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向东不同意解剖尸体做进一步检查,但却坚持说陈虹是被医院害死的。两天来,曲晋明都在处理这件事。一早的院长办公会上,王院长提醒曲晋明最好大事化小,甚至说可以给牛向东一定的经济补偿。
曲晋明清楚,王院长一方面是不想在退休的时候出事,另一方面的确是为他着想,怕这件事影响考察组对自己的印象。然而,曲晋明却担心这样做会对常声远和魏丽丽造成不良影响,尤其是常声远那深刻的自我否定,让曲晋明忧心不已。再三考虑,他还是缓缓开口说:“一旦对牛向东进行经济补偿,其实就等于承认我们存在过错,我觉得更是有损医院的声誉。而且,以我对牛向东的观察,他未必肯接受。”
郑伟低头不语,一向耿直的孙院长开口问:“老曲,手术过程,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我可听说,常声远这些日子工作态度有问题,迟到、酗酒,也难怪病人家属心中存疑。”
“我反复看过了手术过程中的所有录像,肯定没问题。”孙院长对常声远的质疑,倒坚定了曲晋明不退让的决心:“而且,就算我上台,也不会比常主任处理得更好。尤其是他的开胸手术……”
“的确,”郑伟忽然说:“常声远啊,是咱们医院最优秀的产科医生,在这个时候,咱们得相信他。否则,很难说他会不会消沉下去。”
郑伟的态度让曲晋明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曲晋明的坚持下,院长办公会达成了统一意见:不退让,但一定要尽量减少不良影响。散会后,王院长提醒曲晋明要先在产科内部统一认识,于是在下班前,曲晋明召集第一、第二产科的两位主任和四位副主任开会。
“陈虹这个病例,太特殊,所以,我想听听大家对这个病例和这台手术的看法。”曲晋明并没有直接用院长办公会的决议来强行统一认识,而更愿意把这次会议作为一次业务研讨会。看着欲言又止的肖程和闷头不语的其他人,曲晋明点了他的名:“肖主任,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没有。”肖程咽了口唾沫,说。
“今天这个会呢,就是一次业务研讨会,大家畅所欲言。如果真觉得有问题,就提出来,否则,下次咱们还会犯同样的错误。”他虽然确信,按照常规流程,他们的手术没有任何问题,但这台手术带给他的不安太强烈,所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望有人能真正指出问题所在,所以他放下水杯,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个得意门生。
“我想问一下,这台手术为什么让常主任来做?”肖程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肖主任,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所以在抢救病人这件事情上,不存在什么第一产科第二产科。只要进了我们医院,我们的医生就要对病人负责任。结合病人术前监护和术中的临床表现来看,她的发病和致死原因目前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曲院长、魏主任还有我,我们多次观看了手术录像并研究了手术记录。我可以说,我们整个的手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常声远虽然对肖程的问题有些意外,但语气中却没有不满。
“常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这台手术没有任何质疑。”对于常声远,肖程一向很尊敬,见他误会了,赶紧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对病人最负责任的做法,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实施手术。我觉得我们在手术人选的确定上,耽误了太多时间。或许,我们早点做这台手术,患者就不会死。”
曲晋明的眉头微微皱起,一瞬间又恢复如常,但这没有逃过魏丽丽的眼睛。她刚想说什么,常声远却已经开口,但语调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平淡:“肖主任,从病人的收治到病人死在台上,这期间的所有处方和护理也都没有问题,而且我个人认为也并没有耽误手术时间。病人的病情来回反复,我们只能选择最稳定的时间,而不能为了赶时间盲目手术。”
“可检测结果显示,在曲院长确定了要做手术到真正实施手术这段期间,病人的情况是最稳定的。”肖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更加寂静。魏丽丽担心地看了一眼低头沉默的曲晋明,而常声远则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年轻的肖程。一向直来直去的常声远这次却是难得的好耐性,刚想再解释什么,曲晋明低沉的声音却已经响起:“肖程,那你的意思是,我耽误了病人?”
文:小旷、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