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王耀睡了一个好觉，对于他来说实属难得。
清晨起床洗漱完毕后，他决定去看看小菊。好长时间没有陪他了，小菊应该很孤单吧？
“小菊？你起来了吗？”王耀轻轻敲着本田菊房间的门。
屋里传来闷闷地一声“还没”，然后又没了声音。
“小菊，这么大了还睡懒觉可不好哦。”王耀无奈地推门而入。
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孩子抱着被子一动不动。王耀拍拍他的脸，轻声唤道：“小菊乖，nini来了哟，快起床啦。”
本田菊迷迷糊糊地起身，睡衣滑至臂弯处，露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伤疤。
“nini……你来看我了……”本田菊睡眼朦胧地看着眼前人发白的脸。
伤疤一道一道，刺得王耀眼睛生疼。
“小菊……伤疤是……他们弄的？”
本田菊有点慌张，把睡衣紧紧裹在身上：“不是的nini……是旧伤的……”
“胡闹！以前明明没有的！他们又打你？”王耀皱着眉上前，触及本田菊的肌肤，又立刻缩了回来。
“好烫……是伤口感染了？”
王耀揽过本田菊将自己的额头抵着本田菊的额头，发现后者的体温确实异于平常。
“nini……我不要紧的……你还有事吧？”本田菊呼吸有些粗重，呵得王耀脖子滚烫。
王耀心疼地揉揉本田菊的脑袋。
“乖，给nini看看伤。”
“nini……不用了……他们说要是我告诉你……他们下次就饶不了我……”
“没关系，没关系小菊，nini在，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乖。”
本田菊眼眸流光婉转，双手死死抓住王耀的衣服，轻声抽泣：“nini，我好累……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被他们捡回来当养子……就像……垃圾一样被践踏……nini，我好累。”
王耀安抚着小兽一般的本田菊。
“他们不要，我要。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弟。”
本田菊抬头看见王耀温柔而坚定的脸庞，内心好像有什么快要溢出来了。
“nini……”
#
第二天一大早，王耀再一次坐到大堂内，居高临下地看着堂里的每一个人。虽然他面上看起来非常沉着，可是眼中的怒火早已经烧灼着每个人了。小菊抓着他的袖子低着头，不敢往下看。
“小菊，说，是哪几个打你的。”
本田菊稍微抬起头，指了指平时看不惯王耀的那两个表亲。
“好……很好。”王耀冷笑，“不敢明着对我，居然去对付我的弟弟？嗯？哈哈哈，好一个王家人。你们还配做王家人么？”
“家主冤枉了，我们……我们并没有打过他！”一个人出声辩解。
“真是的，”王耀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那人哆嗦了一下，闭了嘴不说话。
“知道我做事的准则吗？”
“我……我不知道。”
“宁可错杀一人，也不要保留祸害。”王耀一字一顿地说道。
刹那间，王嘉龙从旁边走出来，刀起刀落，人头直接落地，那两个人脸上还凝固着诧异的表情。
王耀闭了一下双眼。
“拉出去，喂狗。”
“是。”
本田菊瑟缩在王耀的身后，脸色惨白地看着堂前脸色同样惨白的族人。几乎每个人都觉得王耀疯了，竟然为了一个不足为道的王家前家主的养子而大动干戈。如果说打几下就算了，可是……竟然直接杀了……
本田菊有些害怕，手心沁出冷汗。
“小菊，乖孩子。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王耀摸摸了本田菊的头，温柔地说道。堂里的人都不敢出声。王耀略略扫了一眼他的族人，缓缓说着：“我的本家们，你们要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句老话。你们见过我动过那些老实的人么？没有吧。我作为家主，看东西比你们更深。谁在伪装，谁在说实话，只需要从眼神或者动作就能判断出来。王家是大家，留了某些人也只是祸害，丢王家的脸。所以你们以后，不要让我失望。还有……”王耀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算了……没什么。散了吧。”
众人垂头拱手，低应了一声“是”，走了出去。
王耀揉揉眉心，他可能有些累。
“nini……”
“没关系小菊，咱们去用餐吧。”
“好。”
王耀拉着本田菊向后堂走去。本田菊落在王耀身后半步，望着兄长单薄瘦弱的背影，暗暗握紧了拳头。
nini，我不后悔欺骗你。因为那些人……留着对nini有隐患呢。

两个星期后。
“嘿王耀，看看我带什么来了！”
“嗯？是亚瑟啊，坐吧。”
王耀抬头，亚瑟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其实亚瑟人很好，只不过有点傲娇。哦不对，何止是有点，明明就是大傲娇！交谈了两次之后，王耀就和亚瑟熟络起来，说话也不会带敬语了。
英/国的绅士先生放下手中的红茶，好奇地凑过去看。
“这是什么？”
“王家的账本……”
“为什么家主还要管账本？在我们那里，这种东西都是交给执事的。”
王耀抬起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波澜不惊。
“我可以把它交给下人。但是……王家的其他人，我不信任。”
亚瑟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惊讶道：“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家人之间，难道不可以信任吗？”
王耀放下账本，一只手撑着头，反问道：“亲爱的柯克兰先生，你的家族里，没有小人吗？”
亚瑟的中文不太好，听到“小人”，说：“我们那里人都很高啊，没有小人……”
王耀不着痕迹地翻了一个白眼，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跟这位绅士先生解释。不过转念又想，还是别解释了，解释了也听不懂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了解王家。
“不说那个了。你带了什么来？”王耀转移话题。亚瑟也不在意，把一个纸袋交给王耀。
“英/国的红茶。”
“真是有心了，亚瑟。”
“要试试吗？”
“当然。”
英/国的红茶要放糖和牛奶，但是意外地，王耀并不讨厌这种味道。
“还不错，只是有点……太甜了。你放了多少糖？”
“不多啊，才放了我平时的四分之一。”亚瑟无辜地晃了晃脑袋。
王耀含笑，手指拈了一块刚刚端上来的绿茶饼塞进嘴里。
“王耀，如果你能去英/国，我一定会让你尝尝正宗的英式下午茶。”亚瑟喝完自己的红茶，一本正经地说道。
“放心，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王耀也喝完了茶，冲着亚瑟笑将起来。亚瑟看得微微失神，因为这两次来王家，他发现王耀从来没有对他的族人温柔地笑过，除了对弟妹。
还有……对自已，对亚瑟·柯克兰。
想到这里，亚瑟也对王耀摆出了笑脸。王耀愣了一会儿，但只是一会儿而已。
亚瑟捕捉到了他一瞬间的愣神，心想自己真是没救了，居然觉得他发呆的时候都那么可爱。
窗外的柳树上，蝉在鸣叫。小池中的荷花不知什么时候已露出了花骨朵，染出了淡淡的香。
“夏天到了啊。”王耀凝视着窗外的荷塘。

六
王耀的手臂最后还是给亚瑟看了，不仅擦破了皮，还有些轻微的错位。
王嘉龙知道以后就罚林晓梅跪了搓衣板。
“香哥你怎么能这样！大哥都没说什么！”
“大佬不说不代表他不疼，给我老老实实跪着。”
“不要！我不要！香哥你这叫家暴！”
“哦？家暴是么？让你尝尝什么叫真的家暴了哦？”
“你还是我亲哥嘛！！！”
发生这场闹剧的时候王耀正好不在，他在房间里上药。
“啊啊啊亚瑟你轻点！”
“耀你别动要不然碰到会很疼啊！”
“那那那你轻点……”
“真是的……”
亚瑟嘴上在抱怨，实际上动作轻柔得不得了，生怕再次弄疼了王耀。
“亚瑟，你最近几天有看见小菊吗？我都没有看到他……”
“是那个像瓷娃娃一样的孩子啊？倒是没有看见呢，可能是溜出去玩了吧，这个年纪玩心都很重。话说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小菊啊，”王耀抬起胳膊活动活动，眯着眼睛回忆道：“小菊是我爹捡回来的。那年日子比较乱，外面不安全。小菊捡回来的时候只有四岁，应该是个日/本兵留下来的遗孤。他不喜欢说话，而且又是个日/本孩子……你要知道那段时间中/国人都非常唾弃日/本人，所以小菊一个小孩子在王家也过得不好。只要爹不在，小菊就会被族人打骂。后来爹又是被日/本人害死的，所以在爹死后小菊就更经常被虐待。”
“只有你和弟妹对他好？”
“嗯，他说过我对他最好，以后还说要报答我呢。”王耀谈起本田菊，眉眼弯弯，很高兴地样子。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喜爱的弟弟小菊，正在暗地里做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
“如果我回到本田家，我有什么好处？”
“大人，您将成为本田家的新一代家主，获得所有的本田家的财富！您想做的，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本田菊把玩着手上的家徽，勾起唇角。
“接受您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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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知了没完没了地鸣叫。
院子里的荷花已经开了，香气充盈着整个后院。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美好——除去坐在花厅内的王耀以外。
“也就是说，你们想带走本田菊？”王耀十指相扣放在腿上，一副王者的姿态。
来者自称是本田家的侍者，听说他们的少爷现在住在王家，便想接他回来，继任家主。
少爷嘛……当然是本田菊了。
“我就问你，凭什么？”
“大人，就凭他姓的是本田。”
“哦？是吗？你们抛下他十年，现在一句话就想把他带走？”
“是……”
“可笑。”王耀冷着一张脸，“想把他带回去，下辈子吧。在这里，本田菊就是我们王家人。嘉龙，送客。”
“等等！”本田家的侍者急急忙忙喊道：“难道大人您不应该问问本田菊少爷自己的意见吗？”
“是的nini……我想……在下应该回去了。”本田菊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他不知何时从后堂赶了过来，脸上满是泪水。
王耀脸色一变：“小菊！你说什么……你要回去？回那个当初抛弃你的地方？”
“nini……对不起……可是那里毕竟是在下的家……”
“小菊，这里，这里不是你的家吗？”王耀有些慌乱，立刻站起身来到本田菊的面前，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nini，在下的根不在这里。在下虽然舍不得你……但是，在下还是要走的……nini……”本田菊抽泣着，看得王耀心疼。
“大人……您现在同意我们带走本田菊少爷了吧？”
王耀站在原地不动。
原来一切是我自作多情？
“……后院左边数第三个房间，去给你们家少爷收拾东西。”王耀苦笑。
直到本田菊乘上马车，王耀都没有动过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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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i你放心，在下一定会回来哦，到时候你……就完完全全属于在下了……”本田菊擦干眼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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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你不要太伤心了。”一直旁观着的亚瑟走出来安慰已经完全木然的王耀。他很心痛，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王耀的眼眸里空洞洞的。
“亚瑟……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原来一直是我……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亚瑟连忙紧紧抱住王耀，亲吻着他的额头和脸颊。
“耀，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我好害怕……你们以后都离开我了怎么办……那我还要怎么活下去……我这种人，还有没有资格幸福下去……”
王耀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泪水顺着脸颊划过，怎么也止不住。
“耀……不要哭。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王耀闭了闭眼睛，遮住了眸子中的哀伤和绝望。
“亚瑟……我好累。”
他觉得天旋地转，明明才是傍晚，眼前却一片黑暗。
“耀！耀！！”
他最后听到的，是亚瑟歇斯底里的呼喊声。

七
王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如墨的青丝散落在枕边，映得他的脸更加苍白。
“过度劳累导致的昏迷，要注意休息。”医生这么和王家弟妹以及亚瑟说。
王耀太拼了，为了王家，他连健康都可以不要。
亚瑟揉揉眼睛，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眼了，怕的是王耀醒来没有人来照顾他。
是的，王耀已经睡了整整两天，期间一次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只是暂时性的昏迷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事。亚瑟握住那只白皙而冰冷的手，安慰自己。
“耀……你醒醒好不好……”亚瑟疲惫地低声唤道。
嗯……是谁在叫我？
是亚瑟啊……
抱歉啊……我还不想……这么快醒来……
让你担心了吧……
亚瑟……
亚……瑟……
不……我还不能……不能……
亚瑟等等……
我……
手指微微动了一动。
“耀？”亚瑟不敢放过这一丝一毫的机会。
“耀？”
那如琥珀一般的眼睛，缓缓睁开。就像睡美人等待了几个世纪，终于给世界展现他的美丽。
“亚瑟……”王耀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亚瑟眼里泛起泪水，欣喜淹没了他的一切。
“耀……你终于……”
王耀虚弱地一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医生来看过之后，说王耀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再喝些中药调理，多注意休息，就能好起来。
亚瑟急急忙忙地，满口答应着，顺便接下了照顾耀的任务，也不管林晓梅一脸“我懂”的表情和王濠镜王嘉龙的诧异，他去药房抓了药便一头钻进厨房给王耀煎药。①
从现在起，他要好好照顾耀，他不能……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①这里还是不要管亚瑟的厨艺了……这么严肃的时候再谈炸厨房有点……违和耶。而且煎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乖，把药喝了。”
“不要……苦死了。”
“耀……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啊喂。”
“难道绅士大人以为我的孩子心是给每个人看的？”王耀不满地嘟嘟嘴。
亚瑟闻言耳根一红，但是仍然端着白玉的药碗一脸严肃。
“对身体好，快喝掉！”
“拒绝！”
“啧……”亚瑟一皱眉，真是拿他没有办法……看了一眼手中褐色的药汤，咬牙自己含了一口，浓重的苦味立刻蔓延。
起身，用手禁锢住王耀的后脑，亚瑟封住了王耀的唇，把药汤全部灌进后者的口腔，为了防止他把药吐出来，绅士大人保持这个姿势足足五分钟，确认王耀喝掉了以后才松开。
“咳……咳咳……”好不容易接触到新鲜空气的王耀剧烈地咳嗽起来，满脸通红。
绅士大人又慌了。
“耀！你你你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王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装作生气的样子对亚瑟说道：“你还问我？喝药就喝药，还亲上了！还那么长时间！”
亚瑟可怜兮兮地把金色的脑袋放在王耀的腿上，看这模样好像非常委屈。
“……亚瑟你不要那样看着我。”
“哼，拒绝！”
“哈？你敢拒绝王家家主的命令？把你赶出王家哦信不信？”
“可是王家家主是我的夫人啊！”
“谁是你夫人？！”
“王耀！”
“你再说一遍？”
“王——耀！”
王耀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地捶了捶亚瑟的头。
“亚瑟？”
王耀见亚瑟迟迟没有反应，于是俯下身子看了一眼。
睡着了……
“你应该也是很久没有合眼了……祝你有个好梦，亲爱的亚瑟。”
#
“本田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
本田菊身着白色军装，手上拿着一把武士刀。
“不后悔……我永远也不后悔我做的一切决定……为了得到nini，我什么都能做……”
“可是……在下认为贸然挑战王家……”
“闭嘴！你懂什么！”
“……是……本田大人。”侍者悻然退出房间。他觉得，这个新家主的性格，更坏一点啊。
“呐，nini……在下就要得到你了哦。以后你就是在下一个人的了哦。”

耳边充斥着兵器相碰的声音。
王耀就算平时里再怎样沉着冷静，他现在也有些慌了神。
怎么办……
亚瑟，濠镜，嘉龙，还有湾湾……他们都在……可是小菊他再怎么说也是亲人……
怎么办……
王耀闭了闭眼睛，深深思考着。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平静。
他是王家家主，王耀。
是王家的支撑。
就算他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失去王家，和亲人。
“本田菊，停手。”王耀冷冷开口。
本田菊欣喜地转头看他：“nini！你是要……”
“我和你回去。”
本田菊睁大眼睛，眸子里充斥着狂热的欲望。
亚瑟诧异地回头，看向一脸痛苦的王耀，心里五味杂陈。
“不……耀，你说你不会离开我……耀……”亚瑟颤抖着声音，慢慢走到王耀的面前，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王耀摆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亚瑟……对不起啊……我……”没有说完，声音就已经带上了哭腔。
本田菊满心期待地等着王耀走过来，可是见到亚瑟站在他的身前迟迟不肯离开，便有些怒。
“柯克兰先生，您刚刚应该已经听到nini说的是什么了，请让在下带他回去。”
“不。”亚瑟回头冷声说道，“你不准……把耀带走。”
“嗯？不准么……那么在下伤害您也可以的吧？杀了您，nini就能跟我回去了吧？”本田菊拖着武士刀一步一步走来，在地上摩擦生出了刺耳的声音。
双手紧握刀柄，本田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举刀而来。
王耀脸色一变。
“本田菊！！！停手！！”他冲到亚瑟的身前，用后背替他挡住了那一刀。
“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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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搬完，请作者过目～ @茶几熊和哈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