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火
燎原火记得自己在白茫茫一片的时空里游荡了很久,没有来历,没有尽头。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偶尔残存的记忆一闪而过,令他心痛不已。
不可能,燎原火不会痛,但若然不是痛的话,足迹上连串的泪滴又是什么?
最终他坐了下来,埋头抱膝的样子就像回到饥寒交迫孤苦伶仃的小时候,眼眸无泪无光,却描尽沧桑。
不知何时,一个人来到他身边,揉着他散乱的头发,轻声问道:“你还不走吗?”那嗓音像是最古老的唱腔,叫燎原火一听便肩头颤动。
仰起脸,认不出那人的容貌,只觉得很熟悉,熟悉得似乎共度过六十余年的岁月,想要辨清的手举到半途又颓然垂下,只问道:“他呢?”
谁是“他”,哪个“他”?连燎原火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眼前人知道。
那人的笑容很淡漠,仿佛经历过无数,看过了无数,终于看透的笑:“他走了。”
“为我们的命运,划上完美的终结。”破碎不全的片段一再闪烁,燎原火低下头,无声无息地默念着“仲达”。其实他并不知晓,只是话一出口,便自动化为这两个字。
那人只是一直陪在他身旁,连发出的叹息也是那般轻若无物,待燎原火不再黯然,才道:“你也快走吧。”
“不。”燎原火抬头,瞳仁中刻下坚定不移,一如多年以前说一不二、永不言败的那位第六任残兵之首,“我要回去找他。”
那人的错愕很短促,下一秒又变回那副循循善诱的模样,摇首,话音低微得更像自言自语:“不值得,他不值得你为他那般……”
“值得。”燎原火咬牙,厉光内敛的眼里透出决意,“我欠他的,终究要还。”
那人眼睑半垂,凝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音量较第一句话更低:“若然那人说你不欠他,他不要你还呢?”
燎原火咧嘴一笑:“司马家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那人也笑了,笑得眯起双目,把百感交集忍在眼角,默了一息,向那方一指,语调里一片柔润:“向那边走吧,走到尽头,你就能找到他了,但是,中途将经历莫大的痛苦,而且,绝不能回头……你可愿意?”
“我愿意。”燎原火奋力坐起,向他所指的方向奔跑而去,只留下一句志气更胜儿郎的话,“虽九死其犹未悔!”
眼看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那人仍舍不得收回目光,就这么伫立遥望,两道模糊的影子落到他身旁,肃穆道:“时辰到了。”
“不,我不走了。”司马懿淡淡地笑了,笑意里饱含悠长而深重的爱怜,“我得看着他,你们不知道,他可会闯祸呢。”
越往前走,前世的画面便如倒放般一一展现在眼前,权力的勾心斗角、战争的烽火狼烟、死亡的无力挽回,无数悲痛堆积在心中,叫燎原火沉重得迈不开步伐。
名为“往昔”的风沙首先刮下了他的皮肤,令他几欲昏厥,燎原火从未感受过痛楚,然而在这条道路上,前所未有的痛苦向他袭来,痛得令他几乎笑不出来。
越痛,心中那份希望就越蓬勃,离出口那道光芒就越近。
直到风沙带走他千疮百孔的肉体,便靠意志前行。在倒下前,他终于知晓为什么自己没有痛感了,并非他天生残缺,而是痛至极深,便是麻木。
醒来后,燎原火看着眼前的人,笑得跟疯子似的。随手拔出身体中的利刃,把那人踹翻在地,俯视他,“再一次”说道:“喂饱我,就替你卖命。”心里补了一句称呼:刘大。
一切逆转至初始。
『仲达,你知道吗?我回来了,这一世,我不会再亏欠你,这一世,我定要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