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把房门关的死死的,拒绝了任何一顿饭的摄入。屋里似乎没开灯,没有一丝光从门缝里透过来。意识到博士可能有生命危险,黑曜和白晶开始着手寻找对策。白晶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备用钥匙,决定破拆门锁。但他的锤子刚刚碰到锁孔,博士就发了个信息给他叫他马上停止并滚去睡觉。没办法,白晶只好回房间去完成作业。黑曜在门口站了十分钟,最终选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旦博士痛苦到了难以忍受时,他便会锁上门避免他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就凭着这样的意识,博士硬生生把所有的病痛都扛了过来,从来不跟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分担一分一毫。
时针滴滴答答指向了十一点月光透过窗子毫无阻拦地倾泄在客厅的木制地板上,银色的波光在茶几下微微晃动着 。很快地,那一抹波光中混入了棉绒绒的灰色的影子。先是一片,再是一团,最后竟然平铺着布满了画面。
下雪了。
这大概是小镇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了吧。鹅毛般的大雪抱成蓬松的团,轻飘飘地积在窗框上。黑曜看得出神,以至于被突然从后面传来的开门声惊到了。
“博士?”博士的衣着着实让她震惊了一下,“您要出门吗?”
博士穿着他闲置了一个冬天的冬大衣,扶着墙一点点向前挪去。
“黑曜。”他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你跟我出去一趟。”他说,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喘息,“尽量不要吵醒白晶。”
黑曜点头,乖乖地穿上大衣蹬上靴子。大寒刚过,镇子还笼罩在零下三十多的低温中。按理来说黑曜应该阻止博士一个高烧病人出门,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感情模块占了上风剥夺了她的话语权,让黑曜沉默着看着博士推开门,钻进茫茫大雪中。
想想也是疯了。博士现在还发着烧,他本人却连帽子都没带,更别提围巾什么了。博士像往常一样双手插兜大踏步走在前面。他的重心有些不稳,步伐也沉重了不少。渐渐的,雪地里他的脚印不再是单个的凹陷,而是一条深浅不一的曲线。雪花落在博士的头上。那些白绒绒的晶体被骇人的体温融化成细小的冰晶,带着浅浅的水痕顺着面部的曲线滑入他脖颈的线条里。
博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出的水气在眼镜上结成一片又朝四周消散开来。眼镜下面金色的眸子烧得跟玻璃珠一样透明。他的眼眶烧得发红,因为冷风的刺激眼角上缀着一滴泪珠。黑曜知道博士现在一定不好受 ——迎面而来的寒风刮在她脸上就如同硬生生从肉体里割下一块肉一般生痛。
博士慢慢地撑不住了。就在距离中心广场二十米左右的位置时他停了下来。两个人找了个背风的建筑,背靠墙壁蹲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黑曜。”博士调整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缓开口,“关于我死后你们的去处。”
“嗯。”
“你们是我的最后一个实验项目。”他开始时断时续地说了起来,“跟其他成品不一样,你们有……感情模块。完全可以……嘶……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嗯。”
“等我死后,会有…一个叫泽塔的人来接你们。到时候就解除管理员权限,跟着他走……就是了。”博士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关于他的资料在书架上……第二排第五个文件夹。”
“如果那帮老头子,就是我的同事,来的话,千万不要跟他们走。等到……那个人……”
“明白。”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博士试图站起来。他扶住了地面,右手压在厚厚一层积雪上,把它们融成了一滩灰黑色的水。他大喘着气,试图把自己支撑起来,却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雪地上。
“博士?”
黑曜想扶他起来,却发现对方已经昏了过去。
黑曜很冷静,她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黑曜把博士扛了起来,却由于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差点倒了下去——这个中年男子的体重实在轻得吓人。
因为救治的及时,博士最终还是捡回一条命。但是医生治不好他——基因缺陷造成的疾病,现代医学还不能治愈。要比医生的预言短,博士只能靠住院再维持几个月的寿命。
由于他的烧一直退不下来,博士一整天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尽管他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白晶给他带过书,但博士因为头痛根本看不下去。那些书往往早上翻开的是哪页,晚上摊开的还是哪页。他的病情也随之恶化。由于身体日渐虚弱,博士身上连接的仪器渐渐排满了床边。护士要抽他的骨髓,他就把黑曜赶出去。等到门重新打开,他身下的床单已经被硬生生撕烂。
但就在这种状态下,博士还是在入院三个月后出院了。尽管医生极力劝阻,博士还当着他的面把处方撕了个粉碎。
“去他的化疗。 为了杀死一个细胞全身放毒,这种吃亏事我可做不到。” 博士拖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从医院大阔步走出来,如同赢得了一场宏大的战役一般神清气爽。接着他在自家门口的垃圾箱里扔掉了所有的药。
时值春天,寒冬已经化开了一个角。温和的春风吹过行人的耳畔,把化开的雪融水传至四周,黑曜感觉自己的鞋子被打湿了。嫩柳刚刚开出新芽,脚下的青草还是一片嫩黄色。没有人会想得到这里还有一束即将衰老的生命。
回到家后他就开始发疯了似的搞破坏。博士拆了电脑的硬盘,搬开了书架上所有的书和文件,把存有自己毕生研究的u盘从钥匙上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