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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权转贴】乘除加减上有苍穹(杨戬、展昭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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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黎明时分我独醒
  • 弱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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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点?”杨莲一笑,从怀中拿出厚厚一叠信纸,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全是刘彦昌写给杨莲的诗。文采平平,情感虽真却略显虚浮讨巧。我看了看,撇撇嘴:“不过尔尔。”
  “就算不是一流,但他懂得爱,懂得对我好!我们早就发过誓要永结同心,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杨莲从我手中抢回信纸,一脸温柔沉醉。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那他为何一听说你母亲的遭遇便吓得立即要离开?娘,你不要被他骗了,你不记得小蝶了么?”
  杨莲一愣,随即笑笑:“彦昌不过凡人,怎会不惧天兵天将?何况他也许是担心我的安危呢。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相信小蝶的悲剧绝不会在我身上重演!”
  “那娘你就不担心他的安危么?你就不怕玉帝派人来拿你们?”
  “玉帝怎会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他派谁?二哥么?他难道真会对自家妹子下手?就算他真狠得下心,我也有宝莲灯,不用怕他!”
  “娘,万一事发,被与帝王母知道了,你本来就是仙凡相恋之后,再加上这一条罪名,下场只怕比织女还惨,就连舅舅也难逃干系!”
  杨莲尚未回答,便看见刘彦昌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她一把拽过刘彦昌,柔声道:“彦昌,不用担心,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之后几日,任我苦口婆心的劝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杨莲总是不听。我无奈,却仍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杨戬。以我如今的身份和立场来看莫若尽早知会他的,可是倘若杨戬又压了她在华山下,没有沉香杨莲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只有拖延着,暗自决定若委实劝不下来,便在杨莲决定成亲时上天告诉杨戬吧,让他这做哥哥的想法子便是。然而,这个念头却在我又一次的劝说途中夭折。
  “娘,你再好好想想,终身大事怎可如此草率?”
  “云儿,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一定要与彦昌在一起的,何况,我已经怀上了彦昌的骨肉!”杨莲一连甜蜜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成功阻住了我接下来的劝说。
  杨莲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成亲,是势在必行了,我不能阻止,也不能上告。告诉了杨戬又能如何呢?遣散是再无可能了,难道要让杨戬将怀着孩子的杨莲压在山下么?
  婚礼很快就举行了,只邀了嫦娥、百花、东海四公主等杨莲的闺中密友参加。
  十月怀胎,我们更是小心地照顾着杨莲,我也只得将其他事情暂且放下。
  沉香出世后,我仍抱着一线希望,几次劝说杨莲让刘彦昌带着沉香离开华山,甚至答应了帮她照看沉香父子并带他们每月来看她一次,杨莲只是不肯。
  我只有放弃,于是也不再提,只是闲聊中有意无意地说及杨戬在天庭上的难处来,希望日后杨戬若将她压在山下,她多少能理解一些。心中则打定主意在沉香快满月的时候上天提前告知杨戬,也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临时知道气怒攻心。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杨戬竟并非如书上所说在沉香满月那天下界,而是早了整整一周。后来我才知道竟是杨戬见我反常地在下界逗留许久,心中不安才来华山寻找的。   那一天,我正逗弄沉香,便听见杨莲略带不满的惊呼:“二哥?”
  我闻声不由一惊,移目看去,果然看见杨戬驾着云,冷冷地看向这边,身后是面带犹豫惊异的梅山兄弟。凛然的气势让刘彦昌哆嗦起来,惊恐地向后挪了挪,隐在了妻子身后。杨莲站起身紧紧护住丈夫孩子,安抚地向刘彦昌浅浅笑笑,有些恼怒地又叫了一声:“二哥!”
  全未料到会如此的我被杨戬的突然到来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由苦笑,这是天意么?所有计划竟悉数落空。
  接着便听到杨戬气痛交加的声音:“我没你这样的妹妹!你很好,居然做出这种事来,以前答应过我什么?竟是全都忘了么?”
  身侧刘彦昌怀中的沉香骤然啼哭了起来,惊得刘彦昌一抖,几乎将沉香摔在地上。杨莲回头爱怜疼惜地看了一眼,再转头时已是一脸愤然决绝,亮出了宝莲灯,口中叫着:“彦昌,你先进屋避一避,他不敢将我们怎么样的!”



  • 黎明时分我独醒
  • 弱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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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盯着杨莲手中的宝莲灯,不由转头去看杨戬,果然见他眼中满是惊怒痛楚,握着三尖两刃抢的手不住地颤抖。
  杨莲下意识地又将宝莲灯紧了紧:“我知道你是司法天神,也知道你有你的职责,但是,我不能失去彦昌!二哥,他已和我们是一家人了,为了我,为了我的家,你就不能退一步,让我们平安地做一世夫妻?”
  杨戬看着刘彦昌,眼中的不屑与怒气一点点积聚:“一家人么?就凭他?躲在妻子后面,连孩子也抱不住,比女人更不如的东西,也配合我杨戬作一家人?”
  杨莲是绝不允许他人侮及刘彦昌的,当即回应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他不配?彦昌的人品才学,也未必就输于你。至少,他不像你,为了自己的地位将所有的亲情和起码的廉耻都一概弃之如履。二哥,杨戬!有本事你就来拿我,我不怕你!”
  目光触及杨戬那发白的脸色,心中一凛,瞬间从忡怔茫然中回过神来,口中已是劝道:“娘,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这是原是你做得过了。舅舅现在在气头上,你便认个错,待他气消之后再商量吧。”
  “气消?”杨莲冷冷一笑,“你还不了解他吗,你瞧他如今咄咄逼人亮出兵器的架势,若不将我送出去当他步步高升的踏脚石,他岂会气消?”
  看向天际,杨戬果已降下云头,施法换上了银铠,面如寒霜:“不要再说了!梅山兄弟,先拿她回去。她以为天条真的只是儿戏么?”
  杨莲见状拂袖将丈夫儿子送到了茅屋中躲避,尖声叫道:“天条!又是天条!杨戬,你忘了我已经看破你的假面具了吗?你在嫉妒,你在嫉妒自己的亲妹妹获得了真爱!你自己得不到,就要拆散所有人,可那又怎么样?就算你拆散天下多有的良缘,像你这么自私的人,也注定得不到任何爱意!”
  说着,她便举起宝莲灯,默念口诀,灯体霎时光芒大振,宝莲灯的威力头一次完完全全释放了出来。青光划过,便觉大地都震颤起来。劲气一波波袭去,散溢开来,围过来的梅山兄弟不及反应便被气浪掀起,又被掷下,冲倒在地,惨叫连连。
  “梅山叔叔!”我叫着。眼见杨戬依旧气痛交集,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只得拼尽全力射出水镜灵力抵挡住宝莲灯的青芒,为防杨戬看出水镜端倪只得同时射出法力掩盖那灵力的点点银光。只是如此一来,护体的法力便少了许多,撞上宝莲灯威力的那一刹那只觉得气血翻涌,浑身的血液几乎都沸腾起来。
  幸而已有了几次经验,杨戬也在千钧一发之际清醒过来,用神目接下了宝莲灯大部分袭击,不然我还真不知有没有性命危险。不由苦笑,宝莲灯还真是我的克星,来到这里三次受伤,竟都伤在宝莲灯下、杨莲手中!
  三道法力相击,巨大的冲击力仿佛要将天地万物都撕裂开来一般。刘彦昌抱着沉香藏身的茅屋也再禁不住这力道倒塌下来,一时间烟尘飞扬。刘彦昌惊慌地惊叫着,与婴儿的啼哭夹杂在一起,分外刺耳。
  “不要伤彦昌和我的儿子!”杨莲惊恐地叫了起来,将宝莲灯送至刘彦昌身侧护住父子二人,将他们吸上半空,便见他们二人在宝莲灯的引领下风一般向远方掠去。梅山兄弟赶忙上前拦截,却无人能突破宝莲灯的护持。
  杨莲冷然有些狂乱地笑着:“呵呵,我用宝莲灯护住了他们,杨戬,你伤不了他们!”她收回望向父子二人远去的目光,“是你!你眼看着爹和大哥摔死,如今,又要害死我们全家!不!我不会让幼年的悲剧重演,杨戬,你休想!”
  杨莲满眼决绝愤恨地高扬起双臂,幻出千百条彩带,强劲地扫向杨戬。
  “娘!舅舅!”刚才强接宝莲灯想必亦牵动了杨戬的旧伤。我压下不适,飞身向彩带拦截上去,缠斗中又运起法力卷起数十根圆木砸向那一根根彩带。彩带被卸了劲力,颓然垂落。
  “娘,不要打了,你怎能如此决绝地对待一手将你带大的哥哥!”眼见杨莲双手翻动又一次凝结着法力,我忙试图劝说,“娘,你忘了曾经的话么?将恩刻在石上,将仇划在沙上,你可还记得?”


2025-05-20 21:2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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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黎明时分我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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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莲略停了手,却忽然又冷笑道:“云儿,他一心要捉拿我上天,这样的仇,我如何能只划在沙上?难道要叫我束手就擒么?”
  我迎上她再次袭向杨戬的身影:“娘,我想舅舅只是想给你个教训,你还是快些停手吧,莫要伤了彼此!”
  杨莲再不理我,只是一个劲地往杨戬那边袭去,招式越来越狠辣,眼神也越来越狠决。
  杨莲攻不下我,有些着恼,忽然娇叱一声,双手环在胸前,竟是召集了身上所有法力,尽数化在手中,凝成几让天地失色的紫芒,竭尽全力地绕过我径直击向杨戬,天地间霎时笼上了这淡淡的紫色,却仿如血色一般刺目。
  这耗尽法力的一击几乎是要同归于尽了。杨戬身形巨震,满面惊痛地凝视着杨莲,半晌,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腾空跃起,也聚结了全部的法力,凝于三尖两刃枪上,却是疾若闪电地劈向山峦。
  空气都仿佛烧着了一般滚烫,岩浆从地中喷涌而出,飞溅在空中,如火海一般环绕在杨莲身侧。
  “山崩地裂!”杨戬一声清喝,霎时山峦剧烈颤动,撕裂之声振聋发聩。同时杨戬张开神目,银光飞出便将杨莲打出的紫芒尽数压回了她体内,禁锢了起来。
  随即杨莲一声惨叫,她脚下的土地破裂了开去,杨莲瞬时便如折翼之蝶飘飘荡荡地坠入了山底,落入了杨戬设好的光柱内。
  “合!”杨戬双手虚按,便见山峦又缓缓合上,四处早已不复之前的优美秀丽,零乱萧索,树木花朵散落了一地。
  杨戬默默立在云间,依旧紧盯着杨莲落下的地方,仿佛要将那里直印到心底一般。面上却无悲无喜,仿佛早已麻木。   留下几个梅山兄弟留守华山,杨戬缓缓转身,回到了真君神殿。
  我咬着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也默默跟着杨戬回了天上。看着他默然坐在冰冷的神殿里,我心下惨然,一言不发地跪下。
  就在这寒冷的夜里,在这清冷的神殿里,我们一个坐,一个跪,相对良久。
  “你到的时候,他们如何了?”许久,杨戬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虽平淡如夕,却有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娘……刚刚救下刘彦昌。”
  “为何不报!”杨戬的声音中有了丝丝怒气。
  “我……我本想自己劝他们放弃,见劝说无效也想在他们成亲之前告诉你的,没想到他们竟然……先有了……沉香。”我吞吞吐吐的解释着。
  “沉香生下来以后呢?”杨戬的面上掠过惊诧,但很快又问道。
  “我……我没料到你来得这么快,本想待沉香满月……”该怎么解释呢?难道告诉他按既定路线他是不该这么早下来的?我苦笑着。
  杨戬不再说话,长叹了口气,用手作势要将我扶起:“起来吧,原不能怪你。”
  我却没有起来,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我的顾虑,有我的私心,这一次,我却是没尽全力,坐视了这一切的发生。有苦衷又如何呢?出乎意料又如何呢?伤害,还是造成了的。
  半晌,“舅舅,对不起……”
  杨戬没有答话,静默良久,他缓缓抬起双手,郁郁地看着:“刚才……我做了什么?”
  我微微偏过头去,不忍看他自责落寞的神情:“舅舅,你别这样……”
  “山下阴湿沉闷,连昼夜都无从分辨,莲儿她,怎么受得了?”杨戬喃喃着,似在自语。
  “舅舅,你不要想了,这不能怪你……对娘来说,这也是保护她最好的方式。”
  “是啊,我没有别的选择……权势、地位,甚至性命,为了三妹的幸福,都可以不要,可是,娘呢?她自己呢?莲儿她还真是天真啊,以为有了宝莲灯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么?”杨戬苦涩地轻声说着,“可是,纵然如此又怎样呢?我终究是让她受了和娘当年一样的苦!莲儿她,该恨死我这个棒打鸳鸯的哥哥了吧?”
  “娘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是啊,总有一天,只希望不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
  杨戬的呼吸沉重了起来,大约是想起了杨莲那充满恨意的眼神,身形一颤,竟仿佛瞬间苍老虚弱了许多,鲜血从唇角溢出,他却恍若未觉。
  “舅舅?”
  “若是放了她,她一定还会去找那刘彦昌的吧?”忽然,杨戬有些倦怠无力地问道。
  我垂首,无奈地点头。
  “是啊……那样的狠绝,怎么会选择忘却?”杨戬自嘲地苦笑着,“那么,只能一直压着了?不能让王母知道啊,否则,对她的处罚必然重过织女百倍……”
  看着他心力交瘁的神情,我心中一痛:“左右不过百年,等刘彦昌和沉香这一世过去……”
  “或者,断了她的念想?只要抹去此事的痕迹……”杨戬的目光中忽然闪出决然的神色来,“纵然让莲儿恨我一辈子,我也是要万无一失地保住她这一路上的平安的。”
  我猛然抬头,要斩草除根?忽然自失地一笑,自己不是知道结果的么,对于自己的亲人,这人一向是嘴硬心软,又何必多虑?终是垂下头,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哮天犬走了进来:“主人,找到刘彦昌下落了,宝莲灯将他送回了老家刘家村。”
  ……


  • 黎明时分我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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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稚子初成
第十九章
  立起身来,跟在杨戬身后出了神殿。跪了一夜,双腿已几乎麻木,踉跄了一下,险险就要摔下。早先接了宝莲灯那一击而烙下的伤也隐隐地痛了起来,更是站立不稳。杨戬走在前面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倒是哮天犬眼尖,扶住了我,我忙借此定定心神,摸出一粒杨戬早先赠予我的仙丹服下,化开法力来边走边暗暗调息,半晌方复。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刘家村,我们隐了身形按照哮天犬之前所说找到了刘记灯笼铺。刘彦昌正站在他新开的灯笼店前,笑容可掬地向来来往往的乡亲们夸耀着自己的灯笼,招揽着生意,而小沉香则睡在屋内的摇篮中,粉嫩的面庞上犹带着泪痕。
  杨戬神色阴郁地盯着刘彦昌,缓缓抬起右手,法力凝于指尖,只消屈指一弹,立时便能结果刘彦昌的性命。然而正在这时,婴儿的啼哭声骤然响起,刘彦昌听见,微皱了皱眉,便转身进了里屋,抱起孩子轻拍着,哄着哭闹不休的沉香。杨戬见此,轻叹一声,收了法力也跟进了里屋。
  良久,许是恼了孩子哭闹,刘彦昌猛地将儿子往摇篮里一放,怒气冲冲:“别哭了,再哭你娘也回不来了,还平白搅了我的生意,你给我省心一点好不好!”
  婴儿的哭声越发令人揪心起来,我看了一眼正冷眼旁观的杨戬,忍不住便显了形,向刘彦昌喊道:“刘先生!”刘彦昌听得我声音,猛然转过身来:“云儿!”
  他又急切地上前了几步:“三圣母呢?她怎么样了?”
  我微微移开目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后来打斗中我就与她冲散了。”
  刘彦昌颓然点头,面露苦笑。
  走至摇篮边,看着依旧哭着不停的沉香,心中的疼惜一点点地增加。那稚嫩的脸庞仿佛与曾经的小文重合,幼时站在妈妈床边俯身看着那个刚出生的小弟弟时所感受到的神奇与关爱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将沉香抱起,轻轻哼着歌哄着,见没有效果,忙轻车熟路路地解开襁褓,果然便看见湿透了的尿布。
  我失笑,向刘彦昌道:“家里有干净的尿布么?”
  刘彦昌忙翻找出来递给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我不懂带孩子的。”
  利索地替沉香换上裹好,,又哄了几声,孩子便渐渐止住了哭泣,咧嘴笑了起来,伸出一双小手直往我身上挠。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中满满的都是欣慰满足。
  忽然听见刘彦昌对我说:“云儿,沉香倒好似与你很是投缘。我一个人委实带不了孩子,不如你留下来吧。”
  心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升起,却一闪即逝。我瞥了一眼一旁依旧隐着身形的杨戬,只见他此时神色黯然,正蹙眉瞅着襁褓中的婴孩。现在,我需要陪伴的人,不是刘彦昌。
  想了想,终于还是道:“现在不行,我还有些事要办。”
  刘彦昌却并不放弃,走到我近旁:“云儿,你难道就忍心看到你义母的丈夫儿子遭受如此苦楚?”
  我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刘先生,我一定会常常过来看望沉香的。”
  刘彦昌的脸色有些阴沉起来,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臂:“云儿!”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道银芒闪过,生生让他住了口,立时叫他晕倒在了床上。
  我也并不在意,低头看看那正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我的沉香,噙着笑意叹道:“沉香,你也算是我的弟弟吧。”
  拍拍沉香,将他举起,送到面露犹豫的杨戬面前,调皮地笑笑:“你要不要抱抱?”
  杨戬迟疑地接过,也轻拍着沉香哄他入睡起来,神色渐渐柔和。轻轻将孩子放在摇篮中,缓缓地摇动着,杨戬随口哼起了歌谣。小沉香初时还睁着点漆般的眼睛看着他,渐渐便迷离起来,沉沉睡去。
  杨戬怅然叹了一声,又嫌恶地看了刘彦昌一眼:“百无一用的废物!连带孩子都不好,若将我外甥带出病来,我断不会饶了你的性命!”
  言罢,想了想,,他又凌空画出一张趋吉避凶的符印来,拍入了沉香体内。他这才满意地笑笑,带着我驾云离去。



  • 黎明时分我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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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食言,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确实常常去看沉香。总是我显形在前,杨戬隐身在后,明里暗里,倒也给了他们许多帮助。
  转瞬已过了3年多,这一日,我正如往常一样在神殿中读书,忽见杨戬面带怒气地走了进来,却是极其平静地开了口:“云儿,以后我不会再去探望沉香了,你也少去吧,免得被人发现抓到把柄。
  心念一动,已是猜到些许,却不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杨戬叹了一声:“以前,不过是担心刘彦昌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委屈了沉香,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发生什么事了么?”
  杨戬的怒火终于再难压抑,在殿中烦躁地度了几步后倏然开口:“三妹被压在华山下,受尽苦楚,只要她答应不再去见刘彦昌,我就会放她出来。可是她执意不肯!她所执着的爱情,到头来,却只带给她三年的忠贞,教我如何不气!”
  果然,刘彦昌终于还是负了杨莲。这般懦弱之人,怪不得今后会让沉香养成那般的性格来。忽然,一个计划浮入脑海,正要细细思考,却又听见杨戬的声音传来:
  “刚才我一时心软带着三妹的魂魄想去看看他们,不向刘彦昌那厮竟已经将沉香送人,自己倒是又要娶个什么张老爷的女儿!三妹听了这个消息魂魄几乎散去,之后竟还不愿醒来!”
  “什么!”我故作惊讶地叫道:“那舅舅你……娘她……”
  “我洗去了她的记忆,”杨戬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情愿她继续恨我,也不愿她就此消沉。”
  “那刘彦昌……沉香?”
  “沉香我已领回,交还给了刘彦昌。我不能让沉香也像我一样从小就没爹没娘。”杨戬的眼中划过一抹犹疑,“刘彦昌么,我已用法术控制了他的意念,叫他永远记得莲儿,也叫他全心全意将沉香抚养成人,让他衣食无忧。”
  杨戬的怒气似乎已经平复下来,平静地说着。我听着,只是点头。
  杨戬看着我,有些疑惑地笑道:“云儿,我还以为你定会指责我一番,你不是一直主张让莲儿他们生活在真实之中的么?”
  我默然,没有答话。的确,我早就知道这一切将会发生。可是,我又能改变什么呢?不是不曾想过阻止杨戬洗去杨莲记忆。可是只怕到时候只会让杨莲以为这是我们导演的一出叫她死心的话剧,甚至可能会以为是杨戬逼着刘彦昌送子别娶。不过白白送她一个更加恨哥哥的理由罢了。
  自九灵洞以来,我愈发地觉出自身力量的渺小和微薄来。以一人之力要想更改他人的命盘和历史的齿轮,何其难哉!然而若是我明知一切真相却只能看着而无法真正改变结局,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的。总要主动做点什么才好。
  这样想着,之前那些个依稀的念头竟逐渐清晰起来。猛地抬头望向杨戬:“没想到刘彦昌竟是如此怯懦之人,舅舅你只能控制他的心意,却无法改变他的性格,如此之人,能把沉香教导成什么有用之才?如此我却是更不可能放心!”
  顿了顿,对上杨戬探询的目光:“我想,答应刘彦昌当年的请求,留下帮他一起抚养杨沉香成人。”
  已过了三年,杨戬的伤与痛已不如当初那般灼烈了。而沉香三岁,正是开始有些自我意识的时候,这个时间点,正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沉香再养成那种胸无大志、急躁狂妄的性格来。
  杨戬似乎想说什么,但许是看出了我的坚定,终于缓缓点头。   走在前往刘家村的路上,带着一丝欣喜,一丝紧张,一丝期待。
  倘若这一世的沉香能多一分冷静,多一分睿智,哪怕看出一点点的端倪来,也许,结局就会不同吧。心底却忽然隐隐浮上些许不安,凭我一人之力,真的能改变沉香的性格走向么?当初对小文的教育,早已证明了我的失败,然而这一次,我又如何输得起?然而在这里,沉香毕竟还是和刘彦昌生活在一起的,毕竟我充其量只是他的义姐而已,在他的家中我又能有多少的话语权呢?
  无意识地向四周望去,入目的却是繁华的熙熙攘攘的人间。心念一动,倒不如在凡间找些个出类拔萃的人做了沉香的师傅吧,权威地教他些武功智略,更叫人放心,也好将他带离原先那个消人志气的所在,出来历练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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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便缓下了身形。为了方便行事,便施法换了身男装,又将眉目发髻稍稍变幻一番,便幻作了一个清秀的大男孩下了凡。
  我笑笑,径直去沉香那里若叫有心人瞧见倒确实容易叫人起疑,那么,便在凡间先四处转转,替沉香物色一个好去处好师傅吧。若能让天界以为我只不过是耐不住寂寞到凡间玩玩放松了警惕也好。
  一连几月,兜兜转转,便知凡间已是北宋。那些个奇人异事,倒也听了个大概,只是却总不曾有甚合心意的人物。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首都开封,便寻了个离开封府衙较近的客栈住下。除了茶馆之类,府衙总是一地消息较为灵通之处,于是每到一处,我便常施移空法察探府衙情状,了解此地的大致人事。这一日,我在客栈二楼窗边的座位上坐定,刚望向府衙方向准备施法,却忽然听见邻座几个大汉的高谈阔论:
  “哼,想不到堂堂南侠竟做了官府的狗腿子,真是败坏我们江湖人的名声!”
  “什么展昭,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贪图权势荣华之辈罢了。听说了么?皇上封了他为‘御猫’,一个人被称作猫,他还怡然自得,简直不知羞耻!”
  “就是!听说是救了那什么包大人才被推荐给皇上的,我看哪,他可不就是冲着那官名利禄去救人的?奴颜婢膝之徒,枉我们还曾经当他是侠义之士!”
  展昭,我是知道的。当年小文便总是缠着我给他念《三侠五义》的故事。印象中的展昭是个为了心中道义而放弃驰骋江湖的人物,不想在这里竟被他们说得如此不堪。本待不去理会,一转念却又想起杨戬。那句“贪图权势”,那句“奴颜婢膝”,是何等耳熟!这便是人们的自以为是么?还是自欺欺人呢?因为一时的不忿甚至是嫉妒,便完全不顾他人的真实想法而妄自揣测诋毁一番?
  心中竟激起了郁气与怒火,只想与人置辩一番,不吐不快。
  于是微微偏过身,转向邻桌的几人,朗声说道:“那么这位大哥想必是真正领悟了侠义二字的了?”
  那位面色棕黄的粗犷汉子甩甩手还未答话,一旁已有个稍显白净的年轻男子应了声:“那是当然,我大哥可是我们那儿人尽皆知的大侠!“
  “哦?那么请教,二位以为,何谓侠?”
  那汉子哈哈一笑,大声应声答道:“扶危济困!”
  “然而以你一人之力,穷尽一生又能扶几人危,济几人困?”
  “这……”那汉子语塞,手不由紧了紧他别在腰间的大刀,半晌憋出一句:“尽力而为!”
  我缓缓倒了杯酒气定神闲地啜着,再开口时声势却急如暴雨:“那么如今,出了一位青天,救民于水火,给人以希望,让所有有冤有苦之人有人可依,有地可寻,这样的人,敢问你以为该不该救,该不该保呢?”
  那汉子脸色憋得有些红了,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待他回答,续道:“包大人是如今人尽皆知的青天,展昭用自己的剑,守护住百姓的希望,何错之有?又何耻之有?还是这位大哥宁愿任这百姓的青天为恶徒所杀所毁?”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那大汉看着周围人们投向他复杂的眼神,忽然一拍桌子,大吼道,却也再没说出一个字。
  想来他大约也是一方侠士,估计也是一向受人爱戴的吧,几时受过这等待遇?如此想着,便放缓了语气:“扶危济困,其实不过侠之小者,侠之大者,当为国为民!南侠展昭,当属后者,这位大哥以为如何?”
  然而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双目泛红地紧盯着我,忽然蹦出几个字来:“混蛋!找死!”
  言未讫他便一个空翻,举起大刀立时便向我劈下。我依旧稳稳坐着,右手端着酒杯送至口边。大刀刮起的风已拂至头顶。听到周围人吸气之声,我冷冷一笑,举起左手,暗暗将法力凝于指尖,瞬间便将刀刃于食指中指之间夹住,任他如何努力也是不能再向下进分毫。
  “你!”那大汉愤愤惊怒地喊着,使劲往后抽刀,我却仍旧双指紧紧夹着刀尖,倒带得他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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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他身旁的几人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如此,见状不知我深浅,也不敢上前。
  我立起身来,冷冷地看着他,缓缓问道:“此举,可是扶危济困?”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侠不论大小,总是令人敬佩的,龙云之前所说,不过是提醒诸位莫要随意评头论足、妄加臆测、污蔑他人罢了,这位大哥却如此行事,究竟是谁当不得‘侠义’二字?“
  “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他身后的小弟们也站了起来,冲我喊道,却不敢做任何动作,还真是阿Q呢。我不由微笑,正要答话,却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开封重地,不得闹事!”
  此话一出,那边几人立刻噤了声。
  又见他转到我面前:“这位……龙云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我移目看去,却是个眉目俊朗的官差。只见他一身红衣,极其喜庆的颜色,却衬出一阵阵清冷的气质来,然而他面上却带着暖暖的浅笑,如春风一般直渗入心底,让人立时便生出安稳信赖的感觉。
  暗赞一声,微微一笑,淡然应道:“大人说的是。”便松了双指,自顾自坐下,也不再管那些汉子,自斟自饮起来。
  一会儿,忽然那清朗的声音又在身侧响起:“龙兄弟所说,令展某获益匪浅。侠之大者,展某自谓尚不能及,倒是龙小弟缪赞了。”
  原来他就是展昭,没想到刚才那一番话竟是被他尽数听了去。我忙起身笑道:“原来你便是展昭啊。展兄不必谦虚,为了心中信念理想甘愿舍弃快意恩仇的江湖潇洒生活,龙云自愧不如。”
  我又倒了杯酒,向展昭虚敬了敬,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亦是一身官服的几名官差,道:“展兄想必还要巡街,不便饮酒,这一杯,龙云就先干为敬了!”言罢,一饮而尽。
  “展某确有公务在身,然而若龙兄弟不弃,展某晚间定然来此再与贤弟把酒畅谈,如何?”展昭赞赏地看着我,又怅然地似乎不无遗憾地看了那酒壶一眼。
  本能地就要推辞,却忽又心念一动,:展昭被称作南侠,武功必是好的。他跟从的包大人是流传千古的青天,明辨忠奸见微知著的本领定也不差。而若真如传言所说还有一位公孙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开封府,倒说不定可以成为沉香学习历练的好地方。
  心念急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过一瞬间,已是定了试探了解之心。于是抱拳笑道:“如此,龙云便在此恭候展兄了。“   晚间少不得是要比比剑试试他武艺的。但轩辕剑威力实在太大,决不能直接对决。想了想,便从腰间抽出轩辕剑,施了法给它幻出一个剑鞘安上,比剑时就不要出鞘了吧。
  黄昏时分,果然便看见楼下展昭正急步向客栈走来。此时他已换下了那一身官服,变作了一袭蓝色长衫。那深沉的蓝色更是让他少了些许张扬跳脱,而凭添了些内敛沉静的气质来。
  我一笑,提剑在手,从窗口纵身跃下,口中叫着:“展兄,接招吧。”话音未落,剑身已向展昭袭去,虽未出鞘,却依然带出丝丝剑气。
  展昭却没有接招,抬起头来笑笑,侧身避过,却是一个纵身施展了轻功一举跃上了客栈楼顶,右足轻轻一点便又凌空飞起向后方掠去。我心知他是不欲比试伤了人或是毁了客栈财物,便没有说话也跟在他身后。没过多久便到了一片树林之中。
  见他站定转身,我也不含糊又是举剑刺去。剑不出鞘,只能比招式,然而高手之间比招式,足矣。展昭一个旋身让过剑身,我手一翻便让剑又游走过去。展昭似乎没有回头,却是听风辨位,举剑反手向后一挑,便准确地抵上了我的剑。我正要再转过剑锋,却蓦地惊觉轩辕剑在两剑相触的刹那便剧烈的震颤起来,仿佛要脱开剑鞘的束缚,而袭向展昭手中的剑一般。我忙凝神感应着轩辕神识。“巨阙!”我低声叹道。我倒忘了,展昭用的,亦是上古神兵。
  我收回剑,展昭背对着我却不知这一变故,已由守转攻,一个转身剑身已往我胸口刺来。我心思却不在此处,疾速地拔剑出鞘,也不顾展昭讶异不解的眼神,灌注法力压抑了它的剑气,便将它掷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这才轻吁了口气,转而运起法力紧握住剑鞘准备接下展昭袭来的剑。展昭大约原以为我要出剑隔挡,并未收力,此时忽然看清我动作,便见他面露惊疑,生生退了一步,硬是卸了些许宝剑的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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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运了法力相抗,倒也无事,见展昭后退站住,便笑道:“无妨,继续吧。”
  “这……”展昭看了我手中的剑鞘一眼,当即利索地拔出巨阙亦掷向一旁,只擎鞘应战,口中笑道:“龙兄弟瞧不起我么,展某岂会作不公平的比试?”
  我不由微笑,二人身影同时掠起,一会儿便又缠斗在了一起,出招拆招、进攻防守之间,招招精妙,大有文章。尽管因是使用剑鞘我们几乎都没有用上力气,但却仍须时时屏气凝神,应付种种变幻,不时惊出一身冷汗。
  良久,我们相视一笑,同时撤招落地。
  “剑式轻灵却不失豪放坦荡,龙兄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展昭率先开口。
  “呵呵,展兄剑法厚重凝炼,凛然大气,却不失变幻灵巧,竟让我招招变式无用武之地,龙云佩服!”我爽朗一笑,这绝非敷衍之词。虽没有运用法力,但三界第一战神所授武艺岂会简单,何况杨戬见我是女子传授的剑法却是以巧取胜,那剑法犹如九九八十一变一般不可捉摸。而展昭招式具是大开大阖的磊落之式,若水般清淡如君子之风,而他却能用这最简单的招式在瞬间应变将我的剑式一一化解,而自身破绽丝毫不露,让人叹服。
  正思量间,展昭却已拾起巨阙还剑入鞘,而行至了轩辕剑插入树木之处:“果然是把好剑,剑气如此浑厚。然而龙兄弟却能在投掷之间拿捏得如此准确,剑身恰好没入却不会让剑气伤及树木中央的精髓所在,其间功力,亦可见一斑。”
  我倒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展兄过奖了。那是轩辕剑,圣道之剑,展兄应该听说过吧?只因展兄所用巨阙亦是上过神兵,几千年来所造杀孽而摄服的魂魄均被收入剑身,如今早已化作了浓郁的怨气和魔气,适才轩辕剑遇上,便激起了战斗本能,要与巨阙一战收服怨魔,因此不得已我才弃剑的。”
  “轩辕剑?”展昭一脸赞叹惊异好奇地看向轩辕剑,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剑身。
  “小心!轩辕,不可伤他!”眼见轩辕剑轻轻颤动,感觉到那剑气几乎就要冲破我之前所设的屏障,我忙又送了一道法力注入,同时沉下心来静心感应着轩辕神识操控着。待轩辕剑完全平静下来方对展昭笑道:“轩辕识主,若有人未经它主人允许便触碰它,它会自行释放剑气反击。”
  见展昭有些震惊地点头,我将轩辕剑从树上拔下递与展昭示意他握住,方用指尖轻点剑尖,灌入一道意念,口中轻道:“轩辕,记住了么?他是我兄弟,以后只要我仍是你的主人,你便不可伤他。”
  轩辕轻颤了两下,似乎算作回答。
  “龙兄弟,这……”展昭听了我的话,怔了一下,有些迟疑。
  “如此,今后轩辕剑若是落入别人手中,甚至是我自己若出于不得已的原因将它对准你,它都不会伤到你的。”这是轩辕剑特殊的符咒,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剑的主人被人控制或是一时失去理智而伤了自己亲近的人,之前我也对杨戬用过。
  我笑笑,从展昭手里接回轩辕剑,想了想,又道:“展兄,将巨阙拔出来吧。圣道之剑遇上怨魔岂能不收?”
  展昭饶有兴趣地拔剑出鞘,果然也是一把好剑,剑身泛着丝丝森冷寒意,阳光射于其上的刹那,银色的光芒直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我将轩辕剑与巨阙剑剑尖相抵,将法力注入。
  很快,便看见那巨阙的剑身逐渐蕴上了一层灰朦朦的雾气,又一点点加深直至变为墨黑色,中间似还夹杂着丝丝血色在毫无章法地四处乱窜。这情景,着实骇人,让我联想到那将一切吸入万劫不复连光都无法穿透的宇宙黑洞。好在不一会儿,便看见淡淡的金芒从轩辕剑上升腾起来,丝丝缕缕地散逸进了“黑洞”。初时仿佛一现即隐完全隐没不见了,然而不久便看见那金色从“黑洞”中央显出,又渐渐向四周荡开,那黑色便一点点淡了下去,直到最后变作闪着金芒的半透明银流,通透轻灵,倏忽一闪,便又隐入了巨阙。
  见一切尘埃落定,我收了法力,轻松地向展昭道:“好了,没有了冤魔的滋扰,你使起巨阙来应该会更加得心应手。”
  展昭闻言,抬起宝剑,潇洒地挽了个剑花,又舞了几式,果然便见剑人配合如行云流水更加无间灵动。我抚掌叫好,展昭也收剑而笑:“果然如此。多谢龙兄弟了。”
  我摆了摆手,挥挥轩辕剑有些顽皮地回道:“要谢你就谢它吧!”说罢还剑归鞘:“走,展兄,喝酒去吧!”



2025-05-20 21: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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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回到客栈,在桌边坐下。展昭斟了酒,肃然举杯:“龙兄弟,今日种种,展某再此谢过。”
  我也举起酒杯饮下,摆手随意笑着:“不必不必,连轩辕都知道你是我兄弟了,还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展昭面上有着一掠而过的惊讶,却微笑道:“龙兄弟可是初入江湖?你与展某素昧平生,焉知我并非如他人所说一般不堪反而愿与我做兄弟,又焉知今后不会与我为敌甚而给轩辕剑下了那般命令?今后切不可如此轻信草率了。”
  怕**后吃亏么?听着他俨然兄长般的口气,心中感念,却嬉笑道:“展兄莫非以为我信错人了么?”我眨眨眼睛,又加了些许傲然,“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何况我龙云并非轻信,不过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罢了。”
  展昭亦笑了:“看来龙兄弟十分自信啊。”
  呵呵一笑:“龙云早就听说‘南侠’威名,有心相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更证明我此前判断非虚。”
  展昭听此,却隐隐显出些落寞来:“‘南侠’之称不过是江湖朋友们的抬爱罢了。只是如今既入公门,这‘南侠’也就不要再提了吧。”
  看了他一眼,又啜了口酒,缓道:“哦?展兄亦认为自己已脱离江湖了么?那么展兄以为究竟何为江湖?”
  “江湖……”展昭想了想,字斟句酌地应道:“是一群侠士塑造的一个理想中的世界,他们尊崇道义,义字当先,恩怨分明,也有着公门中人不可能有的快意恩仇、潇洒自然。”
  “哦……展兄可是后悔了?”
  “虽然江湖生活潇洒快意,但仗剑江湖平的不过是一隅之地,跟从包大人却可以伸张正义,为百姓多尽一份心力,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自然不会后悔。”展昭的回答不假思索,淡然却掷地有声。
  “好!展兄,我敬你!”又是一个为了心中信念而坚定不移的人啊,心中感慨,便又替他斟了酒,举杯相敬,“然则在龙云看来,心存侠义,则身在江湖。公门与江湖亦不相悖,正如展兄所说,江湖不过是志同道合的人们营造的理想国,既然展兄依旧心志未改,依旧坚守理想,又何必自绝江湖,拘泥自苦?这‘南侠’之称,自然仍是当得的。”
  展昭若有所思,眼中渐渐焕出激赏的神采来:“呵,想不到龙兄弟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见识与豁达,展昭果然交了一个好兄弟啊!”展昭爽朗一笑,举杯与我相碰,一饮而尽。
  好久未曾如此畅快地交谈了,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快意,又海阔天空的谈了一阵,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来,便随意似地问道:“没想到这包大人竟能让堂堂‘南侠’如此钦心敬佩,他果真如传闻所说一般是个青天,能‘铁面无私辨忠奸’么?”
  展昭很坚定地点头:“包大人办案从来不畏琐细也不惧触犯权贵,一心为民,不顾自身安危,可钦可敬!”
  “早就听说包大人断案如神,恐怕也只有他有这个本领和气魄为民伸冤、请命了!”
  “包大人断案确实一流,他总能从细微的语言动作中分辨出善恶忠奸,找出破绽和线索来。何况还有公孙先生相助,屡施妙计,更是让包大人断案有如神助。展昭的眉目间皆是钦佩爱戴,我暗暗点头,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那一晚,直聊到入夜才各自散去。然而终究耳听为虚,我还是决定再在开封停留一段时间,切实观察一番,便依旧一连几日坐在客栈楼上,听着众人漫天的闲谈,不时观察府衙内动静,或是唤出水镜来了解一下开封府三杰的过往,总要万无一失才好。也常常看到展昭进出府衙或是巡街从楼下经过,便对着他遥遥举杯,相视而笑。
  这一天,忽看到百姓们蜂拥向开封府涌去,口中嚷着:“听说了么?包大人要审庞昱了!”
  庞昱,是当朝太师庞太师的儿子,在外地做官,平日比他那仗势欺人的老爹有过之而无不及,为非作歹,甚至强抢民女、虐待孩童。当地百姓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却是闹出了人命,被家属告到了开封府。然而这庞昱却也谨慎,所有事由从不留下半点痕迹证据,最多也只能查到几个死忠的打手或杀手。这次开堂审理,恐怕难有结果。果然,堂上庞昱不顾开封府众人越来越严肃铁青的面色和堂外百姓愤怒的叫骂,堂而皇之而得意洋洋地运起三寸不烂之舌,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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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大人无奈,只得暂且退堂,却也以庞昱嫌疑未洗清为由责令他留在开封。
  我微微叹息,心中定下考量,只看包大人如何应对,便做最终决定。
  “展兄!”正想着,忽见展昭从府衙中匆匆走出,“怎么如此匆忙?”
  “龙兄弟。”展昭停下脚步,我这才看清他面上上残留的怒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急切,“你也看到了,没想到那庞昱如此嚣张,我们却苦无直接证据。要是从前,我定会直接给他些教训,可是如今……也不知何日才能名正言顺将他正法。”
  看着他不耐、愤懑又有些压抑地叹息,我不由一笑,终究还是没有习惯啊,便道:“展兄可相信包大人?”
  展昭看了我一眼,忽然神色一亮,定定地回道:“当然!”又向我微微颔首,“多谢!”方恢复了镇定从容的神色,迅速离开了。
  是啊,既然相信,便放平心境,按照大人的吩咐做便是,又何必焦躁?相信大人必能早日还百姓一个公道!我不由一叹,这般无条件的信任,多么令人羡慕!
  包大人果然不曾放弃,而是仔细地观察了被捕的几名打手,辨别出其中尚有良知存焉的几位来,苦口婆心地劝说,又根据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找出他们的软肋所在,一举说服两名杀手指认庞昱。那敏锐的观察力和雄辩之才,令人叹为观止。
  而公孙先生则同样妙计迭出,易容作算命先生混入庞府,装神弄鬼,加上言语恫吓辩析,终于逐渐攻破庞昱心理防线,令其惶惶不可终日,再加上展昭在外日夜探访调查所新掌握的证据,终于在出其不意的第二次升堂中,将这强暴、囚禁民女甚而殴打良民至死的庞昱铡在了虎头铡下。就连庞太师得悉消息后赶进宫去讨来的那一纸减免圣旨,也终是晚了一步,飘然落地,没能救得他爱子性命。
  一时间开封百姓轰然叫好,街头巷尾都对此议论纷纷,啧啧称赞:“这包青天果然名不虚传,连太师的儿子都敢铡!”
  “可不是,不过包大人也因此可得罪了不少人,听说那庞昱不是也派了杀手去刺杀他么。幸亏展大人武艺高强,不然这好不容易一个青天啊……”
  “这次能办了庞昱,展大人可是劳苦功高呢,哪一天不是跑进跑出脚不点地的。”百姓们没有水镜也不会移空法,自然看不到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的努力,但展昭搜寻证据的辛苦他们却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不由替展昭欣慰,纵然在江湖中一时还得不到认同,但能得到自己一心守护的百姓的拥护,想必他亦是感到值得与快乐的。
  “还记得上次那龙云说的话么?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果然不错,展大人可不就是个大侠么!”
  “就是,这几句话听说如今就是在江湖上也是传开了的呢,只是不知江湖中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闻此言,刚含进口中的茶几乎就要喷出。那一日倒确实有许多人围观,但我倒没想到,没有电视电话,古代的舆论依旧可以如此发达。心中不由暗暗警醒,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是随性了些。虽说留下轶事可以让天庭众人对我的行踪放松警惕,但若因此让他们注意上开封府可就麻烦了,以后沉香只怕还要进开封府呢。
  一念及此,顿觉不宜在一处逗留过久。算算,已又是好几个月过去,沉香的四岁生日也快到了。于是要了一桌酒菜,只待邀了展昭与之道辞后便离开。
  尚未前去邀请,便恰巧看见展昭正执行公务回来。我刚想前去相邀,便看见从一旁的酒馆中踱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来,正一身酒气懒洋洋地想要上轿,正是刚刚丧子的庞太师。他一仰头,便看见独自与他狭路相逢的展昭,当下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喊道:“展昭!”
  展昭原来侧身在旁等候太师上轿先行,此时听见庞太师喊他,只得上前一步,微微低头拱手道:“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参见太师。”
  庞太师却敛了笑容,大摇大摆地晃了晃身子,仿佛怒气冲冲地说道:“展昭!你双膝离地,与老夫同肩,这也叫参见吗?”
  展昭闻言,猛地抬头,有些错愕又有些愤愤,还未答话便听到太师继续咄咄逼人:“展昭,你眼中可还有尊卑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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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见展昭急道:“展昭……”话未说完,却听太师身旁的随侍一声怒喝:“大胆!你还不跪下参拜?你可是要让我家太师去开封府向包大人问问道理?”
  包大人是展昭的软肋。此言一出,就算展昭再傲气,再不欲向骄横不法的庞太师低头,也只有无奈地跪下,身形却依旧笔挺,仿佛昭示着他的不屈。
  “展昭,看你的样子,可是不甘心跪我?”庞太师猛地拔高声音,“开封府铡了昱儿,我唯一的儿子!我还没有不甘,你难道还有气?”
  “展昭不敢。”
  “不敢?你的确不敢!”庞太师似乎有些醉了,“哼!你可以走了!回去告诉包大人,杀子之仇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展昭没有回话,只是起身又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不妨却被庞太师那随侍叫住:“慢着!你可谢过恩了?你们开封府的人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展昭的眉微微皱了起来,眼中满是愤怒屈辱,猛地一个转身再次跪倒,几乎是挤出了三个字来:“谢太师!”
  庞太师死死地盯了展昭半晌,忽然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瞧不起我么?简直跟那顽固的包拯一个样子!”庞太师不知是气的还是醉的脸上通红,忽地提声叫道:“来人啊!展昭以下犯上,礼数不周,你们给我用鞭子抽他!”庞太师的侍卫们立即应声上前。
  庞太师有些踉踉跄跄地走回轿中,又眯着眼睛道:“展昭,老夫还有这个权力,你可不要动,也不要反抗,否则……你这是替开封府还我的,知道么?”说罢,他示意那几个侍卫留下,边高喊一声“起驾”,扬长而去。
  展昭依旧跪在原地,冷眼看着围上来抽出鞭子的护卫们。为了开封府,为了不给包大人添麻烦,他果然一动不动,他身上依旧穿着的那身红衣,注定他此时,不是南侠,只是一个四品护卫。我却看不下去了,眼见那鞭子就要落下,忙从窗口跃下,飞至展昭身旁,一把拉过他的身子凌空跃起,躲过那几个挥来的大鞭,落在一旁屋顶上,口中叫道:“你们围攻一人,真是仗势欺人!”
  那侍卫轻蔑地一笑:“我说小兄弟,这可是太师的命令,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哼,太师?”我冷哼一声,“太师会如此自降身份,动用私刑,让你们做出如此的事情来?若果真是他的命令,只管告诉他这人被我龙云路见不平劫走了便是!”
  说罢,感到展昭有些担忧地看向我,便不再多话,带着他飞回了客栈,坐在桌边,道:“今天我请你,吃菜吧!”
  展昭向我微微点头,也不愿多说,只道:“多谢!”
  看他略显尴尬别扭的神色,我不由一笑,逗他道:“想不到堂堂南侠亦有如此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时候。”
  “龙兄弟,你……”他似乎有些着恼,却忽然顿住,“你都看见了?”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隐忍忧愤。
  “是啊,果然是一场好戏。”
  展昭抬眼似乎不解地瞅了我一眼,没有答话。
  “生气了?”我笑着看他孩子气般赌气的模样,“好了,算我不该‘幸灾乐祸’好不好?”顿了顿,又认真道:“不过,展兄,真的只不过是一场戏而已啊。”
  展昭握着酒杯的手似乎一顿。
  “傲,使傲在心里的。只要自己知道不曾真正向他们屈服,知道一切依旧是为了维护心中的信念,无愧无悔,又何必在意形式?”
  展昭闻言,长吁了一口气,低声叹道:“我也明白。”
  我看着他依旧举着筷子无心吃饭,暗叹口气,笑道:“展兄,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如趁此机会你我再比试一场畅快畅快吧!上次只比剑鞘全不能尽兴,这次巨阙中怨魔已除,我们真刀真枪比上一场,如何?”
  展昭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却下意识地应道:“好!”
  我哈哈一笑,轻拉过他,另一手捎上了几坛好酒,又是几跃,便又到了我们当初比试的林中。我把剑出鞘,轩辕轻吟一声,在我手中轻轻颤动,仿佛在抱怨这几日我一直将它关在剑鞘之中,又仿佛在为我们的重逢而高兴。我微微一笑:“展兄,出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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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面上带着略显无奈的笑容,眼中却似乎绽出些许期待的光彩来。
  不一会儿,巨阙出鞘。两把宝剑同时应出彼此的影子,霎时光芒万丈。掠身而起,二剑相交,便又是一场好战。挑、刺、拨、捻,我们的剑式越发随心写意,过招之速却是越来越快,一切应变几乎全都凭借本能。身形闪动,只觉周身四处都是剑光冷影,叫人辨不清东西南北;只觉得耳畔处处是剑气掠过,几乎盖过那两剑相碰的叮铛之声,只有那震得微麻的手腕昭示着它的威力。
  许是因了之前的经历,展昭的剑式平和中多了些许的凌厉。而他那一抹红色则在剑影中翻飞着,那般的鲜艳披在他身上,随着他的身形舞动,与周围竟也是那样地相称,又与他眼中的神采与笑意交相辉映,愈发烘托出他的飞扬与傲气。
  不知打了多久,似乎都有些乏了。没有收剑,却都放缓了动作,不再如先前疾雨似的快攻。随意地应付着展昭同样随意的攻势,忽觉口渴,便一把抓起先前带来的酒坛,仰头倒了几口,便将它给展昭抛了过去,口中不由赞道:“金樽清酒斗十千!”
  展昭侧身避过我轻递去的剑锋,忽撤剑用巨阙接过酒坛,往口中一送,便灌下了近半坛。大约是想起了那桌几乎没动过的菜色,他略有些抱歉地笑了,接口吟道:“玉盘珍羞值万钱。”万钱倒不至于,但既是告别之宴,确也不便宜。听他此句,我赌气般的又挑剑前刺。又有些好笑地想起他之前愤愤屈辱的神色,脱口道:“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原只是借机玩笑,不料展昭竟又肃了容,没有格挡,只是闪避,眉目间又隐上了一层忧**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的确,他有着一腔热血,只望能跟随包大人为百姓谋福,但公门又岂会如他想象的那般简单?然而:“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自古以来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挫折磨难之后,相信你定能克服阻碍,如吕尚伊尹一般实现自己的理想。
  展昭轻轻摇头,剑式也愈发得缓了,似叹似吟:“行路难,行路难……”
  我挑眉:“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一句却是异口同声。“当”的一声,同时转厉的两剑最后一次相碰,溅出点点火花,复又分开。
  双双收剑落地,我们相视大笑,同声赞道:“好!”
  再度回到桌旁,我这才微笑着正式向展昭拱手道:“展兄,其实今日,小弟是特来找你辞行的。”
  语罢便见展昭一怔:“龙兄弟就要走了么?不知龙兄弟家乡何处?”
  我点头道:“此间事已了,自是要走的。至于家么,闯江湖之人,以天为盖地为庐罢了。”
  展昭听闻,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一时间皆相对默然,便各自踱至窗边只静赏着那曼妙的落日。良久,忽听展昭叹道:“这落日之美,着实令人沉静感慨。”
  转头看去。只见他挺立在窗前,清朗温润的面容上依稀仍存着方才比剑最后所流露出的倔强与自信。落日的余晖笼在他身上,在那一身跳脱的红上蕴出淡淡的金光,只觉得这沉静的黄昏与周围的一切似都与他融为了一体,那么和谐,那么自然,一时竟看得入了神。
  忽然心念一动,便问小二要了纸笔来,当下悬腕提笔,略一思索,便笔走龙蛇,挥毫书了一副对联来:“乌纱不压男儿志,官袍难掩侠骨香。”
  字是仿的杨戬字迹,加了自己的一点理解。还记得初时我几乎不识繁体字,书法更是不懂,读书之余杨戬便手把手教我书法。如今尚记得他握住我手腕时那刚劲的力度和书写时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学成后我自练就的是清秀小楷,然而如今既扮作男子,只有回忆杨戬字迹,虽学不到十成功力,七成的神韵总还是有的,却已是字字苍劲有力,骨气洞达。写罢,满意地一笑,看看一旁早已转过身来静观的展昭,此时已难掩动容感慨。
  我折起对联,递与展昭,笑道:“一时感慨,展兄见笑了,正好便赠与你留个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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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且慢!”我又亮出从粮行搜出的毒药,“这些毒药与毒死林柱的正是同一种,是我从粮行中搜出来的,我这里上有记录了证人的证词,证明案发当天,林柱确曾前往粮行购买大米,然而林柱房中,却并无剩余生米!同时还有证词证明,粮行老板曾与林柱因生意上的问题争吵,如此看来,却是这粮行的嫌疑最大!大人做何解释?”
  “一派胡言!粮行老板何等正派之人,焉会参与此事?来人啊,把这妖言惑众的人拉下去!”县太爷张口结舌,却依旧冥顽不灵。
  包大人还是没有来。证据却已是说完了。看着围上来的衙役,我向着县太爷怒骂道:“你这狗官!滥杀无辜、欺害忠良,将来定会遭报应的!”
  “闭嘴!”县太爷一声怒喝,“你们还不快上!”
  跪在一旁的凌修竹拉了拉我的衣角:“这位小兄弟,公道自在人心。多谢你仗义执言,但你还是快走吧。”
  我冲她笑着摇摇头,低声道:“放心。”
  透过水镜看到打头阵的展昭已经快到了,忽然灵机一动,当下冷冷不屑地扫了那几个衙役一眼,忽然幻出二胡,运起法力来,“当”地一拨弦,立时如裂帛一般的声响响彻云霄,直震得所有人一惊,满场悄然。
  我得意地一笑,一时有感而发唱起了《窦娥冤》中窦娥在法场上的词:
  “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
  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那时看时就觉得这段词气势恢宏、妙不可言,如今此情此景唱起,豪迈浩然的歌声和我即兴所作的忧愤曲调伴着我的法力异常清晰地撞向四处所有人的心扉,再加上我潜运的法术,一时间县太爷、衙役、旁观的百姓们都怔怔地听着,忘记了其他。
  一遍遍地唱着,唱出愤怒,唱出冤屈,唱出倔强,渐渐地便看见身边一直昂着首的凌修竹也蕴出了泪花,就连我自己也感慨万千。又一遍唱完,猛然抬首,便看见展昭已不知何时到了,站在人群中,目视着我认真地听着,遥遥的似还可以看到包大人轿子的影子。于是便收了声,止了法术,又是“当”的一声收弓拨弦,划破天际。
  “好!”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轰然叫好。
  而展昭那清朗的声音亦在此时响起,只见他举起手中公文:“陈大人,在下开封府展昭,包大人有令,此案疑点甚多,暂停行刑,由开封府重审!”
  包大人的轿子,已经快到跟前了,那位陈大人却仿佛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呆若木鸡。
  见状,我将手中的证据往展昭手里一送,口中说着:“天地不仁,唯苍生多情。展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相信你定然不会令天下人失望,帮助包大人为这人世重塑天地,撑起一片青天!”
  说着,已是腾空而起,向远处掠去:“展兄,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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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不知道我从庞太师侍卫手中救下展昭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更不知道江湖中人是如何知道那日拦法场的人是我龙云。我只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到我的装束就会有人投来探寻打量的目光,待我报出姓名以后更是会收到各式各样赞赏的惊叹和热情的寒暄与邀请。
  几次三番之后,我终于不胜其扰,于是找了一个无人之处,施法改回了女装,弃了剑鞘再次将轩辕剑变作腰带缠于腰间,又换名为杨云,这才安安稳稳地在沉香四岁生日那天赶到了刘家村。
  这才发现东海的四公主敖红也已经寻到了他们。刘彦昌不知道我一直跟着杨戬在天上,敖红却是知道的,虽然此前与我交情不错,此时见我推门进去却依旧一脸戒备地看着我。
  刘彦昌没注意到敖红的神色,热情的地迎了上来:“云儿,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沉香也很是亲热地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角:“云姐姐!”说来也挺奇怪,沉香从小就和我亲近。我蹲下身子拍拍沉香脑袋,口中应道:“是啊,这些日子都在下界转悠。”说罢看看敖红,笑着道:“四姨母,你也找来了?”
  敖红疑惑地瞅了我几眼,这才略略放下了戒心:“前些年去华山想给沉香过生日却找不到人,今年就想着来刘先生老家看看,果然不错。哎,没想到……”
  “四姨母!”眼见敖红叹着气就要说开去,我看看在旁玩得开心的沉香,忙打断她:“今天沉香生日,不说这些了吧。”我又笑着唤过沉香:“沉香,来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说着便递给他一些之前卖的给小孩子玩的东西,与他一起玩耍开来。
  四个人便打打闹闹,玩笑了一阵。到了晚间,待沉香睡了,我方转身对刘彦昌说道:“刘先生,沉香倒确实与我很是投缘,义母既不知所踪,我凡间事务也已了结,此次前来便是想应了先生之前的请求,留下帮忙照顾沉香的。”四岁还是太小,先教他点东西打点底子再将他带去开封府,才不会给他们添太多麻烦。
  刘彦昌一听喜不自禁,感慨道:“如此真是太好了,我一人拉扯沉香确实不易。”
  敖红听了,却皱了皱眉:“那么我也留下来吧。”
  心知她依旧有所防范,又见刘彦昌满面期待喜乐地答应,心想这敖红热情爽直又善良讲义气有担当,作为东海公主学识什么必也是不错的,留下也许对沉香也有所裨益,便没有反对。
  正想着,便听敖红又愤愤道:“没想到那杨戬如此心狠手辣,竟连自家妹子也不放过。”
  我端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应着:“妹子不与哥哥打个商量便私嫁了人,一时气愤也是有的。他对义母一向疼爱得紧,如今既没有报给玉帝王母,想必也不会对义母太过为难。”
  敖红听了一愣,似有所思,刘彦昌却不平地喊了起来:“将三圣母与我生生拆散也算不为难么?谁知道他又耍什么花招!”
  我皱眉,也不屑置辩,只是淡淡道:“刘先生声音轻些吧,如今这些还是不要叫沉香知道,徒增烦恼罢了。如今我们将沉香带大教育成材才是最要紧的,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   接下来的两年,是快乐而融洽的。我们细细教导着沉香。刘彦昌学问虽算不上一流,但启蒙教育还绰绰有余。在我与敖红的督促下,刘彦昌教完了沉香四书等经典。不欲沉香成为书呆子,我便也使出杨戬当初教我读书的办法,常常与沉香讨论书中内容,并不只叫他死记硬背,遇到事情也常问他的看法,好叫他自己有些主见。武艺我也教了他一些,最基本的防身大约他还是可以应付些许的。
  沉香自也有着小男孩的调皮好动,但该学的时候他倒也并非静不下心来。我是个好静的性子,有时沉香做功课时我在一旁坐着看书,一坐就是一上午。沉香有时仿佛就要耐不住性子,但咬咬笔杆或是在纸上随意画几笔之后再瞟我几眼,便似得了榜样般又继续了。偶尔实在熬不住了也会在功课大抵完成之后爬到我身上撒娇讨饶,大体还是很乖的。但不需念书的时候尤其是与敖红在一起时,他活泼的性子便显露无遗了。敖红是很能热闹起来的人,爽朗坦诚的性格倒也给了沉香不少影响,而且敖红遇事有主见,果断,也在潜移默化中让沉香改掉了些许胆小犹豫的毛病。刘彦昌受了杨戬法力控制对沉香是打不下手的,我对沉香的教育也总是以开导、口头笔头惩戒为主,但敖红却是个急脾气,每到沉香调皮耍小聪明捉弄人,或是与小伙伴们和起伙来欺侮弱小,又或者是犯了错而撒谎狡辩之时,这疾言厉色的训斥或是偶尔严厉的手上教训,倒往往是由敖红承担了。



2025-05-20 21: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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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平时玩耍的时候,我们也都放下架子闹作一团,对沉香都是疼爱有加。有时看着沉香,恍惚间我便想起小文,想起他尚不知流落何处,又想着当初我对于教育若有此时一半心得,小文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不由又对沉香更多了一份关切。敖红看在眼里,知我是真心关心爱护沉香,渐渐也便不再提防而真诚赤心相待。有时在玩耍中沉香无意间触动了法力,看着尚不解世事的沉香惊讶快乐地大叫,我们都会交换一个担忧的眼神。
  这样两年下来,对沉香的性格与学习,我大抵还是满意的。但真正的智谋和武艺还是要在历练中取得。于是在沉香六岁生日将近之日,我便悄唤了刘彦昌与敖红,商量道:“这几日沉香法力出现得愈发频繁了,以后沉香长大了定会追问,义母的事也不可能瞒他一世,到时只怕沉香会不甘心啊。”
  刘彦昌叹了口气:“从前你们未来的时候,沉香确也成天喊着找娘。日后若真知道他娘没死,只怕他也会去找与救的吧。”
  敖红也摇了摇头:“现在法力低微倒没有什么,若是以后强了只怕会引得天庭注意,还是早做准备才好。”
  “所以,我想带沉香出去历练学习一番,拜师学艺,学得文韬武略,将来若真要与天庭为敌或是救母也好有些本领。”
  敖红闻言点头:“也是,他有法力,若总呆在一处,只怕更惹人注意。”
  刘彦昌却有些犹豫:“可是……会不会有危险?”
  “莫非刘先生信不过云儿么?有我在,自不会让他有事。”我淡然却坚定。
  敖红看了我一会儿,方点头道:“我离开龙宫已经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这次陪不了你们了。但我相信云儿。”
  “这……”刘彦昌看看敖红,又看看我,“也要听听沉香的意思。”   于是在沉香六岁生日那天傍晚,我们便叫过沉香。沉香过生日的兴致仍未消去,手中摇着敖红送他的拨浪鼓,捧着我赠他的亲手写的图书,口中含着刘彦昌给他的糖果,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却在看到我们严肃的神色后安静了:“爹爹,云姐姐,四姨母,什么事啊?”
  “沉香,你在刘家村已呆了六年了,如今你云姐姐想带你出去看看,闯闯,你愿不愿意?”刘彦昌面带不忍地开口。
  沉香疑惑地看了我们三人一眼,冲我问道:“云姐姐,出去干什么呢?四姨母和爹爹他们不去么?”
  我拍拍他的肩膀:“沉香,姐姐不是说过么,‘志当存高远’。如今姐姐是想带你出去见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学更多的东西。你四姨母和你父亲是去不了的,但你学得一身本领之后,就可以回来了,把你看见的学到的告诉他们,到时他们一定会夸你,为你骄傲的。”
  沉香似懂非懂地想了想,高兴地道:“是啊,我也一直想到外面去看看,书里好多描绘的东西我都没见过呢。可是云姐姐,会很久么?”
  我不欲骗他,点点头:“大约,会有十年吧。”
  沉香偏着脑袋想了想,终究对于时间没有太多的概念,很爽快地扑到我身上:“好,云姐姐,我跟你走!”
  刘彦昌似乎有些惊愕,似想不通自己的儿子为何会如此不惧而果断。一旁的敖红却是欣慰地看着沉香,说道:“沉香,在外面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不怕,不是有云姐姐么?”
  沉香脆生生的声音传递出的依赖让我心中一暖,却依旧敲了他脑袋一下:“沉香,姐姐护不了你一辈子的,所以你要懂得依靠自己。”
  “嗯。”沉香点头,“四姨母也说过,我要做男子汉的,要保护身边的人。”沉香仰起脸来,忽然笑了,“以后沉香也会保护云姐姐的。”
  还未等我答话,沉香又补了一句:“还有爹爹!”便见他离了我身上,又跑到刘彦昌身边:“爹爹,等我回来的时候,就会是真的男子汉啦,爹爹你说是不是?”
  刘彦昌有些哽咽,抱住沉香:“是……”   第二天,我便悄悄封了沉香法力,带着他离开了刘家村。身边带着沉香更要小心谨慎,依旧用的是杨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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