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师父的遗言
于清渊并不在家,而在一楼餐厅的桌旁,坐着一位姑娘,正被吴彬的喊声惊动,抬起头与他对视。
这位姑娘约莫二十岁左右,头发略显枯黄,却高高扎起一个马尾辫,看起来很精神。她的双颊微微凹陷,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但五官却端庄大气,即便不施粉黛,也难掩其天生丽质。若是营养充足,她的美貌恐怕不输于银幕上的公主。她身穿一件白色T恤,显然是廉价的地摊货,左手握着一小袋榨菜,右手拿着咬了一半的馒头,桌上还放着一杯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饿极了的小猫。然而,她的眼神却与这窘迫的外表格格不入,吴彬从那双眼睛中感受到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
这种充满正气的眼神,吴彬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却让他不禁联想到前几天请来的雷部邓天君。这姑娘的眼神竟与邓天君极其相似。
“你是谁啊?”吴彬问道。
姑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匆忙咽下口中的馒头,喘了口气才反问道“你是吴彬吗?”
“我是吴彬。”吴彬点头,继续追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姑娘赶紧放下手中的馒头和榨菜,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师兄你好,我叫林冰,是你的师妹。”
“师妹?”吴彬听到这两个字,顿时醉意全无,惊讶地问道“等等,你师父是谁?”
吴彬从未听说过自己还有个师妹。
“家师于清渊。”林冰答道。
“什么?”吴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从没跟我提过还有个师妹?他现在在哪?我得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三天前已经飞升了。”林冰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吴彬“师父飞升前给你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飞升,是修道之人的终极成就。虽然这意味着师父于清渊已离开人世,同时也代表他修为有成,位列仙班。而且即便是飞升了,吴彬和林冰日后仍有再见师父的机会,因此两人并未流露出太多伤感。
吴彬接过信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吴彬亲启’四个字。那熟悉的潦草字迹,正是于清渊的亲笔无疑。
徒儿吴彬:
见信如晤。为师本欲待你归来,见上一面后再行飞升,然众仙友催促甚急,只得匆匆离去,未能与你道别,实为遗憾。为师现已飞升至蓬莱仙岛,你若思念为师,可元神出窍,直赴蓬莱相见。临别之际,尚有二事嘱托于你。
其一,你天赋异禀,修炼神速,依此进度,不出十年便可飞升成仙。然而你与为师不同,肩负重任,即便修为圆满,亦不能轻易脱身飞升。为师曾为你推算,你有阳寿九十年,如果未至寿终,天庭是不会允你飞升的。因此,你需以婴儿之纯真本心来应对这纷繁污浊的尘世,此事艰辛异常。为师望你暂且放下修炼,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待年老之时,有妻儿相伴,不至孤苦无依。待你五六十岁后,再重新炼质,以你的天赋,定能在阳寿尽前飞升仙界。为师天资平庸,一生未娶,勤修苦练,方得此飞升机缘。晚年虽有你相伴,仍觉无妻无子乃人生一大憾事,希望你不要步为师后尘。
其二,六年前,清微派祖舒元君于梦中赐我六卷《清微秘法天书》,并嘱我前往西南山区寻得林冰,将清微法传授于她。你可还记得那年为师消失整整一年?正是为此事而去。林冰家境贫寒,心性纯良,然年纪尚轻,仍在求学,性格中难免有不足之处。你需待她如亲妹,悉心教导,她日后必成一代雷法大师,亦将成为你麾下得力干将。
于清渊
读完信,吴彬长叹一声,随手将信丢在桌上,无奈道“这老处男,自己打一辈子光棍,倒劝起我成家了。”
林冰不知信中内容,只是默默听着。因为飞升之后也还能见到,所以吴彬和林冰也并没有因为师父的离开而有所伤感。
简单来说,道士的世界与常人的世界是不同的:道士的世界由人间和法界两个部分组成。
一些大家众所周知的概念,诸如:天庭、地府、蓬莱仙岛、东海龙宫等等,这些地方不在人间,都在法界。而道士可以通过自身的能力前往法界,也可以让法界的生命在人间显形。
所以,不管吴彬和林冰元神出窍去找于清渊,还是喊来于清渊在人间显形,都很容易。
吴彬瞥见林冰手中的馒头和榨菜,皱了皱眉,道“冰箱里有吃的,你啃馒头干嘛?”
林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之前你不在家,我不好意思乱动你家的东西。”
“都说是师兄家了,还客气什么?”吴彬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冰箱。
“我看这别墅这么大,装修得也挺讲究,我怕碰坏了什么赔不起。”林冰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老东西没跟你说可以随便吃吗?”吴彬有些不解。
“当时时间紧迫,师父把信交给我,让我在这儿等你,说完就飞升了,没来得及多交代。”林冰解释道。
吴彬不擅长烹饪,冰箱里大多是半成品。他随手拿出几样,加热后端上桌,道“别啃馒头了,吃这些吧。”
林冰看了一眼,桌上摆着一盘烧鸡、一盘酱牛肉、一盘猪头肉,还有两碗方便面。
“师兄,咱们能吃牛肉吗?”林冰有些犹豫“我看网上说,道士一般不吃牛肉的。”
“那是正一派的规矩,我又不是正一弟子,不用守他们的戒律。”吴彬摆摆手“你们清微法脉有这要求吗?”
“我不太清楚,师父没提过。”林冰挠了挠头。
“那就吃,有事我担着。”吴彬干脆地说道。
听吴彬这么说,林冰也不再顾虑,大口吃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吴彬问起了林冰的来历。
林冰原本是西南某贫困山区的孩子,高一那年,于清渊突然出现在她家,说要教她道法。起初,她的父母以耽误学业为由拒绝,但在于清渊掏出三千块钱后,他们便同意了。于清渊在她家呆了一年,将清微派的六卷天书全部传授给她。然而,这一年的修行让她的学业落下不少,不得不重读高一。于清渊临走时,林冰问他以后去哪儿找他,于清渊只说自己在江海市,并且给林冰留了个电话号,让林冰以后来到江海打电话找自己。但谁也不成想,林冰没存住,把电话号给丢了。于是,林冰考上了江海市的一所民办大专——青瓜职业技术学院,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师父。然而,江海市这么大,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林冰在江海待了一年,始终没有找到于清渊的踪迹。
最近,林冰发现学校后山似乎有邪祟出没,便半夜独自上山探查。与那邪祟交手一番后,她心中有些害怕,便匆匆返回。于是,她借室友的手机查了查江海本地的道观,想找一位厉害的道友一同对付邪祟。结果,她坐错了公交车,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吴彬家附近。
远远地,她看到吴彬家上空有一片紫气升腾,知道此处必有高人,便冒冒失失地翻墙进了别墅区,正好遇到了坐在院门口等她的于清渊。这时她才知道,师父早已算到她会来。
于清渊将写好的信交给她,并嘱咐她让师兄吴彬陪她去处理学校后山的邪祟。交代完这些,于清渊便原地飞升了。
“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啊。”吴彬听完,感慨道“对了,师父飞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真就是化成一团紫气散了?”
“那团紫气看着好像揉皱了的紫色绸缎,紫气消散之后,只留下一套衣服在地上。”林冰回忆道。
“这也是咱们未来的结局了。”吴彬感叹一声,随即问道“你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学校后山的邪祟吧?”
“是啊。”林冰点头“师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我学校看看情况?”
“明天吧,今天我喝了酒,不太方便施展法术。”吴彬说道。
“好!”林冰欣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