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没有想到的是,在紫罗逝去后的这一夜,无情会拎着两坛酒来找他喝酒。
抬手拍开酒坛上的泥封,追命把那坛子向着无情面前一推,酒香与酒液便在震荡中一齐溢出来,追命说,看来今晚呢,我不得不‘奉命伤心’。
无情素白的指尖从袖中探出来,接过那坛酒,仰首灌下一口,苦涩浅笑:“也许是好事,以后你便不必再去明月楼了。”
“是啊,无情,你说我追命是不是追魂讨债的命啊,以后呢,连去喝花酒的理由都没有了。”
追命一把夺过无情手中的那坛酒,一口气灌下大半,装作毫不在意地笑着继续说:“可惜无情你是不是忘了,两坛酒呢,充其量只够把你给灌醉。”
先前胸口的旧伤一沾酒仍会隐隐扯痛,无情用小刀一点点剃去另一坛桃花酿坛口的泥封,忍着心口闷痛又抿了一小口。
追命便滔滔不绝地说,故意说明月楼里那些嬛嬛楚腰,说那些云韶妙舞,说明月楼里娇娘酿的桃花醇酒是何等甘醇;他越是这么对着无情说下去,口中的苦涩就越浓。
他正要继续编谎话,说昨夜的舞姬是何等清丽婉媚,忽觉胸口一滞。
无情将额心轻轻抵在追命心口,声音低哑:“别说了。”
“其实呢,这世上有许多事,就比如说那些被王孙贵族视作瑰宝的美姬好了,我也算是求而不得——不过,人嘛总要看开一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失幸命,莫过如此。”
追命偏偏要说下去,他恨不能将微醉的无情一拳打醒,把这些话在他耳边一字一字的吼给他听。追命想,也许是紫罗的死,让无情误以为有了失却所爱的“同病相怜”之人,才来主动邀他不醉不归。
追命却说不出那句真相。
他不是失却所爱,而是从来都求而不得。
不过他这时将“得失幸命”四字放在嘴边侃侃而谈时,不会知道在两年之后,不得不被逼着去回溯过去那些疮疤时,说的却是……
“……唯有这一一次,我绝不肯信命。”
无情抵在追命胸口,听着那胸腔中有力的心跳,再次开口:“追命,我没想要你借酒消愁,而是只想听一句真话……你昨夜没去明月楼,对不对。”
那心跳声骤然变快,无情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无情按着追命的肩头抬起头来,眼角因酒意而晕染开的半片红晕无处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