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得起了个大早,爬上长安城门上的高楼,俯瞰整个长安城,或许,不是起早,而是我根本睡不着。远空一片黑暗,连一丝光亮都没有,黎明前的黑暗么,黎明终有破晓时,但是,我的光明又在哪里?
师父终于来信说我无药可救了,也亏得师父这么坚持了这么多年才说出这句话,我都早已经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她现在才说出口,也亏她这么个心直口快的人。
喝着手里的酒,看着远方渐渐破晓天际,不得不面对的一件事,李青衍他天亮之后就要回纯阳了……
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见他,是在长安城外的小河边,他旁边放着一把长剑,剑身被一个奇怪的剑鞘包得密密实实,剑身总有一股让人觉得很奇怪的感觉,手里一本不知道写着什么内容的书,书籍不知用的什么材质,粗糙暗黄。似乎有一股沉淀过的沧桑,他当时斜躺在河边的青石上,十分悠然。
他长的称不上俊美,实话说就是普通至极,但是他身上有一种一般人没有的气度,一身普通的道袍,却让不移不开眼睛。
就像道之极,五十舍其一的一。看似普通却不知已经返本归真。
那个时候我才刚入江湖,背着师父偷偷跑出长安城。便遇到了他。
当时我偷偷躲在一颗树后,好奇的看着他,从我偷看开始一直过了一个时辰他都没有动过。明明的呼吸悠长,不是雕塑,为什么会这么无聊,最后我实在厌烦至极,快步走过去,问道。
“道长你为什么在这里看书啊?而且还一动都不动,我都累了。”
“我说是那个小贼偷窥我,原来是藏剑山庄的小小姐。”从来没觉得有人笑起来会这么好看。听着他半嘲讽的口气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你怎么知道我是藏剑山庄的人?”我奇怪的问,尤记当时我穿的是师父送我的新衣裳,名为阳春雪,半点不见藏剑的风格。
“你的气”他笑道“轻剑游龙重剑不工。”他说道。
“找你的人来了,小丫头,江湖险恶,以后不要轻易窥视任何人,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脾气。”明明跟我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级,却用这么老气横秋的语气对我说教,怪不得师父说,纯阳的人都是牛鼻子。
他边说话,边慢慢从青石上爬了起来,干净利落的掸了掸道袍,大步向长安外的小树林走去。
“道长,你叫什么,我叫叶千雁”我朝着他大喊。
“李青衍”
记忆中那个长安小河旁的道长,永远成了记忆,当时我只知道他叫李青衍,是纯阳的人。心里想着我要找到他。
酒已经被我喝完,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喝酒的呢?好像都已经忘记了,什么酒最好喝呢?不知道哎,只知道每次只要是抢丐帮那个家伙的酒就绝对没错了。
师父必是伤心至极吧,从我还小的时候就一直将我带在身边,能教我的都全部教给了我。
记得她这几年老是指着我的脑门骂我:”你说我叶云曦英明一世,怎么就教出你们几个这么让人五脏都疼的徒弟呢!“
师父啊,其实我只是笨了点,只是,认定的事情,会一个劲头走到最后,当我觉得累的时候,还是会回头的,你看我现在不是打算跟着你去明教了么。
师父一生只收了3个徒弟,除我之外的2个师兄我一个都没见过,每次师父去见两个师兄,总是把我丢回藏剑,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师父告诉我,他们一个在天策府,一个远在南疆五毒。但是师父却说宁愿我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他们。特别是远在五毒的二师兄。
因为师父这句话导致我对五毒的人都抱有一种好奇的心态,也导致我对二师兄怀有浓重的兴趣。虽然,至今我都没见过两位师兄。
也不知道他们曾经干了什么事情让师父这么大反应。
天际已经慢慢变红,暖色的朝阳划破黑暗,映照在我的脸上,师父新为我做的破虏衣服,已经被晨露打湿。始也长安,终也长安。今日或许就是我跟李青衍最后一次相见了,从此之后,江湖陌路,他回他的纯阳宫,我随师父去我的明教圣地。
走在长安的街道内,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看着街上紧闭的铺面,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匆的江湖中人,很久没那么静谧了呢,不是么?
“叶千雁,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突然感到有人在窥视,就听见郭荀的声音传来,只听刷的一声,郭荀从屋顶跳了下来,轻盈的落在我面前。
还是那一身定国,脸上带着懒懒的笑容,腰间的酒壶想必又已经装满了。
难得没有跟他吵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明日我就要跟着我师父去明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中原,郭荀谢谢你的酒,不过以后没人跟你抢酒喝,你应该挺高兴的。”
听完我的话,郭荀眉头微皱。郭荀算我少有的朋友之一,想想我也是挺失败的,在这个江湖三年,称得上朋友的不超过五人。
记得认识郭荀的时候是二年前我最落魄的时候…
要不是郭荀或者我早就死在二年前的洛道了
“你师父为什么带你去明教?那个大漠飞沙的地方,哪里有我们中原好,简直半分都比不上!百里不见人烟,传说半年都不洗一次澡!你也知道我认识陆小萌那个小丫头片子,瞧瞧她那一身白白嫩嫩的,指不定以前一年都不洗一次澡”
听着郭荀凯凯而谈有关陆小萌的事,我瞬间不说话了,我知道陆小萌肯定就在附近,就跟我以前一直呆在李青衍身边一样,只是,郭荀呵,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空气中的杀气突然重了,我似乎听见了双刀相互摩擦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看来我该跑路了,不然又得看他们俩双打了,虽然每次都是郭荀赢
郭荀分明已经感受到那股杀气,却不以为意,将腰间酒壶解下,丢到我手中。
“阿雁,大漠孤烟,但愿下次再见能看见一个全新的你,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喜欢纯阳那些个牛鼻子,假清高,就不送你回客栈了。我过几天要去枫华谷,再见不知何时,女孩子家家的以后少喝点酒,再见。”
手中酒壶还残留着郭荀身上的的温度,丝丝暖意缠绕在心间,右手摩挲着瓷质的酒壶,心中感慨万千。郭荀第一次叫我小名,想来他也觉得我们以后再相见怕是很难了,天南地北,大唐地域广阔,或许此次一别就是再不相见,特别…我还因为李青衍,怕是不会再想回中原了。
千言万语,似乎也没什么能说的…其实我们自己心里都明白。
“郭大哥,有缘再见。”
我笑着道,单手提着酒壶,大步朝内城走去,回头便能看见,郭荀身后隐约可见有一个身穿红白相间异服的身影。
脸上似有湿意划过,我随手一抹,就着晨光头也不回的往内城的客栈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