拉着的双眼没法控制事先的方向。她摸索着，重新抱起了秧秧的尸体，拖着向下滴着的脑浆，在城里走着，走着，走到了实验室门前，找到了那熟悉的房间。完好的嘴轻声叫着“白芷，白芷”。
白芷打开门，看见了炽霞碎裂的脑袋，滴了两滴血下来后，炽霞也倒在了地上。倒的力度太大了点，剩下的脑子都洒了出来。
她想哭，但是实验员还不能哭。她的手要稳，她还要操控离心机，她要解开这金色的频率代表什么。她从挚友的身上割下一块块皮肤，放到了巨大的离心机之中。
金色的频率蹿到了控制面板上。在白芷拜访皮肤和肌肉的时候，它转动起来。白芷还没吸上来气便被卷了进去。
离心机越转越快，最后炸裂开来。
白芷涂满了惨白的墙。
“快点冲掉吧，干了就不好处理了。”
实验员，将领，水枪。他们在清理之前刮下来了一袋的白芷，送到了那救世主，漂泊者的门前。
漂泊者拿着袋子，袋子上写着“白芷”。他想着白芷又送来了什么，啥也没想就打了开来。一滩粘稠的血肉流到了桌子上。不是白芷送来的，但这袋子确实是白芷。
救世主少有的做了一晚上噩梦。
第二天，有人敲门。他爬起来，打开门，看见了两只残像，它们抱着秧秧和炽霞的尸体。
外面的街道上游走着残像，都是残像，穿着各类制服，衣服的残像。它们大多数还保留着人样，但眼睛都上翻着，像是套了一层尸体的皮。
漂泊者点了好几把火，今州沉没在一片红黄的光芒之中。他看着燃烧着的城市，手里拿着白芷，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解决不了。
我们无路可走，无处可逃。
宣传部的海报还挂在城外，那上面的字样和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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