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证的红，像一枚过于鲜艳的印章，突兀地烙在王淑芬的生活里。她把它端端正正摆在书桌一角，那红色刺得她眼睛发酸。窗外，九月的阳光斜斜打在老槐树上，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却衬得屋里更加寂静。她摩挲着桌上那本米白色日记本——这是去年教师节班长代表全班送她的礼物，烫金的"桃李芬芳"四个字还闪着细碎的光。当时她笑着说"退休后正好写回忆录"，可现在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整整半个小时，竟落不下一个字。
三十年的教师生涯，每一天都被教案、铃声和学生作业填得满满当当。如今突然卸下重担，时间像失了堤的河水，漫无边际地流淌。墙上老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一声声敲在心上。她起身想去泡茶，却发现暖水瓶早已灌满；想整理书架，可那些教案按年份码得整整齐齐，连个插手的缝隙都没有。
"王老师！"敲门声伴着张阿姨特有的大嗓门打破了沉寂。对门的老邻居拎着个菜篮子进来，一边抖落雨伞上的水珠一边抱怨："你说气人不气人？早市买的西安卫生纸，说是促销价，结果擦个手就掉絮！"她说着从篮子里扯出半卷纸，粗糙的纸面带着毛边，"看看，还不如你家这纸。"王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墙角，那里堆着学校去年发的福利抽纸，包装精美，纸质柔厚如绢。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张阿姨带来的卫生纸，又摸了摸学校发的抽纸。一种属于教师的严谨突然苏醒——同样是纸，怎么就能有云泥之别？"超市卫生纸也不都这样吧？"她轻声问。张阿姨一拍大腿："贵的当然好，可咱们老百姓过日子，总不能天天用那五六块一包的！"这话像颗小石子，在王姐沉寂的心湖里荡开一圈涟漪。她望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忽然觉得，这看似平凡的超市卫生纸里，或许真藏着什么值得探究的学问。