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丽

这样的冬日里，我是很喜欢泡在澡堂里的。
背靠玉壁，微微眯着眼，臂间温热水流夹带着瓣瓣娇花上下浮动，衬着少女白雪般的胴体。如若不是我自己便在池中，想来这也是很赏心悦目的。
——有脚步声。微微抬起眼睛来，娇慵地问一句：“谁呀？”

温汤水暖，在冬日里冒着蒸腾的水汽，让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
走进那雾霭沉沉的池水，却听到里头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
唔，这要怎么回答，不对，哪有人在公共澡堂要来一个人问一句是谁的，莫不是在等人？
缓缓滑进水里，“来泡澡的。”

那是一张生面孔，不过笼在一室氤氲雾气间，倒也很秀气。
“哦。”点点头，看着她乌黑如墨的头发散在水面上，像一把黛色的软缎，我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可是我离她太远。
“你的头发很好看。”一刻也不愿意多睁着眼睛，便又闭目养神着与她说话。

声音从水的那边传来，我不过能看见个大致的轮廓——她背光。
如此也好，看不见别人在看我，也能心安理得的同处一室了。
她夸我头发好看，是么。本来疏于打理的头发，来了汴京之后多出了恁多规矩和大把时间，如今看起来也油光水滑了。可我还是想要能奔跑在田野上的自由，即使得忍受自己糟糕的头发。
如此便说不出话，只一句：“谢谢， 你也是。”
沉进水里，吐几个泡泡。

水温是正正好的，故而很舒适。
她沉进水里的时候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安安静静的，倒有些像一条鱼。
一霎无言。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小娘子啊？”我问她。

会不会她其实是拐子派来的内应，试探了人的身份，一会儿泡完就把我拐去卖了或者勒索本家……
算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我的身份也不值几个钱的。汴京城内干一票比在我身上能赚多得多的人比比皆是。
“我叫夏莳青。”
想了想该怎么回答她，我是哪家的这个问题，一时沉吟了。

“莳青？听起来怪像是一味什么药草。”
或许有什么出处典故的，不过我没有文化，所以不知道。说来也奇，这汴京里的小娘子大多是名字里带些花红玉秀的，唯独我，怀袖。
倒也很奇特。
“听你的口音……不想是当地人？”我口中的当地，而今当然是燕山啦。
我也是异乡客，来自汴京的异乡客。

像是种草药吗，倒是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事情事情的叫我的人倒是有。
见她还要继续问下去，心里不禁更加狐疑。
问完姓氏，问家世背景。难道我的猜测是真的？
思索一会儿，还是不要说自己不是燕山人为好。
“我确是燕山人，你听错了。”

她看起来好像有些欲言又止；我心下疑惑，莫非我看起来很凶？
我府上有个老姑子是燕山人；与她的口音截然不同。
“哦。”心下已明一二，知她是误会了什么，觉得有趣，顺水推舟，“实不相瞒，我家弟兄缺几个小媳妇儿。”
拐你这样的小娘子，正合适。

还真是啊！
唬了一跳，只想着快些离开。
“不必了。”
站起身，头发也没好好擦干就急匆匆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