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舒窈离开长春宫时，雨早就停了。二人一道相互扶着往回走，甬道上安静得紧，盆底儿每一下落在地上似乎都能迸出回响似的。地上很湿，往日鞋底叩落的哒哒声如今听来也有丝哑。筱慧与杜蘅都是明白人，跟在身后持着距离，并没有追得太近。走了一道，终究是忍不住这样的静默，抬臂自舒窈背后环过她的肩头，轻轻隔着衣实扫了扫她的手臂，启唇轻声道）冷么？

（与五姐一并离了长春，外间已然雨过天晴，然这心里积着些莫名的心绪，终是闷闷不乐舒然不开，自顾自的边走边想着，便似着漫长的甬道只余我一人，沉默肩头落了一抹轻柔的力度，顿步转首朝五姐看去，闻她轻询，将将勾了唇角，摇了摇头。）
（景仁景阳的距离并不近，再与她行不时便改各自朝两边而行，到时，便又是我一人，思然于此，方抬手覆上五姐手间，敛了眼帘难得的安静，不着言笑。）我随你去景阳坐一会儿，我....不想一个人。

（瞧着她这副模样，谁还能忍心再去谴责？长姐被罚看着既惊又险的，所幸如今无事。打今儿第一眼见着她，不管是三姐抑或是她给予自己的谴责已然够多，着实无须加我一个。感觉到她覆上手背的温暖，反手握紧了她的小手，轻声应了句）好。
（话落后轻叹一声，我总感觉，似乎从前的嘉懿和舒窈，都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三姐说得对，我们该长大了，再不能这样没心没肺的过着，再不能私以为无论有何事都有长姐三姐在前了。今儿的事恰恰便是告诉我们，即便前有长姐三姐，可当有事发生时，无助依旧存在）

从前额娘与我说过，凡事皆在一个理字，如今入了宫，我才发现，凡事并不是有理便成的，遇着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纵是你有理，只要她有心，这理便成了把柄，时时置你与死地。
（拉着五姐的手便似握着份安定，与她边走边絮絮道，仿佛要将今儿所收的委屈同对大姐的愧疚都一一与她说遍那般，以往都是大姐护着我们姐妹，入了宫，我亦想着凡事总有大姐三姐在，我自不消多去做什么安然度日便是，可如今.....）到底是我错了，若不是我，大姐也不会落的这般境地，我真不知道，往后如何还有颜面去见她。

（与她且行且道，听着她絮絮地说着那些话儿。我知，这些话在她心里定然是憋了整天。安静地听她说着，待听得她将说全了，才是轻声一叹，拢着她的小手轻拍了拍）别这样。
（心里或多或少都能明白她此刻的懊恼和无助，可再想这些，又有何用？长姐总归是受了罚，如今即便无大碍躺在屋里，却还是受罪了）我想，长姐心里一定不会怪你的，咱们是姐妹，哪有隔夜的仇恨？或许像三姐说的那样，咱们俩快点长大，那么，长姐这一罚也就值了吧？

（徐徐前行，花盆底落地的清脆声入耳却极觉不悦，五姐宽言安慰着自己，可终归心里都过意不去，无论如何，是我与敏妃起了冲突在先，却令长姐因此受了过。三姐冲我发火是应该，大姐不愿见我，也是应该，话虽如此，仍止不住的自责。）
你不是我，未曾身临当时的境地，你不懂。

（敏妃咄咄逼人，我言辞亦未有相让，大姐而至一番好话倒尽，仍是敏妃得了志称了心，她如今许是悠哉的端坐翊坤正苑察香品茗，大姐如今却极是憔悴的在病中，两两相极，我又怎能不挂心，不怨，不觉日后对着大姐无颜。）
我从未见过大姐那般，那般无助，可纵是如此，我欲拉着她起身再去寻敏妃请罪，她执意不肯，还让杜蘅带着我快些走，都那时候了，她仍顾念着护着我，顾着雅苏，纵是她不怨我，可我是恨着自己的。

（听着她说，我不懂。或许我是真的不懂，到底事情发生时我并不在旁，能看到的总归不多。回到齐讼时，五福便迎了上来，仍念叨着怎么这一去定醒便这般久的，睇她一眼便道）得了，先别唠叨这个，没瞧着我和淑主子身上的都有些湿么？去煮锅姜汤吧。
（五福疑惑地看了看我们，最终仍是乖巧地福身便退了下去。筱慧则是随着我们进了屋里，机灵地去寻了两套干净的衣服来，逐一侍候着我们换上，这才看向她）我们这儿不用人侍候了，你也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去找五福，喝几口姜汤去去寒的。

（筱慧听着应了，也退了出去，登时暖阁里就只余下我与舒窈二人了。拉着她在暖榻上落座，提了茶壶，边替她满着茶盏边道）你说的，许是我真不懂，可是如今一味的自责，有何用？
（搁了茶壶，长指推着茶盏至她跟前，方道）喝口吧，姜汤没来前，暖暖身子也好。

（轻叹一声，自行转手端了茶盏在手却未饮，拢着只为暖暖掌心）你说，长姐被罚以后你要去找敏妃认错，可长姐不允，还让你走。你自个儿也明白，那当中多是为了护着你，长姐为何护你呢？不仅仅是为了雅苏，更为着你是她的妹妹呀。
（话落一顿，仰首看向顶上横梁，柔荑紧了紧茶盏，又道）长姐是怎样的性子，咱们姊妹十数载难道还不了解么？此事突来，你我都难以接受，我明白，尤其是你更甚。可如今担着自责、担着懊恼、担着愧疚，无用。

（就同她这般说着，每说一句，神色便黯一分，入了景阳转至齐讼阁，尚未坐定，便见五福迎了上来，我与五姐身上的宫装早已被雨水打湿，早间顾着大姐倒未留意，如今安顿下来，却方觉得有些失仪。）
（五姐一通嘱咐，不时五福便已取了两身干净衣裳来，入了里间有杜蘅服侍着换过衣裳理好了妆容，方折步转出，五姐已然安置妥当，于外间等着，瞧着她，微自抿唇扩了抹笑弧。）
一会儿姜汤备好了你可要多喝些，要是你也跟着受了寒，那我这罪过，可是真真大了。

（与五姐两人一前一后于榻上落了座，捧着茶盏落于手心，汲着那淡淡的暖意，心底却依旧的寒，想起早前派人几番去请太医却均推托不来，若非懿娘娘，只怕彼时大姐的景况也许便该真真不大好了。当时只觉这宫里人情冷暖太过明白，而今静下心来想，怕不只如此。）今儿若非懿妃娘娘....
（将杯盏凑到唇边，欲饮小口却思然半晌终是同她道。）我虽行事肆意，可到底也并非于这后宫之事从未留心，我也瞧的明白，原先太医那般推托，大抵不如咱们彼时所想那么简单。

我自是明白，可此前我尚能秉着心性同敏妃言语各不相让，可真真到了那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才是我最怨最恨的。
（微一阖眸，稍舒心气儿，转而搁了茶盏抬眸看向五姐。）如此一出，倒不知三姐日后在翊坤该当如何自处，总归是我思虑不够周全，五姐，你**后若再似以前那般心性，总以为有大姐与三姐在，我们便可活的自在些，便真真是不妥了，雅苏与后宫，这担子，我们亦是要担着些的。

（听她一句打趣，却总是没了往日的感觉，遂不过微勾了唇角，道）你五姐我的身子骨才没那么差，不过几滴雨，哪那么容易就受寒了。
（自个后头说的话，舒窈一句都未应。略有些疑惑地看去，却只见她满脸的迷茫，那魂儿像都不在身上似的。轻叹一声，一时也不晓得再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她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