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于,用两个手指捏住了。因为她在风中闻到一丝不易察觉得到的花的味道。小心翼翼地将那花瓣放在鼻子那里,她闻到一种香味,淡淡如风的香。她看不到头顶上那樱花开得是玉树琼花堆叠成云,看不到身上全是花瓣的落英,看不到远处的亭子里,有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那花在风中的飘舞,她的眼睛总是被哑巴用一条极软的丝绸遮住,她用手摸过,眼上的那些皮肤狰狞地咬噬着她颤抖的手指。
哑巴在她尖叫过后,就每天给她栓上软绸的带子,也不许她再去触摸。
“谁?谁在哪里?”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歪着头,想去听,但是只有风声,而花落无声。
这一天,她听到轰鸣的如雷的声音,屋子在摇晃,哑巴死命地抓住她的手,向外狂奔。有人开始尖叫,她只能听,她脚步在跌跌撞撞地碰到,生疼。
忽然一声巨响,而她却被哑巴的手一把推开了。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有什么东西溅到她脸上,她摸了一下,黏黏地。
“快走!!”是那个声音,是那个人的声音。
于是她被人抱起来狂奔。空气中是火的味,尘的味,而她再次闻到的是愤怒燃烧的风的味道。
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的吼叫,金属敲击的声音。嘶哑而绝望的砍杀声音,她被甩到了地上。好多人的奔跑的声音,噗哧噗哧的声音,是扎穿的声音。
她看不见,几只锋利的刀,劈裂在那愤怒燃烧的风中,风在被撕裂,但是风在她前面挡住了她,她看不到,只能听。风跪下了,风跌倒了,单膝跪地,风的胸被扎穿了,血流喜爱地上,地上是被踩的七零八落的如泥的白色花瓣,风的血混杂着土花瓣飘起在血中,风用尽最后的力,转身把剑刺进她的心,一声洞穿的沉闷,在胸中立刻沸腾。
“我不活,你如何活?!”重重地跌落了什么在她身边,她伸手去触摸,摸到一张脸,一张依旧滚烫的脸,她觉得口中有些腥,想忍住,但是没有,一下子,喷了出来,应该是血,她想。
有一只手,握住了她,而她的手在触摸的是这只手的主人的脸。
“你是救了我的那个人吗?”她问。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喘息声,周遭的变得一下子安静,但是远远地传来厮杀喊叫的声音。
风继续吹,白色的花瓣落在四周,春天依旧会有杀戮,杀戮的不仅仅是自己,也有别人。
她觉得有花瓣落在脸上,手上,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看见一缕久违的光芒在远处,那里有花,她看见了是粉色的花,风还在继续吹,不过已经不再沸腾也不再燃烧,花瓣因为没有了燃烧的风,悄悄地飘落,一片,两片,如雪花一样飘落…
下集
这是一条铺满花瓣的小路,每天她都会经过这条路去上班,她是一个医院的护士。她的病人总是蒙着眼睛的,因为他们要么失去光明,要么等待光明。她是一个孤儿,所以,病人都是她的亲人,她每天除了去医院,回家。很少出去,每年的春天,她会把假期都安排了,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去看那些花,每到一个地方,就在地图上标记,已经去过。
因为她总是梦见一个高耸的城堡。城堡四周都是梦里的花。从她在孤儿院开始,就喜欢在孤儿院那颗树下,静静地坐着看花瓣飞落在她手上。每年到了春天,她是最快乐的,而短暂的春天过后,她就在期待第二年的春天。因为可以换一个地方去看花,但是,所有的花,要么在田野里孤零零地几棵树。要么是公园里,到处是游人,垃圾和地上的碎纸。
病房里住进来一个因为化学实验灼烧了角膜的男子,他的眼睛包着洁白的纱布,他从进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不说话。除非是医生问他什么,都是很简短的回答。她知道,他的眼睛除非有人捐献角膜,他才能再看见光明。
她不说话的,每次都是轻轻地给她的病人换药,她也不安慰他们,因为她知道,那样的安慰是廉价的虚伪,所以,她会很轻轻。在休息的时间,她就去做角膜捐献的义工,每每有一个病人在她的病区获得光明离开,她就很开心。但是,如果是那些永远失去光明的人,她都会送他们音乐CD,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风声的轻音乐,一次无意发现的,她很喜欢,那各种各样的风声,合并着泉水,海水,鸥鸣的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