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
她又削又砍,间或对梨子上的雀斑、笑涡啦修凿两三下,又专心,又像临时起意。一个野生野长的梨与迁人骚客口含的什么璞玉相去甚远,梨肉粗粝,一咬就咯吱咯吱,晒斑和酒窝硬说成微瑕,实在是牵强附会,我们这儿的其他人一律叫它黑点儿,贬低它的身价。这颗梨要么在这里酸她,要么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梅雨帘幕中,胀得不得再胀,被生它的树枝抛弃,在苔藓的簇拥中腐败。野生野长的真话是自生自灭,青泥之于它是不是汤泉之于我?
那个梨一会儿是梨子,一会儿又是一枚白生生的小拳头,我的眼色给它牢牢攥在手心,胆敢溜走就狠狠地捏一把。她的手掌不宽厚,刀子使得凶巴巴,我没胆子挪开眼睛。我单方面认为,她是湘阴有史以来最会削梨的姑娘,比正副册收录的闺秀大全,胜在大刀阔斧;刀刃晃来晃去,大概可以和游龙、惊鸿攀亲戚,贩夫走卒那点奇技不可同日而语。看了大半天,我深知杀鸡焉用牛刀,至于她杀什么牛仍未可知。她棋高一着,自然先想一步,罗列出许许多多,数不清到底多少问题。
好吧,我答外地人问,首先自报家门,我一介书生,极忠厚,很老实。我将悬赏令伸张得更高,另一只手按在上面索骥。
“此地无银再翻个番,子曾经曰过,不好用银钱衡量一个人的价值。鄙人不才,一人吃饱是全家不饿,撑着也难,”我脱离苔墙很远,想靠墙而不得,太阳大病初愈,已经能在一个人背上烤出一层薄汗,我勉强端出此山我开,此树我栽的派头。
“来都来了,没这个本事也谈不上爱好,就是顺道,不行?我但问你,”
我必不可能告诉她,编卖草鞋是我的主业,而走过路过,随手揭告示,替爹爹奶奶找牛羊,为红姑青娘拉纤是我的外快。图省事,一叠纸撕将下来,夹带一张关乎她小命的悬赏令。不得不兴叹五毒门徒之广大,张贴悬赏,真如风过留痕,无孔不入。
“有没有去过汴京?可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