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并不是这些同学不好。而是我深切地意识到我们之间的“概念鸿沟”。
因为志愿填报相遇的美院同学，从小读的是《理想国》《美学》和《图像学研究》，聊天随口甩出塞尚观察与再现静物的方式、波洛克对艺术表现方式与内容的创新、阿布拉莫维奇对权力规训的反思，顺手区分南宗和北宗，还能把福柯的规训权力、德波的景观社会、罗兰巴特的消费符号串成一条线，朋友圈晒的是密密麻麻的法文、拉丁文和意文。
而我，十八线小城市出来的小镇做题家，陪我入学的只有一本翻烂了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对艺术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连“气韵生动”都要百度半天才勉强理解，第一次听见“后现代”还以为是装修风格。
有次和哲学同学一起去图书馆，他顺手从架上抽出一本《象征交换与死亡》，一边翻一边感叹当代仿真原则之下一切艺术行为都成为了象征暴力，又顺口提起布尔迪厄的“场域”和某些后现代艺术表达。
我跟在后面，对着一排排的专著发了很久的呆，最后默默借了一本《四级冲刺指南》。
我还是不敢和美院的同学多说话，因为他们的选择是“这周末继续啃一点丹纳的《艺术哲学》，还是去参加学术交流会？”
而我的选择是“这周末去吃新开的餐厅，还是在图书馆准备期末？”
同学烦恼的是：“小组作业选题，是表达我潜意识中的恣然幻象，还是反思艺术的当代转向？”
我焦虑的是：“这节课老师会不会突然点名让我解释什么叫‘能指、所指’，要是说成网上那套‘一切都是符号’会不会当场出丑？”
偶尔在教室后排听到哲学系同学聊起马奈、杜尚、朱耷，语气里那种对创作与观念的熟悉和对问题的从容，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在本子上装模作样写字，假装自己也在做“严肃笔记”，其实只是在默默记单词。
有一次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终于啃完了《古画品录》和《诗学》，正打算鼓起勇气加入他们的讨论，想说一句“在图像转向之后，女性主义叙事倾向的符号建构可能性究竟还剩多少？”结果突然发现书页上的所有汉字全部化成了密密麻麻的希腊文，我只能抱着书，一脸茫然地站在讨论圈外。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管美院同学口中的“随便翻翻”“就当闲读”多么轻描淡写，那可能都是我这辈子难以抵达的思考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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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lbk]1[rbk]读本科时候，我几乎不会和北京同学说一句
[lbk]2[rbk]本科时候，我几乎不敢和世界史的同学说话
[lbk]3[rbk]本科时候，我几乎不敢和哲学系的同学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