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预言
允浩又一次去到那个昏黄的小杂货店,去见那个有吉普塞血统的女人。她是他父亲的朋友,一个慈祥而神秘的老嬷嬷。他父亲死了许久了,很多时候,她代替了他父亲的职能,在昏黄的杂货店里,用晦涩的口吻讲述着听的懂听不懂的。她叫塔斯美拉达,优美的名字,与卡西莫多在口中反复低吟吉普塞女郎的名字很相似。我总是猜想,在她的最好年华里,可也是那样妖冶,比如在脚踝上系一串金色的铃铛翩翩起舞就可同时俘虏神与魔鬼的心,直至永远。父亲还在的时候曾经告诉允浩,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塔而美拉达已经是个猜不出年纪的老妇人了,直至今天,她的眼睛依然有胜过初生儿的清澈,嵌在包经岁月的脸上显地过分明亮。她的手用一种含糊权威的方式摆弄着古老塔罗牌,指甲长长的成钩状,指尖是烟叶和咖啡豆留下的颜色... ...
你走神了,她说。
今天允浩去到她的面前,并不是想请她解答生命中的奥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想念。但允浩一进去她就对他说:“你的头顶上有不同寻常的光芒.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她说,就开始为允浩测算光芒的底细。
“走神可不好,要知道这对你很重要”,她一边看着我的命运十字,一边责怪我的轻慢。“今天对你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你将荣获至宝,命运的轮盘,它在为你悲伤。”
允浩不由自主的开始兴奋,但是关于他的悲伤,还是有些畏却。她说他将荣获至宝, 命运的轮盘却为他悲伤.或许他会得到惊人的财富从此堕落。或许他买下一粒被诅咒的宝石而被谋杀。也或许他得到一个已故公主的胭脂盒,恰巧是能开启某个神秘之门钥匙,而后在探险途中遇难。允浩设想着种种,一切都合情合理,他自己也哑然失笑,塔而美拉达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他的思绪:“比你想象的更加深邃。”允浩不知道她是洞悉了他的猜想,还是因为熟识了他轻慢的个性,深邃,她从来都是深邃的。
要来的,会来的。
“身上不要带任何和时间有关的东西。”她说,于是允浩把手表放在她的手心了,至于手机什么的,他是没有的,他没有什么人要联络,对于其他人来说,他早在6年前就消失了。6年前~~~~~允浩甩甩头,仿佛要甩掉什么。
他们没再说什么,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情相互到别,他从反光镜里看见她半倚在门上,似乎悲伤就要排山倒海而来。允浩从反光镜里看见她,突然觉得有那么些许的悲伤已经渐渐从她眼底流出来。
但他还是走开了,今天是个隆重的日子,我将荣获至宝。他的塔而美拉达,她在为他悲伤。
他开始游荡。
事实上他一直在游荡。没有事业,没有家庭,空守着无量的财富,也没有挥霍,没有经营,就这样四处游走,仿佛心就是空的。
对于荣获至宝,他倒是起了几分贪慕,“至宝”,能被称的上至宝的,是很特别的存在吧。他的日子太苍白了,苍白的连自己都觉得虚弱了。
于是,他开始留意经过的人或事,有时把车挺下来,下去走走。他没有刻意去什么地方,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要来的会来的。
然而没有来,天黑了很久了,貌似不会来了,至宝,果然不是他可以奢望的。但塔斯美达,那个睿智的吉普塞女人,是从来不会错的。她很少为人预言,上一次为他预言是在六年前,她说:“我看见你的身后一片血色,命运的轮盘,它在为你悲伤。”于是,他看见父母炽热的眼神,相互一刀一刀刺下去.然后他们的血涌出身体,拌着斯杀与嚎叫,是那么的热烈,然后他们躺在彼此的血液里蠕动,仿佛是同一子宫的双生儿,然后,淹死在里面。允浩的瞳孔逐渐的放大,看不清他的父亲母亲,只看到满地的血,妖艳的一片,直至漫到他的脚边,轻触他,仿佛母亲的爱抚,意识就渐渐的失去了,代替血色的,是一片黑暗。
等他醒过来,已经在医院了,有警察近来做笔录,他只说了一句:人的身体里,可以装下这么多血~~~~~
允浩甩甩头,还是回去吧,他住在一个僻静的郊外,本来的家,虽然管家体贴的把猩红色的地毯换成了温和的浅色长毛地毯,但他还是没有办法住下去。其实,他并不惧怕红色或者血液,他只是不明白,怎样的爱与恨强烈地要杀死对方,强烈地要在自己的肉肉面前杀死对方,等同遗弃掉。
怎么又想起来了,允浩甩甩头,每当他想起什么不想记得的东西,就这样,仿佛真的可以甩掉,但终究还是甩不掉的。
命运的轮盘,又在悲伤,这次,是什么样的事情呢。再坏的,都已经发生了,不是吗?再坏的,都已经是记忆了,不是吗?允浩这样想着,却是那么的想去忘记。忘记了的不会心疼,忘记了的以为没有发生。但没有办法啊。
允浩又甩甩头,今天的自己特别的脆弱,前尘往事一波波袭来,他加快速度,忘了有关至宝的语言。
人就是这样,该记得的不记得,该忘掉的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