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元佑六年冬,北境已是白雪纷扬,战事将尽,有人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蔺晨站在那病床的稍远处,看着一众人围在梅长苏身边,只觉得内心一阵悲凉,终究长叹一口气。
飞流握着他苏哥哥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大将军蒙挚坐在床边,一脸焦灼地望着他苍白的面色。黎纲和甄平默立在床边,也是忍不住地低头垂泪,宫羽掩面泣声不止。
梅长苏突然睁了眼,看了看周围的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似是安慰,又似是作别,他冲蒙大哥微摇了摇头,又看了甄平一眼,示意他们都出去,只拽了飞流的袖子将他留下了。
甄平和一众人等都退了出去,却忽视了蔺晨。蔺晨观梅长苏面色,知他有话对他说,便走到飞流身边坐在床沿上,只等着他开口。
梅长苏拉起飞流的手,抚了抚他的头顶,道,
“飞流以后跟蔺晨哥哥去好不好?”
少年见梅长苏醒过来原本极高兴的脸,听到这句话时蓦地便垮下来,慌张地摇头不止。
“飞流……听话!”少年仍是摇头,却被蔺晨一把捏住了侧脸,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飞流一把挣开,摇头大声道,“不要!苏哥哥!”喊完,便闪身出了帐篷。
“你瞧见了吧,他是不肯跟着我的。”
梅长苏也不禁笑出了声,笑过之后,郑重道,
“除了飞流,我还有一件事要托你。”
蔺晨伸手拦道,“别,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还是休提!”
“蔺晨!”梅长苏咳嗽着,握住好友的手,道,“我未曾求你什么,只这一件。万望勿辞!”
蔺晨笑得讽刺,又不忍挣脱那只瘦骨瘦骨嶙峋的手,只刺道,
“你不只把自己搭进去了,还要把我也搭进去,你对他的心倒是真!”
“拜托你了。”那人郑重的脸色和微弱的气息,终究让蔺晨无法拒绝。
“好了,我应你就是。”
“多谢……”梅长苏终于力竭倒下,脸色愈加灰败,面上却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来。
蔺晨轻笑一声,不屑道,“靖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一颗心对他如此。”
“景琰啊……”梅长苏又咳了两声,微笑着喃喃自语,“是个很好的人……”
听得梅长苏这样的温柔语气,蔺晨忽然就有些不爽起来,故意道,
“人都快死了,还有心情惦记这些。”
梅长苏默默片刻,又道,“将我的遗体烧了,带回金陵吧,不必告诉景琰。”
蔺晨听到这里,也不言语了,最终只答道,“好!”
当夜,梅长苏殁。
飞流如疯了一般,守在梅长苏身旁,任何人接近都只要打走,唯独蔺晨可以接近。蔺晨敲晕了飞流,遂抱出梅长苏遗体,打算化了。却被一帮人拦住,蔺晨遂讲出梅长苏的遗言来,众人只得罢手。
眼见那一坛子骨灰,被拿在蔺晨手里,众人皆落泪不止,却已无法了。
蔺晨抱着那青花坛子,看了看身后仿佛痴了一般的飞流,自从告诉他这是他的苏哥哥之后,飞流便只看着那坛子,一刻也不肯离。蔺晨拍了拍飞流的发顶,少年仍然露出了十分不愿的表情,却也没躲开。
“小飞流,跟蔺晨哥哥去金陵玩怎么样?”
飞流不答,仍然只看着坛子。
蔺晨来时穿的是战甲,走时却换回了白衣阔袖,批发而行。他骑在马上,回首自望,梅岭白雪皑皑,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魂忠骨。
蔺晨长叹一气,这里终究是林殊的世界,不是他的。
素衣玄甲,横塑凌云,霜角辕门,束发从军。
半生意气硝烟尽,回首无人记。
以铁血忠魂,著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