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京已近一年,大多时间都在满蒙谙达与汉人师傅的教导之下,学些淑女应知应会的本事,装着对秀女大挑十分上心的样子,好让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狐狸放心。偶尔也会接到家中来信,指示都兰携我拜访一些旧亲故友,见一见各府之中,与我年岁相仿的大好少年——他的用意,我又岂能不明白?只是如今还不是将一切摊牌的时候,我只有一味将乖顺装下去,给晋言哥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是年四月,老头子又提到他曾有一位堂姊,被叶赫家的X老爷收作妾室,年轻时他也曾来此家走动,得府中姑奶奶提点照顾,醍醐之恩,没齿难忘。如今宝古氏的后人既在京中,需得前往拜会,以尽晚辈之孝礼。是以,都兰替我将拜贴递去,那边儿又回话定了具体时日,正是雨过天晴、不温不热的四月廿九。
平日里不爱穿着宽松的旗装,却对前明遗留下来的汉人服饰极感兴趣,一条时兴的云霏纱绉裙,上身儿便是一袭娇艳的石榴红,行时动如流火,静时灿似夏花。再披一件儿银朱色的茧绸褙子在裙外,算是拜见长辈应有的庄重。便是如期拜会了这位非凡的老姑奶奶,从寒暄到家常,一路闲话儿扯下来,竟不觉得无聊,可若仔细想想究竟说了什么,又是无论无何都想不完全了。
直到从她屋里迈步出来的一刹,方才想起自己漏了问——究竟她当初是如何提点父亲的?直让一向善于忘恩的老头子记到了现在。又回头,看着老人家笑眯眯的一双眼,那句溜到嘴边的话却不自觉地咽回去了。只得就这样走了,心中怅然,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勇气道出这一向压在心底的疑问。]
“您看,叶赫府里也给女儿们扎了秋千,比苏州宝古府的要秀气些——哎哎哎!咱们该走了,您要做什么?”
[ 都兰见我心情不佳,沿路指一些府中的新鲜事物给我瞧。只听“秋千”二字,竟是双眼发亮,眼看那边没有半个人在,便想趁机玩上一会儿,谁让胆小如鼠的都兰怕我摔了,不肯在京中别苑给我扎个秋千!三步并作两步,索性小跑起来,仿佛一道烈烈燃烧的晚霞,在翠色的园景中留一抹彤光熠熠的倩影。又一阵泠泠笑声飘散开去,只将脆生生的一句敷衍丢给可怜的奴才:]
“我只玩儿一会,十下——只摆十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