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在氤氲蒸腾中掩映着一池未被搅扰的旖旎，我正搂着亵衣半褪的小莲，不知餍足得偷尝这口温香软玉的芬芳，飘然欲仙好不妙哉。孰料跫然足音掺杂着熟稔的话声卒极而至，登时惊起一激灵儿，立时眼疾手快抄起外袍将她一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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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这青天白日的老爷子又来逮我了，你快从侧门走，免得叫他瞧见了又得啐儿我不说，回头再一不高兴牵累你。乖，你先走，小爷下回还找你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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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噙着三分笑朝她愠怒的腮颊嘬了一口，才半推半就得将人哄走。这厢手忙脚乱地捡着零落一地的褂子，又将沾着一水春色的辫子随意一揩，趿拉着皂靴甫至门前一抬首，早已吊悬半晌的心弦却乍然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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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舒了口气】嗐，是二叔啊，今儿这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庄子还是头二年青芝出阁的时候，郑家送来的一匣子地契里头的一件。原不怎么起眼，因而荒落了一阵，哪成想上一年年头上，有个种地的老汉竟挖出了一股热泉，无心插柳，叫这庄子一时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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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来的甚少，盖因四九城里的好玩意儿奇多，旗下有个叫张冲的，走街串巷都是门道，由他献宝，一年到尾也都是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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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实属后宅不宁，一清早便将我吵醒，宝珠偏是个不记吃也不记打的性子，十数年的夫妻，她要闹，只教我头疼的份儿。又赶巧儿张冲家中老母亲病了，我一早准了他二日的假，本朝重孝，没有将他叫回来的道理。对过儿札兰泰正拾掇着要离京办差，不定到哪年月呢，我无处躲闲，遂想起来这么个去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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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轻装驾至，只带了个随身仆从，未教前院铺张迎接，径直奔后院厢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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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甫一走进，便见着个混不吝的小子，好悬以为走错了，稍有一愣，原地退开两步，抬头看了看匾额——无错，正是我歇脚的厢房，庄上最清雅的一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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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拧成个川字，压在不饶年岁的脸上，嘴里却是瞎诌上一句，还跟小时候那样吓唬他】你几时到我这里来了？也不知会一声，你阿玛正满园子找你呢。

【相较于自家老爷子，我一贯是不大在这些王叔伯父们跟前露怯的，遑论眼巴前儿嫡亲的这位。以是堪堪于兵荒马乱中捡回多半泰然，就提着一口劫后余生的闲惬，慢条斯礼起得理着适才焦切中错乱的扣襻。将就着将冠带拾掇齐整了，再动动绵软的肩肘，优游得俨然半个府主，煞是不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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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这话就说得忒见外了，咱两家这哪跟哪啊，您的还不就是我阿玛的，我阿玛的那还不就是我的，况且我都来这十好几回了，路熟得很，哪用得上知会？再说了，左右我瞧着这庄子您平日里也不常来，荒着也荒着，倒不如便宜了我们这些——小，辈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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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至半截，尾音恰似中石没镞般猝然哑炮，概因这会儿才迟滞地将这话囫囵个听全了，神情惶然一闪】不是，我阿玛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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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暇辨个真假，又教这话挑出三分无措，登时越过他朝周遭一番远眺。神光掠过却未逮着一星半点人影，心中辙就生出七分打鼓三分纳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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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啊。我说王叔，您这吓死人的话可不兴这么瞎说的

【拢在袖中的拇指并食指捻了捻，开口笑道】甭张望了，没来，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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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嘀咕一声“没人啊”，嘴角愈发扬起，展臂一抬，却是在他臂膀上重重一拍】你来几日了？不知道你阿玛目下就要离京了吧？浑小子，当心他回来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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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追问，一边踱步往里间走，一边自顾又道】盛京那老房子风吹日晒又没人住，年年修年年破，今年说是有个什么……什么……供奉高僧的舍利塔，得有个有年资的宗亲在场主持，听一听吉祥话儿，宗人府一合计，这差事就落到你阿玛头上了，会这子八成都出德胜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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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走至明窗边，扶着炕桌桌沿正要坐下，目光游移，从他错乱的扣襻、稍显凌乱的襟口，一眼眼扫过，又见他不疾不徐地整理熨平，一副风月场的旧做派。轻哼一声，彻底坐定了，两指叩了叩桌面】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这琵琶好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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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沉声横了小子一眼，却也不是真气】你爹赶明儿要揍你，我可不拦着，省叫他以为是我撺掇着你胡天胡地呢。

【概因满门儿警惕心思尽皆提防老爹了，以至冷不丁遭这一掌敌袭，登时惊得心飞肉跳，甚而牵带着肩窝也直打颤，足有半晌才将频频打鼓的心绪熨得服帖。现下捡了便宜一时心定，却犹自抬手佯作朝脑门一揩，假眉三道得拱出七分乖觉德行，嘴上却赘着两句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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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您倒是早说，瞧我这汗，【趁势将槅门捎带上，这厢就摸着鸣泉壶现眼似的预备给他斟个茶】也没来几天...左不过就这两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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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嘴诳语本还扯得脸不红心不跳，孰料寥寥两注水滴流了两下，辙就戛然而止，一时自觉讪讪得罢了手，识海中具皆是日前将府奴打发走时的霸王阵势。我也强兜不住这一戳即破的谎了，一下逼得话锋转了弯】三、三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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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觉欠点意思，俶尔再找补一句】最多也不过六七日吧，我这也有点记不大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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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然并非诚心胡诌敷衍他，实在是行得本就是风月事，人在如堕烟云时哪还记得俗世凡尘。此际正一脑门子浆糊打理不清，又闻这话里话外弦外音，挠着头自往旁边一坐，腆着脸就抵赖】叔叔这话说得倒叫侄儿听不懂了，我是瞧您这庄子清净，最是个“读书养性”的好地方，才专程来小住些时日养养心神，不曾听得什么琵琶声，又怎么能算胡天胡地呢。

【见他竟是半点也不提他老子一句，暗叹了一声，招呼他近前一同坐下】两三日也好，六七日也罢，十天半个月的都成，叔王家里有的几时藏过新鲜？就是你小子……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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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捎带手拎起桌上的哥窑茶壶，将翻扣的茶杯扶正，斟了半杯茶，凑近嘴边一用——凉透了，好气又好笑，侧头朝地上一啐，袖中摸出方帕子揩了揩嘴，斜睨他一眼】净顾着“读书养性”，连口热茶也没工夫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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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当着面儿拆穿他八面漏风的谎话，十七八的啷当岁数，正是好面子的时候。却又不甘心就此打住，端摆起叔叔的架子道】我前儿听你婶娘说，你额娘正备着要给你看选福晋，你若先在我这儿闹出什么枝节，误了好姻缘，你娘不得记我一辈子？真喜欢，就收房里去，总好过今儿一个明儿一个，左一个右一个的。说句大不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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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肘支在桌上，倚身朝他面前靠了靠】皇上选秀女儿都没你这么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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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说后院的事儿自有福晋操持，可到底是恪王府大阿哥选亲，可这几日我见札兰泰，也是不曾提过只言片语，子不知父父不知子，李二诚不欺我。兀地脱口，嘟囔一句】果真肖极乃父。

【诚然，行迹早已败露在草蛇灰线的蛛丝马迹中，索性也不倒腾那些赘余的装裱了，收束起花遮柳掩的招数，心照不宣得与他一咧嘴，忙不迭殷勤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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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马上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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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炕沿都未焐热，说着就噌得抬屁股往门外伸腿，一脚蹬走俟候的怔愣小厮，瞪眼呲牙得努努嘴，撵他速烹新茶来。待人溜得没影儿了，始才揣着副趋奉的嘴脸嬉笑回身，循这话茬一挑二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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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还真不能怪我馋，额娘先前倒也同我说过一嘴，可说是什么好姻缘什么选福晋，左不过也就是在那些熟络的世家大族里挑几个女孩儿罢了，您是不知道，我老早就瞧过了——那些个丫头实在闷葫芦得紧，说话都逗不出个笑来，哪有我的小莲可口呢。这以后要是真同那些姑娘成了亲，我还不得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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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着脸将酿了一肚腹的苦水儿尽皆倒了，辙就改换神色话锋一转，朝他凑凑】我晓得叔王这也是为我好，这么着，只要您不把今儿这档子捅到我老爹那去，侄儿以后一准儿收敛，保管不闹出事，成不成？——您也知道，我阿玛那人，那一贯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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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憋了大半晌的央告好容易才挤出嘴，满面试探神色打谅着他】叔王？

【鼻腔里哼出一声答应来，抬着食指冲他脑门儿点了点，半晌愣没挤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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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支使的小厮提拎着滚烫的茶壶回来，满杯斟得，烹出一室茶香，我有这两口热茶水下肚，方觉几分熨帖，抹平了这父子二人叫我犯的愁节】旗下妇人有的大字不识两个，是无趣了些，可娶妻娶贤，又不是你们家的新规矩。娶妻，能操持得了中馈，伺候得了公婆，张罗得住后院，养育得好子女，已是很不容易，更重要能帮你坐稳世子之位。现而今呢，老大不小了，福晋没娶上，世子没册封，等你爹哪天老糊涂了，偏疼你兄弟，你就知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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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知道你阿玛管着你，不许你点灯呢？【撂了茶碗，稍稍拨着窗棂往外瞧，寒冬腊月，正是北风肆虐的时候儿，卷得雪花乱飞，毫无章法】你阿玛办差不过半月就能回来，早些家去吧，别叫他又满园子找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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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神色戚戚又唤我，生怕我也老糊涂，在他阿玛“御前”告他一状，遂松开抵着窗棂的手，回过身来，抬手一挥】去去去，别跟我这儿装小心。那个什么小莲还是小荷的，先在我这儿安置着，就甭带回城里去了，回头等你成了亲，我再给你送家去。

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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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时称心遂意一抚掌，毅然决然地一口应承下来，半句讲价都不敢有——我这些年，虽说经纶才气缺了些，却至少也将识时通变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如今既已捡得这“赦过宥罪”的便宜，该就赘话不叙、顺坡下驴，识趣儿端得副谨听受教的逊顺小辈行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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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世子一说，概因少时有过几载单根独苗的安逸日子，早将这爵位不错眼地攥在囊中，何曾细忖过嫡长座下小隙沉舟的祸患。待今下殷情切切地再斟罢一盏茶，尚还能大喇喇地还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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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吧，虽说他从前儿是爱拿世子这事儿敲打我，可到底也不过嘴上说说罢了，这老二如今才多大呢，将来王府上下还不得指着我。再说了，真要有什么别的......我额娘，也不能答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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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憾嘴上头一句还说得松快，一鼓作气之下却渐势竭，便纵是勉为气定神闲地仰头一灌，这盏润喉的新茶嚼在后口里，也迟滞地咂摸出三分异样儿滋味，登时不大自在地嘀咕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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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不能真有这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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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挠人心思的，莫过于这个隆冬乍然捅破的年少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