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钱
镇上的小酒馆换了个掌柜,十五六岁的小少年,眉清目秀,带着股书卷气,却是满身铜臭的商人。
原来的掌柜是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中年人,比起新掌柜更像掌柜,可听说他去隔壁镇的时候不凑巧赶上鬼子放毒气,死了。
虽说年少丧父是很令人怜惜的事情,可新掌柜听到父亲的死讯毫无表情,守灵的时候也只是硬挺挺地跪在灵堂前,这让人再想怜惜他,也怜惜不起来。
人们都说,少年是天生的商人,冷得下心。
不过这也不妨碍人们闲余饭后来到小酒馆里点几壶水酒,几盘小菜,讲讲哪家的小寡妇和哪家的小壮年对上眼啦等等在世人眼中原本只有碎嘴的七姑八婆才喜欢聊的事儿。
换了个掌柜,丝毫不影响小酒馆的生意。
这几天,小店来了个新客人,奇怪的新客人。
这位新客人长着一张硬朗英气的脸,美中不足的是左脸颊有一道约莫两寸的疤,使新客人多了丝“匪气”。
说新客人奇怪,其实也不奇怪,新客人只是有点“闷”而已。新客人每每来了小店就问小二要了三两酒和几盘下酒小菜,然后自顾自地吃起来,一直到结账都没有开口说第二句话。
后来掌柜从其他一同避难的客人口中得知,新客人的媳妇和弟弟在鬼子进村时遇难了,弟弟被两个鬼子架起来活活打死,身怀六甲的小嫂子被鬼子看上眼了,在推推搡搡中,有个太君的脾气上来了,“砰”地一声,小嫂子也死了。新客人因为上山打猎逃过了一劫。
新客人回到家中看着妻子和弟弟的尸体,和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个七尺男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后来是幸存的乡亲们扛起新客人走的,新客人还来不及让他的媳妇,他的弟弟,他未出生的孩子的尸首上撒上一把黄土,就离开了。
大家伙儿估摸着,男人估计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噩梦了。
“唉,好好的一人,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啧啧。”说故事的那人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没了下文。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叹息起来。
“我不觉得。”开口的是掌柜的。
众人惊诧:这掌柜平常清冷得很,今天怎么有闲心和我们唠嗑了?
“我觉得,他一定会振作的。”掌柜的一边拨算盘,一边不经意地抬头扫视了客人一眼,虽是这不经意地一说、一瞟,却让人觉得坚定有力。
众人不知为何觉得心里发怵,没人敢接掌柜的话——这像是那个传言里死了爹没掉半滴泪的人会说的话吗!
后来过了夜半了,客官们都散了,回家了,小二也去睡下了,掌柜的准备打烊的时候,新客人出现了。
“小掌柜,还做生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