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雄才】月临关（同人文调整）

主要人物介绍
小风—— 杨排风（清悟），郭崇孙女，刘娥义女，赵受益前妻
耶律皓南 —— 刘皓南，契丹丞相，国师
宋：
苏公弼 —— 权三司使
赵受益—— 宋仁宗
绮华 ——女官，福宁殿长史
彩螺—— 女官
欧阳子——瑶华观观主
辽：
萧绰——大辽太后
耶律隆绪——大辽皇帝
延琳——渤海王子
耶律隆裕——太后幼子
耶律小仙——契丹公主
耶律小花——契丹公主
耶律虎古——契丹贵族
李尧 ——应州守将
燕云：
唐洪——刘钧/郭允怀旧部
于阗——游侠，小风好友

福宁殿里，一灯如豆，小风镜前坐，长史绮华为她梳妆。
“绮华，你来我身边多久了？”小风问道。
“已经快九年了。”绮华担忧地说道，“小姐，您昨天弄伤官家的事情，真的不去解释了么。”
昨日，尚美人派人冲到她所祈福的瑶华观里，差点弄坏了她一个重要的东西。回宫后，她一时失态，一巴掌扇在尚美人脸上，没曾想误伤了前来劝架的官家。打伤君上是重罪，赵受益未必愿意翻篇，一些见机攀附皇帝的人也不会劝皇帝翻篇。
小风沉声道：“叫阎文应来，小心点，不要让人看到。”
阎文应来了。
“范仲淹大人和几个御史正在进言不宜废后，娘娘，您可以再等等。丞相说事情远没那么糟，会有转机的。”
小风会心一笑，道：“你和小叔叔捏住了尚氏什么把柄？”
“前不久，尚美人派内侍到开封府传达旨意，要求开封府’免工人市租’，因为那工人和她沾亲带故。不过开封府拒绝了她的要求，苏丞相说，祖宗开国以来未有中宫圣人之下的宫妇教旨下府。开封府写了奏疏送到御前，被丞相压着了。尚美人属后宫，为中宫管辖，他想问一下娘娘的意思。”
“那就压住，留中不发。”
阎文应一愣。
小风见阎文应不解，解释说道：“文应，大娘娘去世后，官家亲政之始，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情掌控群臣，来消除大娘娘的余威。后党的落幕和新皇的掌权，终是定局。以免朝中两相消磨，纷争过久，我不打算辩解，你和小叔叔千万不要为我求情，甚至还要支持官家废后。”
阎文应恍然大悟，道：“所以您之前在官家面前跟丞相说的那些话，看似是害丞相，其实是为了把丞相推到官家那边去？”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还有一件事情，你要牢牢记住。你跟那些御史不一样，大宋有祖制，不能伤害上书言事的士大夫。而你只是个宫监。官家如今年富力强，顺着圣心走，虽然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凡事不可过度，你要是背了不该背的锅，官家这样的人耳根软，拗不过朝臣，没准有一天他会把你推出去。”
“文应多谢娘娘指点。”
“以后小叔叔就托付给你了，”小风道，“还有，我自小在杨家长大，杨家人素来耿直，心肠不会绕弯子，你要多担待。”
“您不打算告诉杨家的人吗？”
小风摇摇头，道：“少一个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文应走了，小风送他离去。

皎月明兮，清辉洒在宫苑外。
她一身广袖青衣，头发高高盘上，耳垂中串了珍珠。
“仿佛就要来一场暴风骤雨了。”她望着绮华，安慰一笑，道，“我想平安度过，你觉得可以吗？”
绮华相信小姐可以。多少年了，她跟在小姐身边，什么风雨没见过，哪次不是巧妙化解了呢。
小风：“我走之前，一定让狄青娶你。”
绮华脸一红：“您取笑我呢。”
小风：“怎么？你不愿意？”
绮华脸红了，羞怯地低着头:小姐对我恩重如山，绮华来世愿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大恩。
小风：哪有什么来世，今生便要活好。
绮华点点头。
小风：“我也谢谢你，这些年的相伴之恩。若连这件事情都不能为你做，我又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小姐。”
绮华：“小姐？”
小风：“嗯？”
绮华：“您性子这么温柔，却为什么对官家那么严肃？”
小风：“大娘娘走了之后，再没有人能牵制官家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放纵就放纵…这样行吗？”
绮华：“可是，您这样永远也不会得到官家的宠爱。”
小风：“得到了又怎样，宫里就没有长久不衰之人。”
绮华摸摸她的心口，问道：小姐，您的心口还疼吗？
小风不答，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右手按在胸前那枚刻着龙纹的玉佩上，心道：你看，我也变得会算计人了。你在哪儿啊，这么久了，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犹记数月前，辽国的太后萧绰派人送来了悼文，当时，由内侍阎文应送到了小风的案桌上。
阎文应对她说：“对面大辽太后送来的悼文，丞相命翰林学士起早了回信，请官家过目。”
小风：“官家呢？”
阎文应不好明说：前天刚好过了太后的七七。
小风愣了一下：那又怎样？
阎文应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了眼小风。
小风：到底怎么了？
阎文应终于回答：官家在杨、尚二位美人那里。
小风：多久了？
阎文应：前天，前天刚好过了太后的七七。
小风：两天了？还没出来吗？
阎文应以为她会愤怒，谁知她突然轻声笑了：“官家真是个情种。”
小风温柔的声音对着阎文应道：“拿过来吧。”
阎文应将两本文书递过来时，她伸手接住，却不忘叮嘱道：“找个可靠的太医在杨尚二人的宣华殿外候着，以防万一。宫闱之事，让他不要多嘴，你知道轻重。”
阎文应点头回应。
她将两本文书摊开，一本是辽国来的悼文，一本是翰林苑学士草拟的回信。
她忽然愣住了。
那本辽国来的悼文，用墨浓淡相间，分行布局疏匀，甚是绝妙，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她拿出书案一旁先帝朝进士第一名、被刘太后欣赏的俊才刘之问的《平章五册》，平铺在桌面上，与那篇悼文对比。
两本文书，字里行间的一样清微淡远、字性里透着一模一样的灵气，是谁也模仿不来的、舍我其谁的自信。
一时之间，泪涌而出，两行清泪，滴在脸颊旁。她怕泪水沾湿文书，用袖子拭干，却忍不住抽泣起来。
阎文应以为她是看到悼文后想起刘太后而伤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喜极而泣。
天呐。
他还活着。
九年了，终于有他的下落了。
小风吩咐绮华：“下午我要去趟瑶华观。”
当时的绮华还很诧异：“娘娘，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小风双眸中流露出脉脉的温情，克制地、淡淡地言说，哀而不伤：“今天是个好日子。”
说罢，提起笔，在回信上逐词逐句地修改起来。

深夜，绮华伺候她就寝。
绮华问道：小姐，您想大娘娘吗？
小风陷入沉思：想。
她为她褪去中衣、
小姐的胸前露出龙纹玉佩的一角，绮华知道她很珍爱这枚玉佩。当年大婚时，宫里的女官要将她的玉佩除下，换成御赐饰物，说是违背祖制。可即使在那样的压力下，小姐也没有妥协，声称玉佩是自己的吉祥之物，最后妥协的是宫里的几个女官。
她曾私下里问小姐：您真的不怕大娘娘怪罪吗？
小姐却云淡风轻地笑道：大娘娘雄才大略，才不会关心这种小事情。那些女官，惯会拿鸡毛当令箭的。
果然，大娘娘就真的从来没过问过此事。
正想着，忽然寝殿的门打开了，一个醉醺醺的身影跌跌撞撞，来到宫门口。
“大胆，竟敢惊扰圣人！……官，官家？”
灯火阑珊之处，那女子风华正茂，淡绿色上襦，淡黄色下裙，蓦然回首的容颜，令后宫三千春色皆如尘土。赵受益心中一痛。
“绮华，你出去。”赵受益皱着眉头，满脸怒气。
绮华惊慌失措地看着小风，小风温柔且镇静：“出去吧，把门关好。”
绮华退出殿门。
“官家喝醉了？”小风上前扶他。
“风儿，”赵受益，“你欠朕一个解释。”
小风跪拜在地，道：“我不是真想伤你，我是失手。但是尚美人她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官家一定要惩处，否则会酿成大祸。”
“你到现在还要把一切罪责怪到尚美人的头上？”赵受益怒道，“这些年，你把持后宫，卿红他们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
“官家何必这样说，我从未阻挠过您亲近其他嫔妃，但尚氏她不懂分寸，恃宠而骄，官家对她的宠爱，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臣妾若不管束她们，难道要让臣妾违背大娘娘生前的教诲？”
“又是大娘娘！一切都是大娘娘的意思，朕的意志，朕的决策，你们谁在意过，有谁？”
“官家，这些年您一直在大娘娘的压制下，臣妾都看在眼里。可有些事情应当分而别之，不能一概而论。因为自己的喜恶，就要否决大娘娘所有的主张，如此感情用事，您就不怕被人利用了吗？”
赵受益：“够了，收起你的这套道理，你总有你的说辞，可是朕不要你教朕怎么做，朕自有朕的道理。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小风知道，她多说一句都是错。多少年了，从相互默契变成了相互争执，大概是从小风发现赵受益被刘娥压制久了开始的，所以刘娥死后，天子急迫想要独占朝纲的心已如随时待爆的火山。她知道，急切地想要乾纲独断的少年天子与依旧依赖太后余威守着权力的老臣们必然会有一战。现在，小风也学会了教手下的人利用官家的情绪来保护他们自己。
小风：“那么官家想要我怎么做？”
赵受益凝视着她：一双灵秀的眸子犹似一泓清水，秀美端庄的神态下又不失贵胄的傲气。这位容德盛美，生性聪悟、出身英国公府，从小养在天波府的小姐。早在当年在天波府杨家第一眼见到她，还以为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小丫鬟时，赵受益就已深深沦陷。只不过，那时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小风是他被太后按头娶的，而他又被拥护太后和小风的后党势力压制了很多年。
赵受益拉着小风坐到了床边，柔声道：“风儿，为什么就不能跟朕服个软。”
“官家是想要在这里过夜？”
“风儿，没有一个君王能够忍受被忽视这么多年。”
“我因旧疾不能侍奉，这些年忽视了官家的感受，是我对不起官家。今夜，就由我伺候官家就寝。”
赵受益将小风揽在怀里，说道：“小风，朕是真的喜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拒绝，朕何需去找其他妃嫔。朕今天真是高兴。”
小风咳了两声，胸口一阵闷痛，接着心头的伤口忽然崩裂开来，鲜血染红了中衣。她感到一阵窒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已是第三日的清晨。
“官家走了？”
绮华惋惜道：“官家走的时候很无奈。小姐，难得官家留宿，多好的机会，可惜了。”
“你以为，只要我侍寝了就能避免被逐出宫的命运吗？”小风摇头叹道，“官家是何等人。他想一劳永逸，通过这件事情解决所有的问题，我就算委曲求全也不能保住中宫之位。更何况，我并不稀罕。”
“娘娘，您心口这伤就是当年九龙谷之战留下的吗？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听到九龙谷三个字，小风心中一恸，扫视了四周，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红纸包着的盒子。
“谁来过？”
“杨少夫人带着小少爷一直在殿外守着呢，她很担心您。”
“请她进来。”

绮华领着穆桂英和杨文广走进了殿内。
“小风，怎么回事啊？你一直那么小心，怎么就失手打了官家呢？”
原本是宫闱秘史，现在就连外臣家眷也知道了，说到底，官家还是动了废后的念头。
“你听到什么了？外面的人怎么说？”
“说你打伤了官家，说你太张狂，说你嫉妒成性，德行不配为后，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传吧传吧就传走了样，为了废后而造势，还真是铺垫了不少。”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相到底是什么？”
小风自嘲道：“怎么回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决策的那个人。那人高高在上，所有人只能仰其鼻息，从前是大娘娘，现在是官家。姐姐，我觉得这宫里真没意思。”
稚子文广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凑上前来，说道：“小姨，今天是我的生日，以前我每年过生日小姨都会给我做长寿面吃，我要吃小姨做的长寿面。”
“文广乖，小姨身体不好，别缠着小姨。”穆桂英招呼绮华将文广带到院子里玩。
“日子过得好快，文广已经九岁了。”小风慈爱地看着文广的背影，想到文广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小风鼻子一酸，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九年了，你还没放下吗？”
小风含泪，微笑而倔强地问道：“姐姐能放得下宗保哥吗？”
“宗保跟他不同，你宗保哥心地善良，而他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他欺师灭祖，滥杀无辜，还背弃祖宗，投靠外邦，我不能容忍的是他杀了我师父，更不能容忍他伤害了你。可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念着他？”
“姐姐，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但他对我，却是很好的。如果我忘了他，那这世上就真没有人记得他了。”
“难道你忘了，当初在九龙谷他要杀了你吗？”
“我没忘，姐姐，”小风恸哭道，“我也杀过他。”
穆桂英抱着小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再叙了会儿旧，小风送穆桂英出殿。想到杨宗保出征已有数月，一直未有消息传进宫。
她问道：“怀远城那边，哥哥有来过家书吗？”
“还没有，西北战事吃紧，来不及报平安。”
小风道：“朝廷的塘报我也一直有关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我听说李元昊此人生性嗜杀残忍，出兵善用疑计，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穆桂英道：“朝中清贵之风盛起，此次点兵西北的将领都是一些儒将，纵使有公公和宗保这样的老将虽然久经沙场，却也难免受这些风气的牵连。哪像我们当年在九龙谷，杀伐果断……”
穆桂英再次提到九龙谷之战的惨烈时，小风很伤心，却从不后悔。因为他有他的要完成的心愿，而她也有她要守护的人。既然如此，那战场相见，便是敌人。默契的是，无论是他先死，还是她先死，他们中间的另一个都会下去陪对方。只是后面，事有变故，小风才又独自熬了这九年。
小风送走穆桂英后自言自语。
“打仗哪有什么清贵不清贵的，遇到豺狼就得比豺狼更凶狠。我们的官家啊，就是太要体面。”
“娘娘，不好了。”绮华忽然火急火燎地闯进来，说道，“刚刚前殿传来消息，尚书曹玘主张废后，遭到枢密院和御史台的联名反对，官家把反对的范、孔两位大人都贬了，连官家的老师晏大人和富大人也贬了。”
谁知小风并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是：“小叔叔什么反应？”
“丞相苏义简…站在了官家这边。”
小风松了口气。“那就好。”

废后风波从后宫演到前朝，越演越烈。一方面，郭崇和杨延昭正镇守边关，台谏官员认为此时废后，动摇军心。另一方面，赵受益对于持反对意见的后党势力相当不满，这些人已经成为皇帝确立威信的一大阻碍。焦灼之时，十几年来一直称病在家、颐养天年的八王爷忽然爆出惊天大雷：官家的生母并不是太后，而是先帝的宸妃李氏，李宸妃是被太后毒死的，不仅如此，太后还命令其义父郭崇伙同丞相苏义简毒杀了李妃的亲弟弟李用和。
此事一出，对于后党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颠覆。赵受益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丞相苏义简及刘氏兄弟子侄关押下狱，派前线将领锁拿太师郭崇归案。
对于郭皇后，他不想闹得那么难堪，亲自带了一些内侍来福宁殿。
绮华在殿外恭候多时，见到赵受益，跪拜道：“娘娘说，玺授和册宝放在桌上了，多谢官家未带兵甲入殿。”
“她在里面？”
绮华点点头。
赵受益示意众人退下，他一个人进入殿中，隐隐嗅到一股国槐淡淡、甜甜的幽香。
遥记当年，原本对刘娥的强势安排产生怨怼之心的赵受益恐惧过这段婚姻，但听说他要娶的英国公小姐就是杨家那个曾经救过他的小丫头时，他甚至有些偷偷欢喜。她与王氏女一同入宫，东京城和锦官城这一对冠绝于世界的双姝惊艳了少年赵受益，出身商贾之家的王氏女被赐婚于刘美之子，而她被刘后选中，成为天子的聘妻，未来的皇后。
她反抗过，挣扎过，甚至逃过婚，哪怕逃到战场去九死一生，也不愿意回京城与他成婚。她的不理解也深深伤了这位少年天子的心。
随后的九龙谷之战，宋军死伤惨烈，她留在了随时可能会被辽军屠杀的前线稳定军心，奋勇杀敌，也赢得了赵受益的尊重。
他眷恋她的美貌，却忍受不了她背后的势力。
他尊重她的能力，却受不了她的脾气。她的温柔从来没有留过给他。甚至有时候，她会像大娘娘一样，对他用强硬的语气，那种盛气凌人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看到她平静的神态，赵受益甚至有点抱歉了。“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有什么想不到的，如果官家想废了我，那便是我无德。若您不想废后，那便是尚美人魅惑君上，怠慢皇后。总之，一切都随官家的心意。”
赵受益不满地：“所有人都在向我示好，唯独你，一看见你的样子我就想起大娘娘，她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很好奇，在你眼里，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你去刮目相看。”
小风：“我向来只崇拜强者，而您是上位者，却不是强者。大娘娘在世的时候，您为什么不将这些说给大娘娘听呢。大娘娘就是一把插在你心里拔不去的尖刀，您以为拔掉了这把尖刀，就是强者了么？”小风用温柔而平静的语言说道。她见过这世上最强的那个人，是高山，是大海，是白云，是温柔的春风，是和煦的阳光，是清冷的冬雪，是虽不常圆，却夜夜清辉的朗月，是暴风雨中让人安心的广厦……所有人和他相比，都会黯然失色，黯淡无光。
赵受益愤怒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真好听，这么好听的话，为什么不再说一些？”
小风：“您还没到随心所欲的时候呢，您想钳制群臣，可那些有战功的老臣并不听令于你，所以你就只能派儒将上战场，可三川口一战破碎了你的希望。”
“娘娘——”阎文应扑通一声跪下来提醒她，“您息怒吧。”
赵受益颤抖着，一边点头一边追问，“别拦着她我还想知道从你嘴里还会吐出多少大逆不道，还想说什么？”
小风：“您重用那些文臣，是，他们中的不少人是劝谏民生，广施仁政，可又有多少人善于讨好人主，恭维你，迎合您。多少文人相轻，各自为政，甚至想利用您的自责自罪，进而让你过度自损，消磨在这种无谓的消极情绪之中。您有一颗无比珍贵的悲悯之心，请您对百姓守住这颗初心，不要让他消磨在以后的纷争之中。”
赵受益简直快被她气哭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谏臣吗？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你的认可？我不是强者，我不是强者，你心里的强者是谁？你祖父？苏丞相？还是大娘娘？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让朕来告诉你，他们是什么人，大娘娘她用狸猫换太子夺走了朕，毒杀了朕的亲生母亲，你的祖父和苏丞相和她沆瀣一气，毒杀了朕的亲舅舅。强者，你所谓的强者就是随意攫取别人的孩子，随意夺取别人的生命吗？”赵受益愤怒地指着她。
小风一愣，问道：“这么离谱的事情，您怎么听说的？”
赵受益：“是八王叔告诉朕的，八王叔他能做假吗？还有小娘娘，她亲口承认，朕的生母是先帝的宸妃李氏。”
小风反问道：“可是官家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么大的事情，大娘娘就算是再一手遮天，就算我祖父能一手遮天，他们能遮住先帝的天吗？如果不是先帝首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又瞒了这么多年？”
她跪倒在地：“事关大娘娘的清白和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您不能听一人之言。”
“朕会查清楚，给你一个心服口服。”赵受益说完拂袖而去。

数日后兵部传来塘报，好水川大败，郭太师、杨延昭、杨宗保均阵亡时，赵受益正在尚美人处醉得不省人事。半醒未醒之时，听到阎文应的汇报，已惊得整个人失去的元神仿佛一下子归位了。他想也没想，急切地前往福宁殿。
“官家，还有一件事儿。”阎文应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道，“李太后的弟弟，您的舅父还尚在人间。”
赵受益停顿住脚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阎文应。
“杀他是先帝的密旨，但郭太师和丞相却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将他藏在了边关，现在禁军保护他在回京来的路上。”
赵受益沉默，急速地奔往福宁殿。小风显然已经知悉噩耗，她跪在西北方向，嚎啕大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悲恸欲绝要靠捶胸才能顺气。
“快把废后诏书追回来！”
“晚了，官家。”
“什么晚了？怎么会晚了？”赵受益一把拎着阎文应的衣襟。
“门下省已复核完毕，已发放各州府县衙，皇城外已经下了宫门抄。”
赵受益：“为何这么快？朕为什么不知道？”
阎文应解释：“您说过中书省拟旨后，不必上程圣阅，由门下复核后直接发布。您，不想看见那份诏书……”
赵受益：“去给朕追回来？”
阎文应睁大了眼睛：“追回来？”
赵受益：“朕说追回来，听不见吗？怎么还要朕说第二遍？”
这时，小风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风儿，你…你怎么样。”
小风：“请官家答应我三件事情。”
“别说三件，就是三十件，三百件,只要你说出来。”
小风：“第一，我要关于西夏李元昊的所有信息，史册的，民间传说的，祖上三代的，还有怀远城所有管员的往来关系，只要是千秋阁藏书里有的，我统统都要。”
“好，这点我马上就能做到。”
小风：“第二，既然福宁殿我不能住了，那我要搬入瑶华观，请官家恩准。”
“你要去瑶华观潜心修道？那……我以后还能去瑶华观看你吗？”
小风：“第三，我要去怀远。”
“不，这不可能。”
小风：“我祖父、六叔和哥哥均惨死，除了当年的金沙滩之战，我大宋数十年来从未遇到过如此惨烈之事。事有蹊跷，我不得不去查明真相。迄今为止，杨家与郭家的成年男儿已全部为大宋战死沙场，请官家恩准我作为郭杨两家后辈的拳拳之心。”
赵受益沉默。
“请官家恩准。”
“绮华，你先扶她回去。”
绮华左右为难。
“请官家恩准。”小风再次叩拜在地。
“不，你要离开皇宫，我可以答应让你先去瑶华观散心，可是你要离开京城离开我身边，这一点我不能答应。”赵受益道，“绮华，你先扶她休息，过几天我去瑶华观来看你们。”

瑶华观。
师兄欧阳子已站在冰池边等候她多时。据说，这冰池里养着一对冰蟾，冰蟾所到之处有极寒的雾气笼罩着。
“师兄，开始吧。”
“昆仑山雪域冰原的千年冰蟾，吐出的药物传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当初你从昆仑道人那里得到带进瑶华观。这许多年来，你以心头血为引喂养冰蟾，就是为了能够让这离了人体的活物存活至今。所以，冰蟾所养的究竟是谁的心？”
小风忍痛将匕首刺进了胸膛，滚烫的鲜血顺着匕首的凹槽流进冰钵里。
十年来的每月取血，她常常会问欧阳子一个问题，“师兄你说，这么冰冷的东西为什么要靠滚热的鲜血养活？”
欧阳子不答反道：“若不是清楚你素日的为人，怕真是以为你是那会邪术的妖人了。究竟是何许人，值得你如此？”
小风：“这里面装着的，也是我的心。”
“痴嗔贪，乃三毒之根。”
小风：“师兄是道士，怎么参佛法了？”
“佛道本无疏，其理自相通。”
小风：“那师兄也该知道，痴嗔贪，既是三毒之根，也是人性之源，若连。佛祖真的能做到无痴无嗔无贪吗？”
欧阳子无从回答。

从黄昏等到月出，从三星高照等到银河平西，赵受益都在瑶华观外散步。今日朝臣为是否关闭榷场的事情争论不休，有说要给西夏的李元昊一个教训，有说扰民扰商不可取，可没有一个人能说到他心里去，他迟疑不定，犹豫不决。那些关于李元昊的卷宗送到瑶华观已经一旬，以她以往的智慧定会有自己的分析，不知道她怎么想，不知道她有何高见。要不要进去呢，朝臣们知道的是他们决裂，若是主动找她，不行，搞得好象他在认错，这绝对不行。
他心里想着，却还是走进了瑶华观。见绮华在收拾行囊，而小风手里摩挲着一只四方木匣，木匣周围隐隐可见寒冰之气。
“你还是要走？”赵受益红头胀脑，有点失去了理智。“我不会让你走。”
小风：“你那些葬身西夏人刀下的三十万大军怎么办？”
赵受益：“你去了就能改变什么。”
小风：“连着两次大败，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赵受益：“兵部的军报已经呈上来了，我也给你看了。”
小风：“兵部的军报是实话，可选择性地说实话，就不是全部的实情。”
赵受益：“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今日朝中争论是否对西夏断交岁供，关闭榷场，如果是大娘娘会怎么做？”
小风：“大娘娘心系民生，不会同意关闭。”
赵受益松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
小风：“可是，西夏人拿着这些财帛去采购军械，然后把矛头对准大宋。岁供养大了狼崽子回过头来就要你的命。好比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赵受益“可万一惹恼了李元昊，再发起战争怎么办？”
小风：“所以一定要赢，必须赢，要赢就一定要出去想办法。这些天看了所有的卷宗，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的老对手安稳了九年了。您不觉得奇怪吗？”
赵受益一怔，眉毛直竖起来：“老对手？”
“契丹。”
小风：赵受益眼睛发直，脸色变得害怕。
“九龙谷一战，契丹元气大伤，安稳了九年，这可能吗？如果换做是我，那我就要挑拨宋夏对立，从中牟利，然后休养生息，以待时机。所以宋夏两次大战，生灵涂炭，一定有这位老对手的手笔。官家，所以如今掌管契丹外政的是谁？”
很熟悉的手法，不是嘛？
“是……契丹的丞相，听说是个汉人。”
小风：“汉人丞相？是北丞相？”
“是南枢密使，叫张俭。”
小风紧紧捏起的拳头，松了开来。
“张俭…”是个陌生的名字。
“契丹南北官制，南面官很少有实权。南枢密使，管理契丹外政？”小风皱眉问道，“这可能吗？”
赵受益也皱起了眉头。
小风幽幽地道：“养尊处优谁不想啊，可既然失败了，就必须得赢回来。我不信西夏人有三头六臂，我也不相信契丹人事事都能算中。”
赵受益：“可朝中很多人，就连你的穆姐姐，她也不支持，说这样会让百姓生计艰难。”
小风：“那你就更要有决断了。关还是不关，这个决定只能你自己下，你只能一步一步靠你自己。否则，怎么跟李元昊比，他是从马背上得的天下，而你的皇位是继承来的。”
赵受益叹气道：“从前觉得你的话如寒冷刺骨，可现在觉得让我很清醒。大娘娘未还政给我的时候，我很压抑，抱怨，不满，可大娘娘死后，忽然有一天我很恐惧，所有人的生与死，这个国家的未来都要我决断，我发现我无所适从，我要怎么坐这万人之上。”
“是大娘娘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赵受益：“小风，你去怀远城吧。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对的。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是我的精神支柱了。”
听着赵受益唉声叹气的话，想安慰他，可她自己的心里也早已是一片荒凉了，可怜都是孤独，失去依靠的人。
小风：“我不能给你什么，你要记住，你能指望的只有你自己。”

云中以西的怀远是军事重镇，位于宋、夏、辽的边境。东西北三面环山，仅南面傍水，是易守难攻的兵家必争之地。
怀远城尸横遍野，离怀远不远的金寨却是车水马龙，仿佛从未战争的影响，来往客商，络绎不绝。
坐在金寨最喧闹的“醉仙居”酒楼前喝茶。
与她同行的彩螺问道：“小姐，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多时，你在等什么？”
小风望着酒楼里的戏台，戏台上的角儿唱着用边境才有的腔调，水袖飞舞。
那年从汴京逃婚到边界的军营去找祖父和六叔理论，途中追杀仇人，后来经过宋辽边境的一个小镇，他也是这么教过自己：排风，你要记住，越是两国交锋之时，越是要注意边境的各个动态，因为看似是贸易繁华的地方，实际是各国探子交换情报之地。这些事杨家人不会告诉你，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杨家人心高气傲，不会瞧得起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她来之前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醉仙居的老板娘黑白通吃，颇有手段。
柜台上的老板娘是个风韵妖娆的妇人，一边的长发绾成了坠云髻，发髻上坠着长长的米珠流苏。剩余的头发搭在肩上，宛如一道流水，随着身体凹凸有致的曲线流进红色大袖衫内和白色抹胸之间的中衣里，显得分外妩媚。此刻的她看到有新人来，嘴角一歪，音调不无妩媚妖娆。
“小二，客来，还不茶水伺候着。”
她扭着腰走到“二位客官要什么茶，我们这儿有中原的西湖龙井，黄山的云雾，还有…”
小风：“罗布麻，要海碗。”
老板娘一愣，随即笑道：“二位客官是…西边的？来金寨有何贵干哪？”
小风将一小锭银子摆在桌面上。
“我们麻魁首领，想打听点盐铁的生意。”
老板娘的眼珠子咕噜噜直转：“哎呦，如今盐铁可不好做呀，被抓住可是要砍头的。”
小风一笑:“好做不好做的，都是生意，有钱赚怎会没有人做呢。”
老板娘点点头：“客官说的是，不过，小民小户的能贩多少呀，说到底还不是那些官商大户赚大头，就算要抓去砍头，几个铜板的事也杀不到小老百姓的头上啊。”
老板娘大胆地伸向桌上的银锭子，将它收入囊中，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客官刚刚说麻魁首领，难道是从西北来的…不过，朝廷打了败仗，听说要关闭榷场，往后走私盐铁可是大买卖。”
小风眉头一皱：“宋廷关闭榷场的事情，已经提前知晓了？”
“朝廷以为自己密不透风，实际不出一两天，金寨这里都能知道。咱们金寨的盐铁大户陆员外，就在这岩雀大街上，听说在节度使府里有人，在东京城里也有国舅撑腰，就没有他打听不出来的消息。”
“国舅？听说宋主的皇后并无兄长，谁敢自称国舅？”
老板娘：“不，不是皇后家的，是美人娘娘家的张国舅。”
小风确认了两件事，第一西夏缺铁，但盛产青白盐，李元昊要发动战争，盐铁是主要经济和战略来源。走私贩盐至大宋，再将私铁运至西夏，这么暴利的买卖一定是由西夏王室甚至是李元昊亲自牵头。河西节度使治下行军司马张由和侄子张士禹在贩卖盐铁，必然是会走私西夏，也必然与李元昊牵连，很快将一条情报线串起来。第二，她被废黜的事情从门下省下达州府之前被丞相苏义简特意压了些许时日，赵受益也在有意追回，因此不确定的事情，张由不敢外传，边关要塞尚且并不知晓。
小风：“这位陆员外，背靠大树，呼风唤雨，想必能在金寨富甲一方，家里也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了？”
老板娘：“妻妾成群是有，儿孙满堂不见得。”
小风：“怎么？”
老板娘：“老天爷捉弄呗，得了那么多钱，到头来，没有儿孙继承。”
小风：“有意思，那他该是散重金四处寻医，亦或是去庙里求子？”
老板娘：“是啊，听说他对有偏方的游方郎中来者不拒，一直被骗。人啊，就是贱，越求什么越求不得，越求不得越想求。”
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出了酒楼，她对一旁的彩螺说：“去驿站找苏公弼来，一会儿到前面的岩雀街集合。”
“好。”

岩雀街上有一座寺庙，香火旺盛，庙外聚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种棚摊，密如簇簇蚁群的香客游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小风一个人荡在岩雀街上，思绪万千。如果要瓦解西夏，应该从哪里入手呢。李元昊把私盐的买卖掌控在自己手里，目的是为了换得铁器打造兵士。可是私盐出自灵州，盐州，曾是西夏往利族和米禽、都罗族的经济命脉。大宋早已有了成熟的户籍，赋税和役法，而西夏人大多都是各大族长的奴隶，连李元昊点兵都要族长首肯，那么。李元昊要称帝，君权的阻碍首先并不会来自大宋，而是来自西夏内部。那么西夏的君权和族权之争，应该会很有意思。
恍惚中走到一座朱门前，看见一群农夫模样的人对着一群小厮争论。
“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却要吞并我们农户的土地，还有王法吗？”
“呸，几个乡下土包子还敢来陆府叫嚣？”
“今日他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堵在门口。”
听起来是大户兼并贫民土地的事情，小风好奇地凑上去。
对方两帮人动起手来，前来讨债的村民们不敌富户的家丁。
小风清醒过来，在村民们的叫骂与喊冤声中，整理了事件的原委：这家大户便是老板娘所说的陆家。今夏，西夏进犯时，踏毁了庄稼，秋天颗粒无收。村中长老像大户借粮，本不是陆家，不知怎地借据却到了陆家手里，陆家的说法是，当初借他们粮的大户，原本也欠了陆家债，用借据做抵押。只是村民与那位借粮大户说好借期一年，但三个月不到，陆家人就来逼村民用土地抵押。
村民们有人吵着：我们要报官！我们要报官！
陆家叫嚣：你去报官吧，告到官府，也只会判你们赔地。金寨县你们告不赢，怀远府你们也告不赢。
小风扫视了一圈，冷冷地盯着陆家“积善之家”的牌匾。
“积善之家”？
哼。
也配。
这明显就是一起官商勾结，套路贫民百姓的土地兼并案件。她当初在汴梁时，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每每处理一件，她发狠：一定要杜绝此事。苏公弼却在一旁摇头劝她：水至清则无鱼。你改变不了所有的不公。
村民上前去讨说法，却被乱棍殴打。

小风愤怒了，她想要上前说理。
帷幔被风吹起的一刻，人群中的那个女子：一张钟天地灵秀之韵的脸上，长了双天生含情的眸子，眼波流转处，无尽是风流。其举世无双的美貌与雍容而不可侵犯的气质令所见之人惊叹。
“那我们便去汴京，去开封府，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一个村民铿锵有力的声音，“天下之大，总有说理的地方。”
这声音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她蓦然一惊，朝声音所来处望去。四目接触之时，她做梦都没想到，一切都那么简单。仍然是那张心里想过无数遍的、俊逸的脸。如今不再睥睨天下，傲视群雄，而是带着许多沧桑和厚重。天生帝王之才，却尝尽人间八苦。她的心抽得隐隐作疼，赵受益曾吐槽她这辈子活得跟个修仙道人一样，没一丝烟火气，可这一刻觉得自己算一个真正被拉回三千世界的凡人。
她惊喜中含着期盼的泪光，却在对面的那人冰冷而陌生一瞥下，仿佛是被扇了一记耳光，整个人懵在当场，霎时间面孔煞白，嘴唇都失了血色。
她有点摇摇欲坠，不知何时，苏公弼已默默站到了她身后，扶住了他。
“夫人，小心。”
她转过头去，苏公弼肯定的眼神给了她鼓舞。
她稳住心神，向苏公弼使了个眼色。
苏公弼会意。
苏公弼上前，手已经伸过那张借据。陆家管事一愣，正要开口拿人。
郭冲已经上前，架开那些夺人的人。
苏公弼看了一眼，笑了一下，道：“借据转让？按大宋律法，涉及土地转让的借单转让，必须官府备案。”
苏公弼一介书生打扮，亲切的儒雅书卷气，和一般腐儒不具备而他非常赏识的精明，令人好感油然而生。身后的侍卫郭冲虎背蜂腰螳螂腿，令人望而生畏。
陆家的师爷已经上前，要与苏公弼较量。
“大宋土地转让自由，不需要与官府备案。”
小风：“大宋律法明文规定，民间土地转让自由。但这个自由权对于量和户的限制是有规定的，超过一定数目和一定的户，必须向官府备案。你这张字据，涉及全村的土地，已经是限定数字的两倍之多。”
陆家师爷愣了一下。
苏公弼自信地说：“跟我们夫人较量大宋律法的人还没出世。”
小风：“阁下应该再找原定的债主，带着村民前往官府，重新敲定转让字据，涉及近乎全村的土地，连县衙都不能自由权定，必须要通过州衙。不通过州衙便想吞并一个村的土地，如果举着这张字据的人是契丹人或者是西夏人，你们陆家这是要卖国吗？

“好！”众人纷纷鼓掌。
说得好！
村民中有个人没有附和叫好，而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小风转过头，目光又一次与他接触。
陌生，刺痛了她。
这时，几名差役从街头而来，按倒村民们，举起水火棍就打，棍子高高举起，劈劈啪啪，声声入耳。
小风带着微微愠色，眉毛微蹙之时，郭冲伸手已经夺过一个差役的水火棍，身手敏捷地一拍，一击，一挑，几个差役已被撂倒在地。与此同时，最后一名准备逃跑的差役也被他制服。
“你们穿的不是县衙的服制，你们是河东路的人？”苏公弼沉着脸，“为什么要打百姓？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们接到报案，说有西夏探子来闹事。”
苏公弼反问：“西夏探子大庭广众之下在岩雀街闹事？”
一个村民反驳道：“他胡说，我和阿牛明明看见陆府的人偷偷从我们村向边境运铁器。”
小风眉头一皱。
上来调和的官差闻言，面露凶光，喊道：“来人啊，快去禀报边防军，这些人是西夏探子，快抓西夏探子！”
光天化日便要颠倒黑白吗？
小风正要上前理论。
苏公弼大感不妙，低声提醒道：“陆家叫来边防军杀人了，要不要表明身份。”
小风摇摇头。
苏公弼：那就撤。
说着拉着郭冲大叫：大家快走逃命吧!
不远处铜号响亮，陆家已经召集了一队边防军佩着弓箭大刀，往岩雀大街而来。“抓住西夏探子，格杀勿论！”
“快走,大家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