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高考放榜,你的分数卡在专科与本科之间。父亲翻着志愿指南,突然说:“南京警察学院提前批在招人,试试吧,穿警服总比普通大学强。”母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说:“你自己选,别后悔就行。”你在键盘上敲下“南京警察学院·警务指挥与战术(特警方向)”的代码,确认时手有些抖。一个月后,录取通知书和新生入学手册一起送到家,你摸着藏蓝色盾牌与大树组合的校徽,对着镜子比划想象中的警礼。20岁,已经记不得第几次参与国家安保任务的支援任务了。站在设卡的警车前,你紧握对讲机,腰间挂着老民警师傅借你的八大件,四处张望着,后背绷得笔直。夜间训练时,南京冬天的风刮得脸生疼,身上的步枪冻在了你的身上。你呼着白气,作战靴砸在地上的声响和战友们的口号混在一起。熄灯前最后一分钟刷到高中同学在普通大学谈着恋爱秀着恩爱的朋友圈,当年心仪的高中女同学已经许久没有回消息了,你默默关掉手机,把明天要考的《反暴恐战法》笔记又看了一遍。22岁,公安联考放榜。你以中游成绩被分回家乡的公安分局,报到那天才发现工作地点是市区的派出所。师傅带你走过市区最繁华的一条街,行人嘈杂的话语声与不时的议论一同落在你身上,你总是觉得有人紧紧盯着你。“别盯着行人眼睛看,”师傅递给你防暴喷雾,“但也别闪躲别人的目光。”你左手攥紧挂在八大件上的警棍,突然想起入警宣誓时那句“执法公正”,同时又想到走队列时喊的“忠诚团结,严谨勤奋”。25岁,经年累月的一级勤务让你膝伤反复发作。相亲姑娘听说你在特警队工作,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是不是每天都要和犯罪分子打交道?”你笑着转移话题,却在送她回家后独自在值班室坐到凌晨。指挥中心报来的警情中,街上的持刀歹徒劫持一名人质,你抓起装连有26万的背带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28岁,孩子出生那天你正在处置当街斗殴。赶到医院时妻子已经完成分娩,病床边的《新生儿登记表》上“父亲职业”栏空着。你抖着手填上“人民警察”,襁褓里的婴儿突然抓向你发白的一杠三肩章。护士笑着说“宝宝认得爸爸的味道”,你喉头发紧——警服右肩还沾着上午搏斗时蹭到的墙灰。32岁,你调任刑侦科。整理卷宗时发现某个案件的侦查证据不充分,追查发现是十年前检察院的纰漏。老科长劝你别多事:“这人判无期,早一年晚一年有啥区别?”你连夜写好报告,三个月后法院裁定更正刑期。犯人收到裁定书后减了刑期,出狱时专门到刑侦大队找到你,盯着你看了很久,最后说:“你是第一个相信我没有杀人的民警。”40岁,因为枪法好,你成为特巡警大队的教导员。这年你受邀到南京警察学院教授防控课,给学生上课时演示徒手控制技术,被年轻的学警失手扭伤手腕。医务室里校医嘟囔“老骨头就别逞强”。你望着窗外操场上训练的学弟学妹——他们穿着和你当年一样的黑色作训服,连喊口号时青筋暴起的样子都像复刻。那天晚上你偷偷去游泳池,比学生们多花30元的门票,却在泳道中一次次被学生们从旁边超越,你坚持游了一千米,走向澡堂时趔趔趄趄。50岁,南警邀你体验引进AR技术的突击训练场。你举着和真枪外形重量甚至后坐力都无异的激光手枪,训练场里数字模拟的歹徒突然扑来,你条件反射侧身擒拿,差点把手枪脱手扔出去。年轻技术员憋着笑说“领导这系统不是体感游戏”,你却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战术周基础课上手忙脚乱的自己。后来你在立项会上坚持保留传统实战课程:“机器能模拟行为,但模拟不出人心。”60岁,退休前最后一次值班。你学生的徒弟,也是你刚从南警毕业的校友,递给你一沓南警信纸,是他写的《南警四十年纪实》。扉页上写着“献给所有南警的警官与预备警官们”,你把它放进即将交接的文件柜最上层。走出单位大门时,朝阳正好照在“南京森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实习基地”的铜牌上,你想起警体馆外石碑上曾经刻着的那只狮子与那句标语:“铸剑”70岁,母校校庆邀你演讲。坐在2号线地铁上翻相册,孙子突然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问:“爷爷这个戴大檐帽的是你吗?”照片里2024级的老校友正给你们的据枪姿势做示范,他的警号牌和你现在的退休证编号只差三位数。你摸着相册上“南警人”三个烫金字,听见广播报站:“学则路站到了”——车门开的方向,正是你当年走出图书馆,面向升旗台敬礼的朝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