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概念:“《春秋》之义,不只在今本三传中;公羊之义,不只在今本《公羊传》文中”
解题: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单一:文献缺失:《邹》《郏》二传失传了,三传师法绝于汉末,百二十国宝书让秦楚扬了,“口说”在传文中保留不全……
前两种情况,无能为力;第三种,靠《左传》《国语》等古书,清华简、上博简之类的事语,可以稍稍补充;口说,是本篇的重点。
“口说”到底存不存在?这是汉代以后每个公羊学生都要考虑的问题,有些前辈学者想不明白,不仅放弃了这块高地,而且在不该怀疑《左传》的地方发出质疑,导致两传皆失。后醒曾撰《由“莒人灭鄫”说“公羊口说”》小贴,大意是孟子、荀子、董生三位大儒,可因《春秋》(而且其文本、旨趣与《公羊传》接近)联系起来,如“春秋无义战”和“莒人灭鄫”都有不写进《公羊传》的“口说”,都在《春秋繁露》里有提及。
其实,《公羊》“口说”有更直观的证据,比如无经之传。《春秋经》的常规,每年春夏秋冬四时齐全,但有极少数的年份没有秋、冬,这本是最该发问之处,他该问孔子为什么删去此年的季节?是不是因为鲁侯犯了什么大错?但汉儒撰写《公羊》传文的时候,墨守着“经所不书,传不妄起”的成规,因为没有经文,传文就空过,只有在课堂上,才能从师傅那里听到这段“口说”。何休是十三经注疏作者中最古早的,他的《公羊解诂》也是汉代师法仅存的硕果,《春秋.昭公十年》无“冬”字,《公羊》不问,《解诂》曰:“去冬者,盖昭公取吴孟子之年,故贬之。”这可以视作何休继承师法的证据。但遗憾的是,古代某些《春秋》学家想不明白,认为必定先有经才能有传,反对“无经之传”(尤其用这种论调批评《左传》),他们重视《春秋》中不同文字的书法,却忽视了“不书”本身也是一种书法。
回到主题,三传不足以解《春秋》之义,今本《公羊》传也不足以解《公羊》之义。这要求我们广泛阅读,我常说:《公》《谷》是《春秋》的灵魂,《左传》是《春秋》的躯体。一个人失去灵魂,是行尸走肉;一个人失去躯体,是孤魂野鬼。即使肉体和灵魂都凑齐了,也不能直接上街,因为我们还需要衣、冠、带、屡,也就是《繁露》《国语》《史记》,经传诸子,两汉奏疏,历代注释……
最后,讲《昭公十年》无冬,说说这条“不书”有多厉害。
鲁昭公十九岁即位,三十岁才娶妻,这是不合常理的。或许鲁昭公此前已经有正妻,但在昭公十年之前过世,故昭公得以再娶,女方是吴姬,与鲁同姓,这对史官来说是个难题,《礼记.坊记》说:“《鲁春秋》去夫人之姓曰吴”,说明史官伪造她的出身以避讳。
孔子的解决方案是,前后两位夫人都不进《春秋》。①再娶之女,孔子不书,掩盖了鲁昭公娶同姓的行为;②第一位夫人的卒、葬,孔子也不书,因为如果他写了,人们以为他娶的是异姓女,就完全不知道昭公娶同姓的事了。隐讳是为了给鲁昭公留面子,刻意保留痕迹,是为了告诉后人“我在这放了一块遮羞布,你们看完以后不要学鲁昭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