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摽有梅，淋了一身果香，将膝上枣红蔓草的纹路给催了出来，和树下的斑驳交织，纫出一片鲜活的欲--望。】
【蝉声在疏桐中滋啦啦地沸腾着。棉白的絮子塞在耳朵里，又被火烧着。】
【我在三个月零七天前，长成了一个女人，这使我五个月零九天前，避而不谈的生孕，显得不猧不魀。】
【沉吟一声，看着豆大的血珠添在嫩绿枝头，像一抹不需多的春色。】

【打额捏那里请了安，就瞧见一熟悉的身影，在树下绣花。脸上挂有喜色，碍着礼节只能走过去。等到树下，挨着人坐儿。人总是很奇妙的，有些人就算很迟出现，也会自然的亲近。比如我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觉得像是认识了几辈子那般。她绣的花纹针脚很好，可惜我看不懂这些。只得同她说话。】自清姐姐，这绣花有什么好看的，我难得见到你，你陪我说说话儿。

【我将酸涩的梅子吐进囊袋里，看他口齿翕动，仍旧听不明白。】
啊？啊！
【侧颐把絮子摘出来，攒在手心，方止住刺出的小血口。明铛仍旧慌乱地在腮口漾出莹光，葱指稳了稳，闻言莞尔。】
女人又舞不动刀戟，自然爱弄针线罢了，你哪里知道此中的趣处。
【到底是半大的小子，穿上朱绂，系上冠带，仍旧是个暮春踩在宫道残蕊上的半大小子。取出两颗熟了的梅果，晃晃腕子，示意他接。】
开了牙，还是不知道体谅人。

你只管在布条上画龙绣凤的，我难道不比你那绢布好看。我瞧你不理我，自然是不高兴。
【她说的很有道理，男儿能舞刀弄枪，女子却不行。要是女人也能像男子一般，可能很多事情，就没有我们的用武之地了。可这局势到底不会是想象的这样，终归是想一下就算了。两人正说着话，她的手却被划了一个小口。替她吮了吮手指，抽了绣品放置一旁。】我说它不是什么好看的，手伤了吧。
【她同我笑笑，不知从那里取了梅子，闲来逗我。玩闹了一阵，终是得了梅子。含了一颗在嘴里，酸甜的很。】你是我的好姐姐，我怎么会不体谅你。

你本就是凤子龙孙，我这是在绣你，有什么好吃味的。
【略怔怔，别扭地将指肚抽了出来，上面淅沥浇着些热腾腾的口水。】
【我记起第一次请葵水时，姑姑一边给我叠草木灰的条子，一边告诫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我至此便不大和阿哥所打交道了，那时振宁又业已出宫，我也无甚可上心。】
使枪还长茧呢，这又有什么呢。
【葱指藏在身后，又吹来果香。】
以后可别乱讲了，人前人后叫我季女官吧。

算我小气咯，这人当然是要比死物重要许多。
【她突然这样扭捏，叫我有点不习惯，弋姐总是笑我傻气，年年和今今都拿我当哥哥，至于九哥那边我们相处很是融洽，总不会像和清姐儿这样。可现在她突然这样扭捏，有些看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心里没着没落的，有些怅然。是她有了别的好弟弟，就不同我一道处了？】
姐姐，你几时跟我这般生分了。往日你总不会这样，莫不是有了新的弟弟，觉着我不好了。
【嘴里发酸的很，不知道是梅子酸，还是我的心酸。】

【凤目圆瞪，檀口一抿。】
一派荒唐——
【沾了清津的葱指轮囷，却恍然他已高出我一头了，可这时再不哄一哄，只怕要闹呢。踮起脚尖，在他泛出点青碴儿的头皮上轻磕了一下。】
我如今也大了，瑛贵妃常肯用我，事情繁琐还忙不过来呢，哪里有空去认什么弟弟？
【囫囵大的个头，可心眼还小呢，我说过的话就像这口水，果香一过，就寸渍不留了。只得又谆谆道。】
何况你也不算我的弟弟，于理不合呀。

【头上挨了一记，也不生气。反正从小我是被罚习惯了，她这点不过是嗔怪赌气的把式，跟先生安达罚的比起来，应该是雷声大雨点小，小巫见大巫。听她说着宫里的事儿，我鲜少关注后宫娘娘怎样，但多少还是为她高兴。起码做了女官，得了器重，宫里的日子会高兴些。】姐姐每次都是教育完，就来哄我。这招屡试不爽，我每次都会乖乖中招。
【我这人其实很简单，你对我好，真心实意，我自然也想掏心掏肺了去。】我们之间自己相处碍着旁人什么事儿，要是怕于理不合，我老早不理你了。可要是那样，你心里难过，我也不舒服。

你既知道我降服人的法子，还不尽早离了我去，以后对你不好可怎么办？
【他执意如此，我也不愿两人的情分因此生分了，只得由他。】
你是个明理的，却也要分人前人后，可别顺嘴惹出事端来。
【我将绣绷子拾起来，抚去芡食白的棉帛上落下的老红。青梅便顺势滚进了泥里头，叫濡潮的湿土一盖，倒少了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
走吧，送你出宫。
【我与他本就同儿时别无二致。】

自清姐姐会对我不好吗？那可能是下辈子的事儿，这辈子应该是见不着。
【她这后话不得不叫人上心，她是女官，我是阿哥。两人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担心有人说嘴，实属应当。只是二人私下相处还要这般规矩小心，难免叫人心里不舒服。我是个没有脾气的，对这事儿还是有些许不舒服。想着还是自己不够有本事，没有兄长们那样建功立业的架势。难免心中有些郁结，面上仍是没什么表示。】我才来不久，你就轰我，不怕下回我不来？

11
【抿了抿线头，将绿样儿穿进红绸里，扎上好不容易丢。闻言噗嗤一笑。】
天底下我怕的事多了，唯独这件不怕。
【九天阊阖，金钥一动，便有街里熙攘的软风吹进，骚乱了碎鬓。我已许久不曾归家，不免多睇了两眼，终究还是收回眸光，只挑起春山，正好他的襟。】
我巴巴求你快离了我吧，容我一日消停。

是我闹得你头疼，我先回去。你好生歇着，免得累坏了你，瑛贵妃娘娘该怪我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儿，只是瞧她疲乏，的确不是唬得我。心里想着回头该从宫外带些什么，养养她的气儿。可宫外的东西尚且不如宫里的好，应该要费些时候。这事是自个搁在心上的，哪能告诉她去。她本要送，我拦着就没送成。把她送回处所，才安心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