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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没有穿日常的白色燕尾服而是身着黑色正装的伯爵让多洛蕾斯有些惊讶又陌生,质地上乘的布料勾勒出单薄紧致的身形,贵族家庭考究的生活将他的皮肤保养得光洁无瑕,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傲然又不失礼节的主人风范。
“承蒙邀请,格雷伯爵。”多洛蕾斯提起裙子行了个礼,一旁的拉利德上校也上前与伯爵握手问候。几句简单的寒暄后,他们跟着这位年轻的伯爵走去二楼的会客室。
室内的装潢端庄大气,家具陈设与主人的身份相得益彰,既不庸俗,又不过分奢靡侈丽,比起郊区的加尔德曼侯爵宅邸可以说是豪华不足,风雅有余。
刚踩上铺着红绒地毯的阶梯,她的视线就被一副画像吸引住了。即使只是通过画者手中画笔的描绘,她仍能感觉到深藏在画像中人深邃眼眸中的坚韧与睿智。
“这不是您的祖父,第二代格雷伯爵吗?”前方传来军官充满磁性的一声轻笑,“伯爵您颇有祖父的风范呢。”
“我承席父亲的爵位时间尚浅,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格雷回以一句礼貌的措辞。
“哈哈,伯爵谦虚了。剑术精湛,
年纪轻轻就进入上议院,成为女王的秘书官,以后必定像贵祖父一样大有作为。”
“拉利德上校您也是,生于军功显赫的军人世家,如此快便升到上校之位。”
真是让人羡慕,有位足以令后人骄傲并以之为榜样的先辈。而对于她,“父母”这个词遗留给她的只有至今难以消除的深深屈辱。
多洛蕾斯轻抚过阶梯的栏杆,按捺住倏然涌起的一股嫉妒和苦涩。
“格雷伯爵您的画像什么时候挂上去呢?”
“两星期前已经请了一位巴黎归来的画家,大概要几个月才能画完。”
多洛蕾斯浅浅一笑,从格雷微带不耐的语气可以听出他大概和自己一样缺乏连续坐上几个小时让人作画的耐心。
会客室布置得惬意而精致,在他们之前已有两位客人憩坐于此,多洛蕾斯认出其中一位正是在加尔德曼侯爵举办的舞会上作为她和格雷伯爵介绍人的班恩男爵,旁边的女性大概是他的夫人,红褐色的发丝盘在脑后,深蓝的剪水双眸在她精巧的脸庞上顾盼生姿。从两人面前仍慢慢挥散出白色水汽的格雷伯爵茶来看,他们也只是刚到不久。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班恩男爵和他的夫人拜茜罗·利维德洛尔。”格雷的目光在旁边少女身上停留了几秒,“这位是来自柏林的黑兹子爵独女,多洛蕾斯·黑兹小姐,这位是拉利德上校。”
“班恩男爵,好久不见。很荣幸认识您,利维德洛尔夫人。”
多洛蕾斯礼貌地上前寒暄几句,男爵与其夫人温和的态度让她感到亲切,正当她准备找话题聊几句时,夫人忽然来了句:“伯爵在看这边呢,你们关系一定不错吧?”
她愕然回头,但格雷在她望过来前就移开了视线,避免与她对视。
利维德洛尔夫人继续说着:“他刚才在直直地凝视着你呢……不,那眼神与其说是凝视,倒不如说是在阅读——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阅读,仿佛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心神。”
他在怀疑我,而且想从我身上找出破绽。意识到这点,多洛蕾斯不动声色,向那个银白色的身影轻扬起一个优雅的微笑,“说起来,伯爵,您就邀请了我们几个吗?”
“还有一位客人,不过要下午才到。”格雷扯动唇角露出一丝在多洛蕾斯看来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在此之前请让我带诸位参观下宅邸,今晚我还请了国立剧院的几位演员。”


IP属地:广东103楼2017-04-03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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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小时后,当多洛蕾斯看到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美人怒视着自己的时候,她深深怀疑格雷伯爵是不是存心要捉弄自己。
    年轻美貌的公爵小姐一袭银丝装点的淡紫色紧身长礼服衬托出娉婷身姿,金色卷发活泼地在肩上跳跃,深蓝眼眸中强烈的火花足以用它们的深邃牵绊住任何一个男子,无望挣脱。她带着扩散至整张脸庞的动人甜笑踏入宅邸,却在看到自己的一刹那颇具戏剧性地瞬间变脸。
    虽然她对杰尔德没有爱恋,但不代表她没听说过那个杰尔德因她而冷落未婚妻的传言。此刻公爵小姐以极度冰冷甚至可以说是死亡凝视的目光直盯着自己,年长三岁的阿斯托利亚小姐比娇小的她要高半个头,光是气势上就输了。
    多洛蕾斯精致的脸庞因尴尬而呈现出僵硬之色,格雷伯爵、拉利德上校和班恩男爵夫妇都已经分别和这位公爵小姐打了招呼,踌躇了半刻她还是出于礼貌走了过去。“您好,阿斯托利亚小姐。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您。”
    “我希望是好话。”高傲的公爵小姐只是不冷不淡地回了句,“你好,多洛蕾斯小姐。”
    随即整个会客室都陷入一片沉寂,两人都沉默着不愿开口,气氛冰冷沉寂,似乎连空气都骤降了几度。
    多洛蕾斯朝伯爵的方向瞥了一眼,希望作为主人的格雷能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然而她撞见的却是青年眼底似有似无的笑意,这时她才确定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明明只是几秒的时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难以忍受这死一般寂静的氛围站出来解围的是拉利德上校,他彬彬有礼地向阿斯托利亚搭话。
    “克劳伦斯公爵最近还好吗?父亲过去身体健康时常常去他那里下棋呢。”
    “如果没有那些关于女儿婚约的烦心事父亲倒是好得很。”阿斯托利亚轻哼了一声,旋即语气轻柔起来,“对于拉利德少将在布尔战争中所受的伤我深感遗憾。如果不是有外国人在场我们还可以谈谈政治上的事。”
    真可惜,她不是能对挑衅淡然处之的人。多洛蕾斯扬起一边眉,澄澈的蓝眸里幽幽掠过一道清冷的光芒,“您说这话真叫人伤心,我说到底也有一半的英国血统,流淌着和杰尔德、加尔德曼侯爵一样的血液。”
    “但你终究是个外国人。”阿斯托利亚的手别有意味地在空中晃了一圈,她动了动套着订婚戒指的手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伦敦待这么长时间,但如果你是想趁着社交季在英国找个理想夫婿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好,毕竟您父亲只是子爵。”
    “哎呀,您这话说的,杰尔德表兄听到可能会不大高兴。”
    整间会客室的人包括作为贴身女仆始终跟随着的劳拉都能察觉到两人中间噼里啪啦的火花。她为难地扶住额,傲慢任性的公爵小姐和强势又不甘示弱的吉莉安,光是想想就让她头痛欲裂。她以求助的目光望着格雷伯爵,但后者只是抱着手,饶有兴味地站在一边。最后不知道是否因为感觉到她和另外三位客人的怨念,他从容地向两位少女所站的位置走了过去,有那么一瞬,劳拉似乎从这位过去她觉得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样子的伯爵身上散发出洁白的圣光。
    “那么,既然客人都来齐了,演员也快到了。我们现在就过去餐厅用餐怎么样?”


    IP属地:广东104楼2017-04-03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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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16 06: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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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喜欢枢娘的画风,话说菲普斯怀里抱着的女孩是谁?有点像沙利文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05楼2017-04-03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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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娘审核不过,发不出来……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楼2017-04-05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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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随着最后的一声婴儿啼哭,以及简·爱与罗切斯特的拥抱,这出戏剧就此落下帷幕。技艺精湛的演员们依次上场向观众鞠身谢幕,大厅中的宾客和仆人则以掌声给予表演者们最诚挚的肯定。
          “真是出色的演出。”班恩男爵衷心赞叹,似乎仍沉浸在故事的余韵中,“非常感谢您为我们准备的节目,格雷伯爵。”
          “您客气了,上次的慈善晚会承蒙您的招待。”格雷缓缓摇晃着纤细的水晶杯,清澈的葡萄酒在杯中形成浅浅的旋涡。“多洛蕾斯小姐,你觉得这出戏剧怎么样?”
          少女银白的长发在灯光的铺展下微微泛着光晕,轻颦的秀眉间隐含了难以读透的意味,仿佛将灵魂色彩也融入语句中,她低声念出剧中的台词。“……我贫穷,卑微,不美丽,但当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来到上帝面前时,我们都是平等的。”
          “所有人都痛恨着那位阻碍了简·爱与罗切斯特先生相爱的疯妻子,却无人意识到她才是最可悲的人。在压抑环境和家族遗传的双重压迫下发疯,十几年如一日地被深锁在永远无法被光芒照射的黑暗中,被所有人厌恶,善良如简·爱也未曾将她视作人类。”


          IP属地:广东129楼2017-04-05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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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130楼2017-04-05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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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赞同这一点呢,这是要他们自己解决的事。”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不知时机地响起,随着一股甜美的幽香,阿斯托利亚翩翩迩来,她放下盛满食物的餐盘,坐在了多洛蕾斯旁边。
              “不过现在时代改变了,东伦敦那边也出现了一些暴发户。”公爵小姐深蓝眼眸中盛着轻狂傲慢的冷漠,“但即使他们再富有甚至买了个贵族头衔,有钱人作派学了个十成十,但骨子里的修养、品味和贵气是他们学不来的。我们天生就流淌着和他们不一样的血液,有着最纯正的血统。”
              多洛蕾斯眼底闪过一丝隐约的刺痛。接着她的神情迅速冷却下来,眉梢挑起一抹恼色。
              这女人惹恼人的功夫实在了不起,之前让杰尔德讨好这家伙还真是委屈他了。
              “例如凯罗勒酒庄的奥罗桑勋爵,我之前在加尔德曼侯爵的晚会上见过他。虽然他自称父亲是银行家,母亲是贵族,但稍微敏锐点的人都能看出他不过是个平民出身的暴发户。”
              听到熟悉的名字,多洛蕾斯握住杯子的手猛然收紧,杯中的酒液差点倾洒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但在女王的秘书官注意到之前终于压下双眸中愈闪愈烈的怒火。
              “而且为了钱将女儿嫁给商人是会被耻笑的,更别说那些出生低微却想嫁给贵族改变人生的女人。”阿斯托利亚缓慢而轻蔑地扯动嘴角,“就像那个霍克斯顿出身的女人,以为自己生就一张漂亮脸蛋,跑到爱尔兰混了个首席女演员就能攀上威……”
              “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多谈为好,阿斯托利亚小姐。”冷冷的低喝打断了少女的话语,阿斯托利亚诧异地看着格雷蓦然冷峻下来的脸色,双眉微蹙的秘书官不满地盯着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公爵小姐紧张得一时之间竟喉咙一噎。
              多洛蕾斯靠坐在天鹅绒椅上,低垂的眼眸藏在额发阴影后,沉浸于深深的思绪中。霍克斯顿。爱尔兰。演员。意识到其中暗含的意味,多洛蕾斯心中仅余留着对那位备受东伦敦居民尊敬的女士的怜悯,她傲然地直面着阿斯托利亚,一字一句地开口。
              “……阿斯托利亚小姐,您刚才提到的那位女士,她的人格绝不会低于任何贵族。”
              “至于您,”凝着跟前清冷撩人的高傲脸庞,樱唇紧抿的直线未曾松动,“您非常美丽,高贵且富有修养,如果不说话会可爱许多,或许杰尔德表兄会因此更喜欢你。”


              IP属地:广东133楼2017-04-05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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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136楼2017-04-05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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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16 06: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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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官的踌躇话语无疑暗含了某种提醒之意,然而出于对这个被她视作情敌的少女的偏见,阿斯托利亚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
                  “您的意思是她有吉普赛血统?可真失礼呢。加尔德曼是源自都铎时期的古老家族,黑兹虽然爵位不高但在德国也算是有名,怎么可能和尽出骗子小偷的流浪民族扯上关系。”她打开以珠贝雕刻作扇骨的绢扇,遮住含着意味不明笑意的嘴角,“不过也说不准,听说她的母亲卡罗琳·黑兹年轻时非常叛逆,还做出了影响家族声誉的事,让侯爵伤透了脑筋,不然怎会嫁到德国去?”
                  说完,她伸手想从旁边侍者的托盘中取杯红酒,然而举着托盘的手却忽然向上一抬,阿斯托利亚的纤手抓了个空,酒杯摇晃两下,几滴酒液落在了头上。
                  阿斯托利亚脸色难看地抬头,在晚宴中帮忙的贴身女仆淡然地看着她。向来温和柔弱的女仆此时却因愤懑于好友被尖刻嘲讽而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身份比她高贵许多的公爵小姐,声音中毫无歉意。“很抱歉,是我的疏忽。”
                  女仆嘴角的微微一勾像电流般直接刺激到阿斯托利亚的神经,眉心轻轻一簇,她这次抛开了一切贵族的修养和礼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愤怒,吐出轻视之词。
                  “说起来,听说克劳伦斯公爵下周会去参观凯罗勒酒庄?阿斯托利亚小姐你也一起去吗?”好心的军官打断了她的发作,适时转移了话题,余光扫过注意到了这边情况的少女,蓝眸中阴晴不定的情绪让他怀疑如果再让公爵小姐责骂下去又会是怎样一副针锋相对的场面。
                  多洛蕾斯呡了一口酒,勉强浇灭心头的烦躁,今晚之前她从没有察觉到自己原来有如此强大的克制力。再也无法忍受晚宴的氛围,她走到宴会主人的身边,费力挤出一丝得体又略带歉意的笑。“很抱歉,格雷伯爵,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银白发青年清冽的眉宇间染上一层淡淡的遗憾神色:“那么我叫人领你回房,希望你会满意我为你准备的房间。至于你的贴身女仆,我也为她安排好了。”
                  “非常感谢。”
                  一离开宴会厅,她竭力维持的优雅姿态立即出现裂痕,蓝色双眸中闪出冽冽冷光,然后又悄悄隐没在幽深瞳孔里。
                  “你……”劳拉踌躇了半刻,最终还是出于担忧询问了句,“你听到凯罗勒酒庄时反应很大。”
                  “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去。无论是你、杰尔德还是加尔德曼侯爵,也仅仅知道我本名叫吉莉安,是个装扮成男孩的小偷。”
                  女仆温柔的褐色眼眸凝望着,仍然静静地等待着少女说出埋藏在她内心最柔软角落的过去。
                  她颓然地垂下头,柔顺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当蓝眸再度抬起时,她恢复了往常的慵懒神色,仿佛刚才的脆弱只是劳拉的错觉。
                  “罗勒。”多洛蕾斯吐出一个名字,随后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就在劳拉认为她不打算继续再说时,她缓缓开口,“……是我随母亲的姓氏。凯是奥罗桑勋爵名字的第一个音节。过去他不过是霍克斯顿里的一个地痞,他的男爵爵位也不过是买来的。”
                  多洛蕾斯望着惊愕的好友,淡淡一笑:“不过既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也就不必再想起了。”


                  IP属地:广东139楼2017-04-05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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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据领她到房间的执事所说,这间布置得风雅又别致的房间是格雷夫人的睡房,久居诺森伯兰郡的夫人很少会来伦敦。
                    或许是因为被勾起了不愉快的记忆,过去即使在桥底也能安然入睡的她如今躺在舒适的床上却仍旧毫无睡意。几个小时的辗转难眠后,多洛蕾斯坐起身,窗外的月华透过彤云揉碎了洒在她身上,冰凉的色调将她完全包裹。
                    少女烦躁地揉乱了微卷的长发,伸手想点燃放在床柜上的烛台,却无意间触碰到了旁边的相框。借着幽暗的月光,她端详起此前被她忽略了的照片。
                    少年时期的格雷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娇小,满是不情愿地撇起嘴角,眼眸中盛着属于少年的傲慢轻狂。将手搭在他头上的前任格雷伯爵,严厉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慈爱,旁边的格雷夫人端庄高贵,唇边溢出温柔的笑意。
                    心底倏然涌起一股泫然欲泣的酸涩,多洛蕾斯怀着艳羡以指尖轻抚照片,这曾是幼时的她渴望过却无法拥有的东西。
                    至少现在有劳拉陪在身边,让她从失去母亲的孤独中解放出来。多洛蕾斯低低地叹息一声,放下照片,走出房外。
                    幽暗的走廊里没有一丝光亮,透着死一般的寂静。从她睡的房间到劳拉住的客房离得很远,转过走廊的拐角,多洛蕾斯惊讶地看到不远处浮在半空中的摇曳烛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到房中,但最后还是对谁那么闲三更半夜到处乱逛的好奇占了上风。
                    “呜哇——幽灵——!!!”
                    刚走过去想打声招呼,却突然听到对方爆发出一声分贝极高的哀嚎,多洛蕾斯有些发懵,愣在原地,以至于烛台向自己砸来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快要来个亲密接触时才侧过身险险躲过,但沉重的烛台还是砸到了她赤裸的脚趾上,她脸疼得扭曲在一起,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颇有些狰狞味道,引起了对方更惨烈的嚎叫。但随着掉落在地的蜡烛熄灭,重归黑暗之中的走廊霎时变得一片寂静。
                    幽灵?她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形象,凌乱的长发大半披在后背,颊边的头发滑落至前额遮挡住眼睛,因没睡好而呈现淡淡的黑眼圈,身穿白色睡裙,赤着脚。嗯,确实有点……反正怎么都跟淑女不搭边。
                    多洛蕾斯摸索着点燃烛台,烛火刹那间映出一曳银白,她一头黑线地看着那个瑟缩的僵硬身影,“……您在做什么啊,格雷伯爵。”
                    青年的表情变化堪称精彩,多洛蕾斯强忍笑意,但最后还是抑制不住地轻笑出来,“伯爵您……害怕幽灵?”幽灵这种不存在的东西,只有小孩子才会害怕吧。
                    “怎……怎么可能!我才不害怕呢!幽灵什么的根本不存在,我只相信剑能砍到的东西。只是……只是你突然出现才会被吓到……”
                    相当孩子气的反应呢。明明是拥有敏锐洞察力和可怕身手的女王秘书官,弱点竟然是害怕幽灵?出乎意料的发现让她的嘴角愉悦地翘起来。
                    “伯爵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嘛——我只是肚子饿了,去厨房找点吃的。”格雷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但尴尬的表情还未从他脸上消退。
                    听到这个明显不合常理的回答,多洛蕾斯嘴角一阵抽搐,但想了想青年的惊人食量以及对食物常人难以企及的执着,这句回答又忽然变得合情合理了。
                    “那你呢?这么晚了为什么在这里?”
                    “我……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没好意思说出自己想跑去客房和女仆一起睡,但显然三更半夜在别人家乱逛也不是什么礼貌行为,不过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似乎对此并不怎么在乎。
                    “既然都没有睡意,要一起去书房坐坐吗?”
                    突然的邀请让多洛蕾斯愕然,借着飘忽的烛火她仰头看向格雷的双眼,那双眸子中隐含了某种狡黠的光芒。正当她准备开口拒绝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格雷语气诚恳地补上一句,“为了弥补方才的失礼。”
                    “还有,”沉银的眼眸盈着笑意,青年的语气极其无辜,“刚才的事请为我保密哦。”
                    多洛蕾斯叹息了一声,这种无奈通常只会出现在好友的身上,此时的她无比理解每次自己肆意妄为时劳拉的心情。
                    “……那么也请您不要计较我半夜在贵宅邸里闲逛的行为。”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42楼2017-04-07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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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在书房明亮的灯光下,银白发的青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漫不经心与倨傲,有那么一瞬多洛蕾斯甚至怀疑刚才在走廊里见到的是不是另一个人。
                      桌上放着青年从厨房里拿来的甜点,杯中的红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此前她一直认为格雷伯爵是做饭能毒死人,煮水能轰掉厨房总之绝对和任何家务活无缘的类型,但或许因为是以家族世袭爵位命名的茶,格雷为她泡的这壶红茶味道口感相当醇厚。
                      轻呷了一口红茶,多洛蕾斯抬眼打量了下对面坐着的人。由于是从卧室里出来,青年只穿了件用来作睡衣的白色衬衫,柔软细密的布料勾画出锁骨和肩膀的轮廓,领口没有扣好而微微敞开,随窗外吹进的夜风飘摆,漫不经心扣住几粒纽子的衬衫下露出一段雪白的胸膛。
                      她有些窘迫地移开视线,犹豫着要不要出言提醒,但想到自己披头散发连鞋子也没穿的样子也好不了多少。
                      “您泡的茶很好喝呢。”在一阵长时间的相对无言后,多洛蕾斯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我在威士顿公学担任学弟时每天早上都会为监督生冲泡红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青年微微嘲讽地扬起眉梢,“你该不会以为我连茶也不会泡吧?”
                      “很抱歉。”多洛蕾斯略有些尴尬。威士顿公学,她曾听黛丽小姐提起过,杰尔德去年夏天才从这所贵族学校毕业。
                      “伯爵您从威士顿毕业多久了?”
                      “叫我格雷就好。”青年动作随意地叉起一块慕斯蛋糕,“六年。我和菲普斯是同期。”
                      菲普斯。想到那个经常和格雷一起的青年,多洛蕾斯感到一股暖意。去年第一次收到圣诞礼物她像个孩子一样雀跃了好几天,直到现在她还会把那份礼物带在身边。
                      “说起来,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菲普斯先生了,最近的社交宴会也没见到他。”
                      “他有任务要忙。”格雷装似无意地补充了句,带着挑衅的微笑,“关于东伦敦的事。”
                      “是吗,那可真遗憾。”多洛蕾斯语气淡然,仿佛与自己无关。她清楚自己已经被眼前的秘书官怀疑,知道对方拥有令人惊叹的敏锐直觉与精湛剑术,因此虽然表面上尽量保持平和与不动声色,却总是在面对他时有些惶恐慌乱,这时常令她感到挫折。
                      “这里的藏书很多呢,伯爵……格雷你经常来书房吗?”多洛蕾斯试着转移话题。
                      “是的,因为平时有很多文件需要处理。”虽然语气多少有点不耐,呈现在青年俊美面庞上的却是骄傲神色,“毕竟我是女王的执事。”
                      握住杯子的手蓦然收紧,甚至能看到白皙的手背上的突兀青筋。女王。她咀嚼着这个字眼。席卷世界的殖民掠夺风暴的风眼,密集蜂巢的蜂后,帝国权力顶端的人物。傲慢地高高在上俯瞰着她的子民。
                      冰凌般的冷光从眼角泻出,随后又渐渐隐没在变得幽深的瞳孔里。阿斯托利亚失口而出的话语已经让她多少察觉到了女王的手段,多洛蕾斯以探寻的目光审视着眼前令她琢磨不透的青年。作为女王的秘书官与骑士,他是否曾沾染鲜血,为女王清缴叛党、消除异己?
                      目光从青年身上移至墙壁挂着的刺剑,多洛蕾斯认出那是格雷平时随身的佩剑。察觉到她的视线,格雷勾起嘴角,起身抽出墙上的剑递给她。
                      “你在看这个么,多洛蕾斯?”
                      “只是有些好奇。”被直呼名字有些不适应,多洛蕾斯努力把现在的情况当作是一次普通的闲聊。
                      精钢锻造的长剑的冰冷触感浸入掌心,光洁如镜的锋刃倒映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庞,略呈弧形的剑柄上带着线条优美的枫叶卷纹护手。
                      ——这把剑或许会在未来某天洞穿她的心脏。
                      这个想法猛然划过心头,手指略微一松,长剑从她手中滑落。在剑刃划破皮肤前,另一只手精准地接住了剑柄并将其重新塞回她的手心。
                      “握紧点,这样很容易伤到自己。”一贯轻佻的语气中带着低低的笑意。
                      捕捉到手指相触时青年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多洛蕾斯才想起自己现在没有戴丝绒手套,因长期握刀和过去在工厂里的劳作,她的指腹、虎口都长了一层薄茧,而这显然不是一个娇贵的贵族小姐应该有的。
                      秘书官的一再试探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应邀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不停地撕扯她濒临崩溃的理智,让她只想逃离这个微笑的恶魔。正当她准备借口困倦回房时,慵懒磁性的声线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语。
                      “你对剑术有兴趣吗?”
                      “不,完全没有。”将刺剑递还给格雷,多洛蕾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毕竟女孩子很少会练剑,我也不例外。”
                      “确实,比起长剑还是轻巧的匕首更适合女孩子。”格雷把嘴角翘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微妙弧度,“说起来,我这里正好有一把呢,你要看看吗?”
                      别有意味的话语让少女神色一凛,抬眼望到银灰眼眸的注视,多洛蕾斯立刻把头扭到一边,但格雷还是在她未及躲避的眼眸中收到怒极的一瞥,还有那紧紧抿起的唇角,连手都在颤抖。
                      生气了?格雷眯起眼睛,看来那天真的是她。唇边的笑容抑制不住地蔓延到整个眉宇,他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丝绒面的锦盒,花纹精致的大马士革刀静静躺在里面。
                      但少女很快恢复了恬淡的面容,那双此时有些苍白的唇瓣拉出一抹出乎意料的弧度,正如雾里看花般,无法看真切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把漂亮的刀,格雷你是怎么得到的?”
                      格雷不由地对少女的反应有一点赞许,在他的步步紧逼下还能保持镇定真是难得。“是在不久前任务中得到的,能从我手上夺走证人的性命,我倒是很佩服她的技术和胆色。”
                      注意到对方用了女性的“她”,多洛蕾斯眼角微微一跳。
                      “多洛蕾斯要试一下吗?你的话应该会用的很顺手。”格雷悠然抚摸着刀身,指尖停留在上面镌刻着的字母上,以不加掩饰的一丝挑衅成功吸引了多洛蕾斯愠怒的目光。“和我比试一下怎么样?”
                      一个贵族出身的少女能流畅地挥舞匕首显然会引起怀疑,正当多洛蕾斯压下火气准备拒绝时,青年随后的一句话断裂了她已经紧绷到极致的理智之弦。
                      “赢了的话这把刀就送给你哦。”少女瞳孔刹那间的收缩令他感到愉悦,沉银眼眸里暗含的情绪类似于嘲弄,“但是输了的话从此就要以你的真实本性来对我。”


                      IP属地:广东148楼2017-04-09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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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蓝眼眸里闪烁着咧咧冷光,在如此明显的恶意挑衅前,一切优雅无知的伪装实在可笑。多洛蕾斯终于昂起头迎上女王的执事,两双闪动的眸子都在彼此眼睛深处中极力搜寻着深藏的秘密。
                        多洛蕾斯握住那把于她而言有重要意义的匕首,微微弓起身子,沉静地盯住对方的眼睛,抿起薄薄的嘴唇。格雷看似漫不经心地抽出另一把不会造成伤害的练习用剑,而这一明显蔑视的举动只能让少女眼中燃烧的怒火更旺。
                        青年握剑前一瞬从他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绝对自信映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令她有些懊恼。
                        少女以凌厉之势向对方刺去,飘然的银白长发拉成条条直线。格雷一把甩开她凌厉的攻势,倏地刺出一条银弧直抵对方的喉头。
                        多洛蕾斯借着娇小轻盈的身形略微低伏避过剑刃,毫不留情地刺出刀锋,但格雷并未因攻击被避开而动作有所暂停,回手作出了防御。
                        少女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而自然,全身每一部份运作得极度协调。匕首挥动的弧度臻于完美,双脚的同步移动让她在对战中仍能保持平衡,闪避、挡格、以及反砍,如同在跳一支死亡之舞般。
                        眼前挥舞着匕首的身影与霍克斯顿居民所形容擅长刀术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格雷的双眸中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笑容。他认真了起来,剑速骤然加快令人眼花缭乱,无数的剑影直击少女身上的所有要害,后者只能勉强地抵挡住对方的剑剑快攻。
                        ——不要为在打斗中使用狡诈手段而羞耻,你可以赢得一千场的战斗,但你只能输一次。
                        恍然想起教导她刀术的男人的一席话,多洛蕾斯底下一个大幅度的扫腿动作甩开了格雷脚下的地毯,青年脚步有些不稳,扬起的白色裙摆亦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匕首瞬间在青年颈侧回旋,割下了几缕银白色的碎发,但银眸稍一偏离,寒光已逼至胸口,银色的剑刃抵住了她的心脏。
                        格雷轻声笑了出来,目光中带着尚未隐透的赞许:“真可惜。”
                        她这辈子唯一引以为傲的东西也输了,还将自己暴露得那么彻底。
                        自我厌恶犹如一条阴暗冰凉的毒蛇,沿着脚踝蜿蜒而上,最终死死缠在了脖颈上。手握的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在水晶灯下微微泛着清冷的光。
                        少女颓然垂下头,肩膀微微颤动,额发遮住了眼睛,格雷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刘海的缝隙里看到她泛红的眼眶。
                        挑衅、嘲弄、愉悦……所有的感情在此刻全然淡去,徒留下些许怜惜。在后来格雷也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探手抚顺少女额前略显凌乱的几缕发丝。
                        但少女只是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冲出了房间,凌乱仓促的脚步声在门外的黑暗无声的寂静中回荡。


                        IP属地:广东149楼2017-04-09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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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虽然没说出来,但多洛蕾斯和格雷都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不过在找到证据之前格雷不会对多洛蕾斯帮助侯爵的事情有什么行动。
                          多洛蕾斯因为是冒充贵族小姐的身份而且察觉到自己被怀疑,所以在面对格雷时不会怎么流露出真实感情和性格,所以格雷让她输了就退下这层伪装。至于格雷最后的行为……嘛,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


                          IP属地:广东150楼2017-04-09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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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格雷伸展双臂,打了个困倦的哈欠,早晨明媚的阳光斜斜地射进房间里。
                            虽然昨晚没怎么睡困得要命,但在执事的催促下终于是不情愿地起了床,毕竟作为主人还是要招待客人的。但是一走出房门就见到慌乱撞过来的女仆时他还是不悦地抿起了唇线。“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老爷……”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的女仆安娜喘了口气,“多洛蕾斯小姐……不在房间里,我到处找都没找到……”
                            该不会是跑了吧?格雷惊讶地挑起眉,随女仆一起走去为多洛蕾斯·黑兹的住宿而准备的母亲房间,在看到加尔德曼家的贴身女仆静立在门口时,格雷了然地停下脚步,等待对方开口。
                            “很抱歉,伯爵阁下,小姐在我的房间内休息。”劳拉局促地垂下睫毛,有些为难。“她不大舒服,所以就不下去餐厅吃早饭了。另外可以请伯爵为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吗?”
                            “真遗憾,稍后我会让人把早餐送过去。车夫今早被我叫去了白金汉宫送文件,如果多洛蕾斯小姐身体不适的话我会请家庭医生为她检查的。”
                            我刚才明明看到马车好好的停在宅邸里!你一脸神态自若说得跟真的一样真的好吗?劳拉郁郁地揪着自己的裙裾,想到半夜时分吉莉安突然跑进来非要和自己一起睡今早又死拉硬扯不肯起来绝不妥协的样子,她痛苦地嗫嚅道:“……我想不是什么大问题,让她休息一下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格雷的语气仍带着刚起床的慵懒,淡淡瞟了女仆一眼,补充了一句,“对了,你家小姐喜欢什么?我昨晚好像惹她不开心了。”
                            劳拉的脸僵住了,难怪昨晚吉莉安不太对劲。在她的印象中那个女孩很少会失去冷静,过去生活造就的自尊更使她不愿将脆弱暴露于人前,格雷伯爵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颓丧?
                            “小姐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倒是非常喜欢玩闹和出游。”
                            “是吗。我的母校威士顿公学正好
                            在两星期后有一场板球比赛,到时候叫上她一起去吧。”
                            “不,我恐怕……”劳拉有些泄气,她很想说你亲自去给她揍一顿比较好。“杰尔德少爷也是威士顿毕业的,他已经叫了小姐一起去。”
                            “不叫上未婚妻?阿斯托利亚小姐会不高兴哦。”格雷略微露出调侃的神色。
                            “阿斯托利亚小姐的弟弟是威士顿公学的在读生,所以她会和公爵夫妇一起去。”
                            “小姐她——”犹豫了一下,劳拉开口道,“虽然有时随意妄为得让人烦恼,但其实是个细腻的人。”说到这里女仆琥珀般的双眸变得温柔起来,“只要对她好,她一定会记在心里,并且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所以其实像小孩子一样很好哄呢。”——毕竟过去在霍克斯顿,对她温柔的人寥寥无几。
                            “哦?”伯爵左边的眉梢令人难以察觉地微微一扬。“你对她很了解嘛,应该认识了很久才对。”
                            劳拉恍然一惊,抬头就对上了伯爵似笑非笑的神色,她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惊讶于对方的敏锐。“……不,格雷伯爵。多洛蕾斯小姐三个多月前来到英国,我也是不久前才从老家利兹沃尔德进入加尔德曼府工作,但作为小姐的贴身女仆,我们经常在一起。”
                            “利兹沃尔德么,父亲在世时曾带我和母亲去过利兹沃尔德的泰恩河谷,那里的风景很美。”
                            “是的……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劳拉不安地绞动着手指,但这细微的交流动作没有逃过格雷锐利的眼睛。
                            “泰恩河谷在诺森伯兰郡,女仆小姐。”看到突然僵住了的女仆,格雷低笑了一声。这个显然单纯又缺乏心机的女孩根本不擅长说谎,看来多洛蕾斯·黑兹有很多事情都不会让她知道。“多洛蕾斯小姐那边我会叫佣人照料,你就和客人们一起去游园会吧。”
                            ********************
                            灰色的云朵大片大片地掠过,天空被压得很低,几乎触手可及。窗外的雨淅沥淅沥地下着,雨滴与窗户清脆的撞击声随之溅起。
                            看来游园会是要取消了。
                            将手中的爱伦坡诗集随手丢到一边,少女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知道自己一旦牵扯到不愿回忆的往事就很容易失去冷静,多洛蕾斯暂时不想见到格雷或者阿斯托利亚。
                            急促的敲门声在空荡的客房里回荡,响亮的回声令人倍感焦躁。不情不愿地打开门后,多洛蕾斯立刻被面前的场景惊住了。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仆艰难地捧着一个装满了各式各样点心的五层架子走了进来——上面堆砌的食物起码够她吃一星期。
                            “早上好,小姐。这是为您准备的早餐。”
                            开什么玩笑!虽然她和格雷的头发是同色系,但不代表他们同食量好吗?多洛蕾斯眼角有些抽筋,但还是尽量温和地道谢:“谢谢你,请帮我放到床边吧。”
                            “好的,小姐。”女仆安娜急急地应了声后便朝床边走去,但不知是被堆得像山一样高的食物挡住了视线或者只是纯粹的冒失,刚走了几步就踩到了垂落在地的被角,架子脱手而出,人也倾倒着向床柜角撞去。
                            多洛蕾斯眼疾手快地扶住女仆,同时一个华丽转身接住了本要掉到床上的食物架子,她忍不住感慨这敏捷迅速的反应到底该归功于自己的娇小体格还是过去小偷身份锻炼出的灵活身手。
                            扫了一眼被掉落的草莓慕斯弄脏的床单,她郁闷地撇起了嘴——怕是要离开房间出去走走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55楼2017-04-13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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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16 06: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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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阴雨连绵的天气连带着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沉郁下去,虽然正值午时,屋中却因外面密布翻涌的乌云而呈着几分昏暗,烛台上点燃的蜡烛映出几片暖黄的影子,静谧笼罩在这片显得空旷的会客厅中。
                              整个上午栖息在房间未曾露面的少女一踏进会客厅便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格雷锐利的漂亮银眸漫不经心地扫过来,随后又迅速移开,阿斯托利亚自始至终装作没看见她,正在与班恩男爵打桌球的拉利德上校朝她微笑,而利维德洛尔夫人则直接关切地向前问候:
                              “身体好些了吗?今早没见你我很是担心呢。你的女仆说你病了。”
                              “劳您费心了,夫人。”多洛蕾斯歉意地一笑,坐在了男爵夫人旁边的座位上,佣人立刻为她递上一杯泡好的茶。
                              “对了,多洛蕾斯。”利维德洛尔夫人打开绢扇掩住娇艳的红唇和尖尖的下巴,“社交期已经过了两个月,你在舞会期间有遇到心仪的男子吗?我的侄子威廉爵士几次提起你,说你是个硬心肠的美人,从不回复他的信,他心都碎了。”
                              “没有,夫人。”多洛蕾斯淡然垂下银白色的睫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对方的问话,“我会抽空给威廉爵士写信的,但非常抱歉的是我恐怕没法回应他。”
                              “哎呀,那太可惜了。你这种年纪的少女应该流连于舞会和交际,来一场浪漫的恋爱才对。”利维德洛尔夫人含笑的蓝眼睛闪过一阵萌动的回忆,“我也留下了不少年轻时的美好回忆呢。多洛蕾斯有想过嫁来英国吗?毕竟你的母亲是英国人,如果是桩不错的婚姻黑兹子爵应该不会反对的。”
                              不屑和烦闷的情绪稍稍划过眼底,然而很快就隐没在恬然的面容下,多洛蕾斯本可以说些圆滑的漂亮话,但她现在却不愿这么做。
                              “我不认为自己会是个能替丈夫生育儿女、打理家族事务和进行有利社交的好妻子。”少女的语气清冷高傲,却含着隐隐的刺痛,“这不会是属于我的生活,我也不愿被束缚。而且爱情也好,婚姻也罢……终究不会是我这种人能得到的东西。”
                              “难以置信,你一个正值青春时期的可爱少女竟会说出这种话。”利维德洛尔夫人收起扇子,不赞同地抿起红唇,“永远不要对爱情绝望,孩子。即便是无望的爱情也要享受短暂的快乐时光,幸福的回忆会陪伴你直至老去、直至生命的终结。”
                              拜茜罗·利维德洛尔轻轻摩挲着杯壁,一双潋滟美目里氤氲着含蓄柔和的水波。她仍旧美丽,却已不再年轻。过去她还是个未婚女子时,追求者无数,一出现便会成为全场的焦点,所有男人的目光都流连于她。她也曾有过几段轰轰烈烈的热恋,但最终还是回归于平淡,如今不过是个一个普通的贵族妇人。
                              “贵族女子的爱情可以分成三种。首先,在无数歌剧诗篇中被赞颂的、纯美如钻石、丝毫不搀杂利益的恒久真爱,这当然是存在的,但只有深闺中的少女才存有这种痴心妄想;其次,轰轰烈烈不求结果的恋爱——爱上一个下层阶级或有妇之夫,明知没有结果,但爱与青春的召唤总是强烈的。多年以后每当回想起来,嘴角还会漾起甜蜜的微笑;而最后一类爱情,则是身为贵族的必修技巧——试探、暧昧与周旋。在同等的贵族之间,高明地若即若离、春心萌动。不轻易拒绝任何人,也不急着下任何结论。”
                              “那么你的爱情会属于哪种呢,多洛蕾斯?”利维德洛尔夫人微微含笑,颇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可我根本不是贵族。这句话差点自她嘴边脱口而出。爱情,多洛蕾斯本能排斥着这个字眼。一个靠身体吃饭的女人不可能拥有爱情,而她的孩子同样也不可能拥有。纵使她的母亲卑微而轻贱,多洛蕾斯却几乎从未看到那女人脸上流露出怯懦,而这样一个高傲的女人却在面对爱情时退却了——自我轻贱、对未知的惶恐,以及或许会在未来某天成为枷锁的婚姻——最后她什么也没能得到。
                              “或许将来我会意识到。”多洛蕾斯以淡淡的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迫切想要转移注意力,幽蓝的目光扫过半个大厅,未于任何人身上停顿,她想寻找的那个常陪伴她在右的熟悉身影却未能找到——那个温柔的少女一直是她的心灵慰藉。
                              她站起身离开座位,经过那个行事肆无忌惮的青年身边时也不曾言语或投以目光,这样有意的无视令格雷感到莫名的不快。
                              多洛蕾斯走到军官身边,尽量以平淡的口吻开口,“拉利德上校,请问你有见到我的贴身女仆吗?”
                              军官尚未开口,另一个声音便插了进来,阿斯托利亚素来甜美的嗓音里此时却蕴起了郁结的阴影,难得情绪低落的公爵小姐让多洛蕾斯多少有些惊讶。“抱歉,我借用了你的女仆。游园会刚开始不久就忽然下起了雨,仓促间我的订婚戒指丢了,担心会被其他人拾取或者被雨水冲走,我让她去替我找了,反正她是我未婚夫家的女仆,这种事是她应当做的。”
                              当两位少女目光交错的时候,阿斯托利亚竟被对方陡然凌厉的眼神逼得瞳孔一缩,多洛蕾斯的目光中全是斥责与警告。“你……你怎么这种表情?不过是淋点小雨而已,而且她还带着伞……”她言而又止地停顿了片刻,这时怖人的雷声在窗外骤然炸响,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阿斯托利亚的脸色也随之苍白起来。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63楼2017-04-15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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