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着写下一些有关北冥雪的文字,可是无论我写的是什么,当字迹脱离了笔尖以后都变得死气沉沉。多少次都一样。
她曾鲜活于我渐渐远去的青春回忆,但如今无论是青春还是她,都在不断将色彩剥落,露出骇人的苍白。
我开始感到害怕。
我害怕自己就这样撒开手,连她在我生命中最后留下的那缕残影也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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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的时候,我和北冥雪是好朋友——是那种纯粹的高中女生之间的塑料姐妹情。
我们结伴去上厕所,然后在十月底冷冰冰的大风里用对方的校服擦手。我们一边厮打在一起一边不顾形象地大喊着“北冥雪你是猪吗——”“呸!东方铁心你就是个弟弟!”
中午一起吃过饭回学校来,看着前面那对穿着和我们一样的校服亲亲热热手挽着手的情侣,我浮夸地搂住北冥雪的肩膀。我甜腻腻地说:“亲爱的~刚刚吃的布丁,没有你甜噢~”北冥雪一下子扒拉开我的手,说:“太恶心了你!”
那天我们并排站在五楼的窗前,我捧着她的脸,深情地说:“I jump,you jump.”北冥雪温柔地与我对视,一双深色的眼睛藏纳无数神秘的语言。她说:“You jump,I look.”
没错,我们之间的友谊就这么油腻。
但是说实话——当时的这种友谊,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在学校里面,谁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固定玩伴,彼此之间会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但是也不过如此了。
这些看起来欢乐轻松的日常恰恰证明着我们互相有所保留。是在我们内心世界与外界——包括彼此之间——筑起的一道隔离墙使我们个人混沌的内里不得暴露,也正因如此,我们才可把“友谊”拿捏得如此轻盈。
但是这只是一段友情最一开始的阶段。
随着时光慢慢推移,我开始发现北冥雪是一个值得让我打破“表面友谊”的存在,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彼此走进,向对方半遮半掩地打开心扉。
我对她谈起了自己初中时的前男友,谈起我七岁后就再也没见过的父亲,也渐渐泄露了我幼稚任性的一面。她时常是温柔地听,偶尔出言安抚我的情绪。她也对我讲她的前男友,讲他是如何在同她恋爱时和其他女孩子暧昧,也讲他是如何用冷暴力令她提出分手。
这本应是十分沉重痛苦的回忆,可是她讲述的时候十分平静,偶尔还带两句玩笑,让我瞧不出这是否是她的心伤所在。
是的,我确信北冥雪是有心伤的。她不笑的时候眼眸里十分沉静,甚至有几分冰冷。只是她的笑容几乎从不摘下,我只是偶然瞥见过几次,恍然心惊。
还有,她平日里有根据自己的心情写一些短诗的习惯,有时候她会把用来写这些短诗的本子借给我看。她的文笔很好,字体也很好看,可是不知为何,这些文字总传达给我一种不能言喻的情感讯息。
有一篇这样写道:
我不知为何如此沉重/背负的/早和骨头钉在一起/我历经长途跋涉/很远很远/疲惫到魂魄都零落/还剩多少时日/我又能支撑多久
这大概是她表达出来最为直白的一首了——这着实不太像是属于高中生的情感。我几次想要询问她,可是思来想去,这些疑问又被我强行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