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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铮然有京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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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辽宁1楼2020-03-25 13:22回复
    相传下雨天吃西瓜分外没味道,须知其实没那么严重。我以身试法,咬下西瓜尖尖,水沙瓤,十分满可以打六七分。此瓜不是我栽,是邻家汪小郎嘉赏我的,他搬出买赋那一套时,我嘴上说他可真是赚了,一个西瓜买通捉刀,实际存有感恩之心,感念他使我一人吃瓜全家不渴。我对瓜瓤细嚼慢咽,品读一番,揩净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将草鞋投进草筐,编好的编坏的,尤其是编到一半的,待到雨过天晴一股脑倒出来晒,粗放地防止出霉。出霉也没什么,霉有霉脾气,不屑做蚕食鲸吞的勾当,只是和草绳相敬如宾,如胶似漆得剥都剥不下来,对人却不是一视同仁的。淫雨霏霏的无聊天,潭州的男女老少全在出霉,霉花长在人的紧里面,不显露山水,于是人人浑身乏力,食而无味。


    IP属地:辽宁2楼2020-03-25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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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2 03: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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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雨脚停了,适逢炊烟升起来。我将精薄的纸片折两折,送它一程,好叫它哪来的回哪去,肩负一提溜草鞋,一头扎进湘阴的茶余饭后。有一说一,毕氏草鞋做工一般,鲜少依靠吆喝,生意经就一条,掐在人头攒动的时辰借点火。借火借到一半,一团影子一闪而过,徒留给我一些颜色,风也被掀起来了,茶摊上的火苗握紧,又慢慢张开。她对于我们乡壤,是太超脱了,像当年王谢家的锅碗瓢盆,经历变故,流落在民间。赝品吧?**鞋还没包好,脱手塞给老妪,找出悬赏令做对照。我没想到真的会遇见她。


      IP属地:辽宁3楼2020-03-25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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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想看见悬赏令的一刻,我已经认识她了,自作主张地认得一个人很简单。炮制这张悬赏令的人怀揣一杆秃笔,文房四宝不够看,在其位主要是身怀春秋笔法,取其杏核眼使出解数褒扬,是以见字如晤,见画如见人。私以为她的眼睛好像两粒葡萄珠,剥开带点酱色的皮相,其中是透明的青,任何颜色大可是透明的,尤以青和绿为甚,这是靠水吃饭的通识。透明固好,青青也罢,就这,竟是所有眼泪的源头了。她的眼泪也许酸涩,点蘸一下,决计尝不出苦味。潭州阴雨连绵,盛产黄连,尖尖的叶片刺破地皮,黄连在哑巴的腹中私酿,汁子从人的眼眶里一颗一颗渗出。久旱的年份,两眼中苦味的眼泪险些流干了,不知多久雨季又卷土重来,旱和雨不断更替,干涸的眼睛像两片糯米纸,在濡湿的一切中显得格格不入。她年纪尚轻,是否真正大哭过仍未可知,反正我是没有。
        而她已经去过汴京,如无刊误,她是逃命逃进汴京的。点着方块字读到杀一十八人,就十足地使人对悬赏的真伪生出疑窦。她有什么本领杀十八人呢,我瞄一眼她肩扛的刀鞘,左不过是下砒霜吧。我紧咬她的背影不放,被她放长线甩到东甩到西,误入巷子深处,将自己遮掩在拐角的墙后,摸了一手滑腻腻的苔藓。乡里的巷子太是吃人不眨眼的长虫了,保管一个人被吞吃了,还浑然不觉,一面雾失楼台,望着头顶腥而热的空气兴叹。
        我透过空气,窥见梨子在她手中受伤,没死也脱一层皮,她的手也不好过,沾满梨汁黏答答的,好想告诉她,这个节气,要酸掉牙的。在此之前,我抖搂开那张形同薄脆的纸,现出原形,遥远地问她。
        “小姑娘,这上面的人是你吗?”


        IP属地:辽宁6楼2020-03-30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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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
          她又削又砍,间或对梨子上的雀斑、笑涡啦修凿两三下,又专心,又像临时起意。一个野生野长的梨与迁人骚客口含的什么璞玉相去甚远,梨肉粗粝,一咬就咯吱咯吱,晒斑和酒窝硬说成微瑕,实在是牵强附会,我们这儿的其他人一律叫它黑点儿,贬低它的身价。这颗梨要么在这里酸她,要么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梅雨帘幕中,胀得不得再胀,被生它的树枝抛弃,在苔藓的簇拥中腐败。野生野长的真话是自生自灭,青泥之于它是不是汤泉之于我?
          那个梨一会儿是梨子,一会儿又是一枚白生生的小拳头,我的眼色给它牢牢攥在手心,胆敢溜走就狠狠地捏一把。她的手掌不宽厚,刀子使得凶巴巴,我没胆子挪开眼睛。我单方面认为,她是湘阴有史以来最会削梨的姑娘,比正副册收录的闺秀大全,胜在大刀阔斧;刀刃晃来晃去,大概可以和游龙、惊鸿攀亲戚,贩夫走卒那点奇技不可同日而语。看了大半天,我深知杀鸡焉用牛刀,至于她杀什么牛仍未可知。她棋高一着,自然先想一步,罗列出许许多多,数不清到底多少问题。
          好吧,我答外地人问,首先自报家门,我一介书生,极忠厚,很老实。我将悬赏令伸张得更高,另一只手按在上面索骥。
          “此地无银再翻个番,子曾经曰过,不好用银钱衡量一个人的价值。鄙人不才,一人吃饱是全家不饿,撑着也难,”我脱离苔墙很远,想靠墙而不得,太阳大病初愈,已经能在一个人背上烤出一层薄汗,我勉强端出此山我开,此树我栽的派头。
          “来都来了,没这个本事也谈不上爱好,就是顺道,不行?我但问你,”
          我必不可能告诉她,编卖草鞋是我的主业,而走过路过,随手揭告示,替爹爹奶奶找牛羊,为红姑青娘拉纤是我的外快。图省事,一叠纸撕将下来,夹带一张关乎她小命的悬赏令。不得不兴叹五毒门徒之广大,张贴悬赏,真如风过留痕,无孔不入。
          “有没有去过汴京?可还回去?”


          IP属地:辽宁8楼2020-04-05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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